第一百章 石头禅
作者:
洛因酱 更新:2022-05-12 21:23 字数:2334
“阿晚。”肖尤又叫。
“什么?”我心里还是细细密密的疼着。
王择黎……
我还是把那根红色的绳子紧紧捏在手上,像是从头到脚被泼了一桶冷水。
他的爱从来不言不语。
“不是重名吗?你还攥着它干什么?“肖尤的话一针见血地提醒我。
“哦……”我的手慢慢放松,准备把绳子放下,肖尤却转过头去。我偷偷把绳子缠绕在手腕上,藏在衣袖里。
庙里有一尊神像,肖尤说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去拜一拜。
是一尊佛祖的像,我们轮流跪在佛前三拜。阳光涌动着,照在佛上,我们像是尘埃一样渺小。
我跪下的时候,闭上眼睛,躬下身子磕头。
“你听说过石头禅吗?”
没有。
“阿难,某日等那女子从桥上经过,那也便只是经过了,此刻你已化身成了石桥,注定只与风雨厮守。
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
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会有多喜欢?
可是一见钟情便倾心一世?
可是不问回报而付出等待?
这一切你都明白,仍旧只为那场遇见而甘受造化之苦。
阿难,你究竟有多喜欢那从桥上经过的女子,令你舍身弃道,甘受情劫之苦?
肖尤不紧不慢地说着石头禅的故事。
石头禅。
甘愿化成一座桥,等待她走过。
阿难是这样痴情的人,修庙的人也是这样痴情的人。我们中间的谁才不是这样痴情的人?
等到王择黎拜佛的时候,我脑海里还在回想着石头禅的故事。
以前王茗山给了王择黎的一道护身符,王择黎只是装作莫不在乎地说,“我不信这些。”当再次重逢,我看到他手上一串赤色的佛珠,那是王茗山给他的。
王择黎本是最虔诚的信徒。
可是现在彭长风才是最虔诚的信徒。
“我信这些。”
彭长风说完,又看了一眼佛像,曾经的父亲是信仰神明的。每年都会带上供果,去庙里拜一拜,得到一个寄托,希望保护自己的儿子成长过程中风调雨顺。
“哦,我也挺信的,听说佛学里也讲究先来后到。”肖尤说得阴阳怪气。
是啊,王择黎先出现在我的生命中,那么多年。
而彭长风,他仅仅是来迟了。
夏阑在回去的路上悄悄问肖尤,“你刚刚那句先来后到是什么意思啊?”
肖尤这才想起来,久别重逢,竟然还没有时间和夏阑提起过我和王择黎的故事。曾经在长沙像是连体婴一样,现在的差别,真是让肖尤无法接受。
“阿晚和王择黎才是一对,是真爱。”肖尤叹了一口气说,“但我并不是觉得彭长风不好,但就只是,他真的来迟了。”
“王择黎不是她哥哥吗?”夏阑目瞪口呆。
“是啊。但他们就是一对啊。在那么熟悉彼此的环境下相爱的,哪里不是真爱?换做别人,早厌了吧。就像是左手和右手。”
“相爱也会厌吗?”夏阑问。
“只要是真爱就不会。”肖尤笑着说。
一路停顿休息,在山间的石头上坐下来吹风,采花,朝悬崖下面大喊,磨磨蹭蹭到了暮色将至才回到客栈。饥肠辘辘。
我们方才朝悬崖下大喊的时候,像是一群疯掉了的小孩子。有时候就是“啊——”这样释放心灵的大喊,到后来,喊声中有“夏阑”,有“阿晚”。
谁说男孩子不是感性的物种。
客栈老板给我们准备好了饭菜,我们像是一群饿狼,第一次这么积极地上桌,去扒桌前的一碗饭。
大部分是素菜,是后面的院子里土生土长种下的,都是当季的菜。
“喝点酒吧。”肖尤又说。
“好啊。”夏阑应声,我们三个就看着他们一对“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来来去去,夏阑终于有红晕上脸,肖尤早已醉醺醺的。两个人像是豪放的兄弟两一样,哪里是矜持的恋爱,我看得笑出了声。
真是适合肖尤的人。肖尤或许真的不适合太斯文的女孩,像夏阑这种白白净净,内心却无比霸气的女子,从一开始就栓紧了肖尤。
醉的人有他们两个。我们三个倒又成了饭桌上的沉默。
彭长风也拿过来酒,喝了一杯,又喝了一杯。可是我记忆中彭长风并不是喝酒的人。只是此时此刻,他也不过是借酒消愁。谁会永恒爱着一个不确定的人?
“王择黎。”我感觉彭长风也有些喝醉了,半分清醒,半分醉,他不愿意醒。
在回来的路上,我差点磕到石头跌倒,彭长风眼疾手快拉住我的手腕。看到我的手腕上一截缠绕的红绳子。那是……
那是我藏起来的王择黎写下的绳子,带着年月里的爱。
彭长风什么都懂了。并不是重名。只是我不想让王择黎难堪,只是我还忘不了的。
“王择黎。”彭长风醉醺醺地喊他。
王择黎没有回答,就是冷着脸夹菜,我第一次发觉,他的剑眉对别人这样无情,好似一把把所有人挡隔在外的利刀。
“如果阿晚还是喜欢你,我愿意……”彭长风笑起来,像是一个天真的,刚刚出生的婴儿。
“彭长风。”我打断他。
好像我们的沟通方式,都只是习惯性地一遍又一遍叫着对方的名字。
“阿晚。我想要你笑起来。你怎样才能笑?”我才发现,我除了在肖尤打趣的时候条件反射般淡淡笑着,我真的一直处于乌云里,自从今天看到那根红绳子之后,听到石头禅的故事之后,我又一个人静静地呆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彭长风不闻不问。哪里有人受得了这样的煎熬呢?
我想起来这个世界上比皮肉之上的暴力更加难受的,就是冷暴力。
我对彭长风……
对不起。
本是无意,却是心烦意乱。彭长风问我,你要怎样才能笑呢?那样无忧无虑的、毫无忌惮的笑……
“她小时候,是个害羞又爱笑的孩子。”王择黎突然开口。
王择黎总是想起小时候的我,脸颊粉粉的,笑起来很温暖。每个人的童年都是纯洁无虑的。
如果再重来一次,王择黎发誓,再也不会弄丢他的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