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恩从未感觉自己如此虚弱。
  从他登神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将近九个小时。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巅峰，只持续了这么短的时间。
  四周一片苍茫。
  此时此刻，他处在一片混沌之中，单膝跪地。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流逝。
  他数次想要脱离这里，但全都失败了。
  四周强大的神力压制着他，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张珏……”
  他恶狠狠地念着。
  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个地球人，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宝物。
  如果他在全盛时期，面对这个布袋，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是现在，他已经彻底没有了翻盘的希望。
  或许，他就不该招惹张珏。
  但现在，说什么都完了。
  脚步声响起，张珏不知何时走到他的面前。
  亚恩抬起头来，恶狠狠看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和我作对，我等了上千年……为什么！”
  亚恩咆哮着，眼睛里里满是怨恨和不甘。
  张珏居高临下看着他，表情平静：“非要说的话，只能怪你运气不好，遇上了我。我也不是针对你，谁敢在我面前装|逼，我都得削他。”
  “……”
  亚恩狰狞道：“那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就为了看我的笑话吗？”
  “对啊。”张珏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你不知道吗，逆风翻盘之后，如果不发表情嘲讽对手，那么胜利将毫无意义。”
  听完他的话，亚恩血气上涌，胸口一甜，呕出一大口鲜血。
  张珏看到，神的血液，竟然是金色的。
  做血豆腐肯定好吃。
  亚恩对他怒目而视，胸口剧烈地起伏，过了一会儿，才逐渐平静下来。
  他的失败已成定局。
  无论他再怎么不服输，也改变不了。
  见亚恩沉默下来，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张珏微微一笑。
  “亚恩，我之所以来找你，是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张珏和无数人做过交易，这句话，俨然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
  而且奇怪的是，几乎每一笔交易，最后都成了。
  这也说明，他手头上有着足够的筹码，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而这一次，他又把目标对准了刚刚败在他手下的亚恩。
  亚恩艰难地抬起头：“你以为，我现在会相信你吗？”
  张珏耸了耸肩：“信不信随你，是否能够达成交易，对我来说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如果你不想听我说话，我离开这里就是了——”
  张珏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亚恩立刻叫道：“别——”
  张珏慢悠悠回过身，好笑地看着亚恩：“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
  论起心理战，亚恩在张珏面前，连个小学生都不如。
  张珏提出交易，他知道张珏有所求，所以打算待价而沽，拥兵自重，但张珏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先说说，我来听听。”亚恩说道。
  “没问题。”
  见他上当，张珏扯起嘴角，微微一笑。
  他开口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我宝物的内部，这里没有空间和时间的概念，一切都是虚无，它会不断侵蚀你的力量，最后把你的精神永远禁锢在这里，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其实不用张珏说，亚恩早就感觉到了。
  他刚刚被装进来的时候，曾经试图强行离开这里，但却做不到。
  而且他的力量也确实在一点点消失，他现在已经连站立都做不到了，只能半跪在地上，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就好像一个患有渐冻症的病人，逐渐丧失对身体的控制。
  可以想象，在不久之后，他就只能躺在这里，直到永远。
  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惩罚。
  无论是神还是人，可能不会怕死，但一定会怕那无止境的孤独。
  亚恩打了个寒颤。
  因为他想到了被囚禁在银网中的亚大伯斯。
  难道这就是他的报应吗。
  虽然他打败了Robert Buro，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这样的惩罚。
  他看着张珏：“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过，你可以不信，那是你的自由。”张珏摊了摊手，“我只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至于怎么选择，全在你自己。”
  张珏深谙谈判之道，他知道，自己越是这么说，亚恩就越是不敢轻易地拒绝他。
  果然，亚恩咬牙切齿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回答我一个问题。”张珏说道，“只要你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我就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将来不管你是托生转世也好，借尸还魂也罢，欢迎你来找我报仇。”
  亚恩死死地盯着张珏的眼睛，似乎在评估他的话的可信度。
  正如张珏所说。
  成为神明之后，即便身死，神识也会保留，虽然希望渺茫，但总有复活的可能。
  但如果他真的被囚禁在这里，那么等待他的必然是和亚大伯斯一样的结局，连那一点点可能性都会被抹杀。
  这是亚恩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可以说，张珏使的是一招阳谋。
  因为对于亚恩来说，他现在只求一死，再也没有什么更坏的结果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骗你。”亚恩说道。
  “随便你啊。”张珏说着，笑了起来，“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骗你呢？”
  显然，在这场交易当中，张珏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不管亚恩是否骗他，他最后都有撕毁协议的可能。
  但还是那句话，亚恩别无选择。
  亚恩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张珏蹲下来，和半跪在地的亚恩平视。
  “你登神之后，阿卡多达城四周升起了一片浓重的雾气，那是怎么回事，是你自己的能力吗？”
  亚恩微微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张珏问起的，竟然是这个。
  “我不知道。”亚恩直接了当地说道。
  张珏看着他，没有说话。
  亚恩解释道：“我登神的仪式是在一个古老典籍上看到的，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雾气是怎么产生的。”
  他的表情不似说谎。
  张珏捏着下巴，心中猜测，说不定那雾气是登神仪式的副产物吗。
  但是他现在无法证实，更无法证伪。
  他追问道：“你说的那本古老典籍，叫什么名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说的交易，我只需要回答你一个问题。”亚恩道，“所以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
  一阵沉默。
  张珏冷眼看着亚恩。
  亚恩已经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片刻之后，张珏点点头：“行吧，那就这样吧。”
  亚恩心中一凛，以为张珏真打算撕毁协议。
  但是下一秒，张珏却召唤出了他的那柄黑色长刀。
  在某些时候，张珏还是比较讲信用的。
  并且有一点，他并没有和亚恩说实话。
  这袋子不是他的，如果死神三兄弟哪天心情不好，将亚恩放出来，那就麻烦了。
  从SCP1440的经历可以看得出，那三位虽然赌品不错，但人品可差到没边。
  从他们身上赢点东西，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所以他必须得将亚恩杀死，以绝后患。
  至于复活之类的小概率事件，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
  反正两年多之后就是世界末日，就算再加点料，又能怎么样呢。
  张珏将刀架在亚恩的脖子上：“有什么遗言没，说吧，我赶时间。”
  ……
  感受到脖子上的刀锋，亚恩缓缓闭上眼睛。
  他这一生，从一名奴隶开始，一路向上攀爬，成立欲肉教派，一直做到了神明，最后被张珏打败，落到现在一死难求的下场。
  说他是一名枭雄，并不为过。
  可是回头想想，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说的。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种悲哀。
  亚恩想了许久，能够在他脑海中停留的，竟然是他那个永远的敌人——Robert Buro。
  如果有可能，他还想和Robert Buro大战一场。
  但没已经有这个机会了。
  他吃力地扬起自己的脖子，说道：“动手吧。”
  张珏冷漠地看着他，然后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刀。
  手起刀落。
  血溅五步。
  欲肉教派创始人兼首领，大术士亚恩，新一代的血肉之神，就此陨落。
  ……
  亚恩的脑袋和身体不断腐败、凋零，最后，凝结成了一颗核桃大小的物质，金色的。
  据说，得道高僧坐化后会结成舍利。
  而作为神明，死去之后会留下神性的碎片。
  关于这一点，Robert Buro也曾经和张珏说起过。
  他之所以冒险接近亚恩，为的就是这个东西。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能用它来做什么，但不要紧，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两年，足够他研究出来了。
  张珏走上前来，将那小东西捡起，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里。
  因为在这里，他也是无法召唤自己的异空间的。
  做完这一切，他打了个响指，然后眼前一亮，他又回到了酒吧中，回到了死神三兄弟的面前。
  “怎么样，地球人，你要的东西找到了吗？”殇灭问道。
  “没有找到啊，里面实在太大了。”张珏摊了摊手，“我早说过，你们给的时间太短了，应该再加两个小时。”
  劫灭手中拿着扑克，嗤笑一声：“地球人，我们只答应放你进去，却没有答应你一定能找到想要的东西——不过我有些好奇，你口袋里的东西是什么，我记得你进去之前可没有。”
  神性的碎片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瞒过死神三兄弟的眼睛，这一点张珏早有心理准备。
  他也料到他们有可能会对此感兴趣，但是他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耍赖。
  “怎么着，想抢劫啊，我跟你说，这就是我的东西，想拿走它，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们就是要抢你的，怎么着？”殇灭呵呵笑道。
  死神三兄弟无节操果然名不虚传，和他们讲道理是不可能的。
  张珏现在是怀璧其罪，三人动动手指就能将他杀掉。
  他脑筋急转，正想着怎么脱身。
  忽然整个酒吧晃动起来，地震了一般。
  而死神三兄弟同时面露凝重之色，如临大敌。
  老大俱灭第一次开口。
  “不要和这个地球人浪费时间了，赶紧按照约定将他送回去——它要来了。”
  事出紧急，劫灭和殇灭全都点点头。
  很显然，俱灭口中的那个“它”非常厉害，竟然能让这兄弟三人如此紧张。
  然而此时此刻，张珏的好奇心却被勾了出来，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三位都避之不及。
  要知道，在SCP的世界当中，死神三兄弟的名号，可是相当响亮的。
  “不，我不走！”张珏大义凛然，“大家好歹相识一场，我要留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共渡难关！”
  “这可由不得你！”
  俱灭哼了一声，意念一动，张珏的身体便开始发生严重扭曲，最终从这个空间中消失。
  张珏消失后，劫灭开口问道：“老大，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把东西抢过来？我看那东西挺不错的。”
  俱灭黑着脸：“我也是刚刚才感应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和我们不太一样，他和我们，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俱灭的话有点模棱两可，劫灭和殇灭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张珏是人，他们是神，两者之间确实有区别，可难道不应该是他们的位格更高一些吗？为什么感觉俱灭有些害怕那个地球人。
  俱灭眯起眼睛：“你们听我的就对了，我有种预感，如果有谁真正威胁到了那个地球人的生命，一定会受到最强烈的反噬，你们以后都给我小心着点。”
  三兄弟之中，以俱灭最为厉害，他之前说过的话，几乎全部应验。
  殇灭和劫灭虽然不能完全懂得他的意思，但仍是点点头。
  此时，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他们所在的酒吧。
  俱灭拍了拍手：“好了，那东西来了，这次我们一定要分出个胜负，让它知道，谁才是宇宙真正的主宰！”
  ……
  感谢沈檬Kitty大佬的打赏，谢谢大佬一直以来的支持。
  思虑再三，砍掉了一个支线，费了一章稿子，这个故事已经够长了，想必大家也都有点疲劳，我会尽快结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