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现在。
  江绍夫接过柜员手里的POS机，笑着说道：“等一下。”
  那柜员见此情景，也是一愣。
  江氏企业从长沙发家做大，江绍夫算是半个本地人，作为奢侈品店的从业人员，她是有做过功课的，所以一下子就认出了江绍夫的身份。。
  “江先生——”
  江绍夫对那柜员摆摆手，拿过她手中张珏刚刚挑中的那块手表。
  “原本这话其实我不应该说，但是大家朋友一场，我也就不见外了，张兄，这块表只是样子不错，其实它的机芯和做工，都很一般，用来送人的话，会显得有些失礼。”
  他笑着指向柜台里的另外一块表：“那一块是今年的限量款，无论款式做功都是上乘，作为礼物，最适合不过。”
  杨雪瞥了一眼江绍夫说的那块表，只见前面标签的金额上赫然写着六个九，差一块钱一百万。
  想当初江州大学百年校庆，那些校友企业家中，捐款最多的，也就一百万。
  就算最终成交价不是这么多，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得起的。
  江绍夫的到来，其他几名柜员也都注意到了这里，听他的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略显尴尬。
  谁都能看得出来，江绍夫是故意要给张珏难堪。
  他将张珏挑中的那块表说得“很一般”，又给他推荐了一块这么贵的，就是想让他下不来台。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尤其杨雪在这里，无论张珏找什么理由，都掩盖不了他“买不起”的真相。
  如果他真的打肿脸充胖子，一咬牙将这手表买了下来，江绍夫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反而他们两人之间还会因此产生芥蒂和不满。
  这样的事情，江绍夫见得多了。
  但只能说，他低估了张珏的脸皮。
  只见张珏将两块手表放在一起比了比，点了点头：“卧槽，好像真的你说的这块漂亮一点哦，果然便宜没好货，小姐姐，这块打完折多少钱？”
  虽然是很简单的算数，但那柜员依然拿计算器算了一下。
  “零头抹去的话，差一块钱八十八万，先生，您是刷卡还是线上支付？”
  “额……这个要等一下。”张珏对她摆摆手，然后将目光转向江绍夫。
  “原本这话其实我不应该说，但是大家朋友一场，我也就不见外了，江兄，我来得仓促，没带那么多钱，你能不能先帮忙垫付一下，这里谁不知道你为人仗义，朋友有难，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对不对，我就先谢谢你了——”
  “……”江绍夫瞬间卡壳。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张珏竟然会当众向他借钱。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而且用的还是和他相同的句式——大家朋友一场，我就不见外了。
  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难道这个时候改口说我们根本不熟吗？
  见江绍夫发愣，杨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面对张珏这种无节操无下限的人，不管你是谁，都要吃亏。
  众目睽睽之下，张珏这是要正大光明地坑江绍夫的钱——五一小长假过后，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以张珏的身份，江绍夫想找他可不容易。
  退一步，就算他找到张珏，估计也会等来一句：“我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
  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而如果江绍夫想要通过法律途径，那正中了张珏的下怀。
  因为张珏的身份是基金会伪造的，根本禁不住权威部门仔细调查。
  所以江绍夫如果非要找张珏的麻烦，大概率会因为各种奇葩的理由——比如陷入丑闻，而无暇顾及要债的事情。
  在基金会的庞大能量面前，管你什么江氏企业李氏财团，都是渣渣。
  可以说，从他一出现，张珏就已经想好怎么坑他了。
  偏偏他还不自知，甚至主动把坑挖得更深，然后跳了进去。
  这要是不狠狠宰他一笔，张珏都觉得丢人。
  见江绍夫不说话，张珏继续加码：“怎么，绍夫兄，你是不相信我的人品，怕我不还钱是吗，枉你还和我称兄道弟，既然大家都在这里，我们索性立个字据，我以我的名誉起誓，一定会还给你！我的名誉，你总可以相信的吧——”
  我相信个屁！
  江绍夫眯起眼睛，在他看来，不管张珏说得多么冠冕堂皇，都掩盖不了那丑恶的嘴脸，因为他要付的钱是实打实的。
  他抬头看了眼杨雪，发现后者正看着那个姓张的，面带微笑，眼里有一分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宠溺。
  这一对奸夫**！
  江绍夫握紧拳头，他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没用，甚至成了笑话。
  一如江泰所说，江绍夫骨子里是非常尖锐的性格，他的字典里，没有退缩二字，他想要的东西，也没有得不到的。
  “好。”江绍夫咬牙道，“我就借你这一百万又有何妨？”
  对江绍夫来说，一百万根本算不得什么，让他气愤的是，自己竟然上了这个姓张的当，落了下风。
  下次他一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江绍夫心里暗自发狠，盘算着怎么找回场子，但他不知道，张珏却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地放过他。
  “不不不，江少爷，不是一百万。”张珏笑着道，“刚刚我可不只看了那一块表，那边那个翡翠、那个钻石项链，哦，还有那个驴牌的包，我都看好了，是不是啊，各位小姐姐——”
  几个奢侈品柜台离得都不远，众多导购其实都是围过来看热闹的，张珏冲着她们疯狂眨眼。
  几个柜员见他的样子，都捂着嘴笑，然后忙不迭点头：“是的是的，这位先生已经看好了东西，就差结账了。”
  江绍夫大概扫了一眼张珏用手指点的几样东西，最便宜的也有五十多万，全部买下来，估计要四五百万。
  这个姓张的！以为他是冤大头吗？！
  “不好意思，我的卡里只有一百万。”江绍夫冷着脸，“我的手机已经被限制消费了，要下周才会解开。”
  一个商人怎么会被限制消费，明眼人都知道江绍夫是在找借口。
  但张珏却点点头，似乎非常同情他：“江兄日理万|鸡，钱花的快是应该的，不像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想|操|劳都没有机会。”
  他一语双关，说得非常隐晦，就当江绍夫以为事情到此为止的时候，张珏却再次笑了起来。
  那笑容让他感到一阵恶寒，似乎被魔鬼给盯上了。
  只见张珏环视四周，对那些柜员说道：“各位姐姐，如果江绍夫先生没有带钱，却想在你们店里消费，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一位胆子稍微大一些的导购回答道：“江先生是长沙有名的企业家，多次上过财经新闻，他没带钱没关系，只要留下字据，一个月内付清尾款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她说完，其他的小姐妹纷纷点头附和，大家不想放过这次宰冤大头的机会。
  “欧呦，这么人性化，给你们点个赞。”张珏哈哈一笑，然后转向脸色铁青的江绍夫，“江兄，你看，我已经给你打听好了，你签字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张珏胸脯拍得震天响，江绍夫却恨不得食其肉。
  怎么着，借一百万给你还不行，还要让我签字画押？真以为所有好事都是你一家的！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但是江绍夫再怎么好面子，也不至于为这么一句话就平白花掉几百万。
  他只是非常气愤，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姓张的长这么大，怎么没有被人打死在路边！
  张珏说完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江绍夫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的计划彻底失败。
  但是，他也不可能让张珏好过。
  就算撕破脸皮，他也认了。
  江绍夫不在维持自己绅士的形象，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用手点了点。
  “姓张的，我实话告诉你，我这里有一千万，但我是不会借给你的，除非——”
  伴随着他的动作，他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江泰发给他的信息也浮现出了一部分。
  “绍夫，让你找的张顾问的详细信息那边已经提供了，这是扫描件，你先看看，他叫张珏，28岁……具体的事情你父亲会和你说的……”
  张珏？
  江绍夫愣了愣。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他好像在哪听过？
  等一下，对面的这个人，叫什么来着。
  他有和自己做过自我介绍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杨雪好像叫过他的名字。
  什么来着？
  不会是……张珏吧？
  江绍夫正在放狠话，却在无意间看到了老爷子给他发来的消息。
  他的手停在空中，嘴巴微微张开，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在飞速旋转。
  如果把他的大脑比作一台电脑的CPU，那么现在肯定是在超频运作。
  怎么办？
  谁能告诉他现在该怎么办？
  江绍夫一生中遇到过许多的意外情况，但无一例外，都被他化解了。
  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他将面对的是有生以来最大的难题——眼前这个无耻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张顾问？
  ……
  场面上，所有人都看得出，江绍夫是动真怒了，但是他狠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四周的柜员小姐姐们都咽了咽口水，今天晚上就算卖不出东西，但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也非常值得。
  见这里起了冲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可江绍夫指着手机，迟迟说不出下半句。
  张珏好笑道：“江大少，除非什么？我等着你的条件呢？”
  江绍夫原本应该是打算说“除非你从这楼上跳下去”之类的话，但是他现在不敢了。
  这件事情的重要程度，老爷子已经和他强调了很多遍。
  能否把这件事情做好，将有很大可能影响到江氏企业的未来，也等同于自己的未来。
  所以即便只有那么一丝可能，他也不敢冒险。
  “除非——”
  江绍夫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说出了那句让他尴尬了一辈子的话
  “除非——告诉我你的名字！”
  ……
  一阵微风吹过，带走一片不知哪里来的树叶。
  “咳咳咳——”
  几乎所有人都将脸憋得通红，转过身去，差点没笑出声来。
  在场的人怎么也没想到，一代青年企业家，江氏集团继承人江绍夫，用最狠的语气，说出了最怂的话。
  就连张珏都愣了下，这是什么神展开？
  我的名字？
  你当是拍电影呢？
  然而江绍夫却再也顾不上别人对他的嘲笑，用难以言明的表情对张珏说道：“对，你的名字，告诉我！”
  面对这种无理的要求，张珏自然不肯能轻易答应：“我偏不。”
  “……”
  江绍夫简直想要吐血。
  他真是杀了张珏的心都有。
  但是他不敢。
  他握紧拳头，近乎抓狂。
  他环视四周，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杨雪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他的名字，求求你了，这对我很重要。”江绍夫哀求道。
  今晚的闹剧已经够大了，杨雪也不想继续把事情闹大，她看了一眼张珏，见后者没有说话，这才轻声说道：“他叫张珏，弓长张，王玉珏。”
  “……”
  江绍夫意识到自己完了。
  张珏这两个字，可不像张三李四王五赵六那样普通，全国估计也没有多少。
  加上他的顾问身份，几乎已经可以确认。
  但江绍夫不肯死心，继续问道：“他……可是在思瑞集团做顾问？”
  杨雪点点头。
  江绍夫满脸绝望。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事情真的让自己给碰上了。
  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男子，就是他要找的人。
  这让他怎么办。
  好在，还没有酿成大错。
  见江绍夫愣神，张珏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江大少，怎么着，问了我的名字，还要问生辰八字不？”
  江绍夫换上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张顾问，刚才是个误会，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我这张卡可以在这里无限透支，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
  感谢来自平行宇宙的小小读者、崩坏X空白、楚凡等几位大佬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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