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礼的小厮生着一张无知无感的石头脸，声音也冷冷硬硬，“主子只唤奴将画送给小姐，并不需要小姐还礼，小姐不必客气。”
    可程玉今日目的，便是接近运礼，这送上门的机会怎会不要，她无视小厮言语里的拒绝，自顾自迈开腿往前走去。
    “公子以礼待我，我却毫无表示，连谢字都不说一个，岂不是成了无礼之人，这位哥哥莫再客气，你总不能让我真成了无礼之人毁尽名声吧？”
    小厮是运礼心腹，怎会不知面前的女子是谁，听到程玉说到“毁尽名声”，一张冷脸被噎得发青，心想她若是个在乎名声的，整个庆国便再难找到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子。
    不过已经得了主子授意，他也不必多拦。
    程玉见小厮不再阻拦，步伐走的更快，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林子，程玉眼底的笑意收了起来。运礼这个小厮，脚步极稳，不管她如何走动，总能保证跟在她一步之后，且脚步声轻快，若非刻意警惕，几乎难以察觉。
    若说大户人家的家丁，平日里练练棍棒拳法强身健体是有的，但这般武艺，绝非一朝一夕练就。
    程玉对运礼的警惕陡然提高。
    一个不知来路的商人，暗中占了帝京三成买卖，身边的小厮还有高深武艺傍身，她此刻已不太在意能否与他做成交易，剥开他身上的谜团成了当务之急。
    “小姐这是？”遥望休息的男子听到脚步转身，似是讶异，细听却又像不以为意，他的声音足够悦耳，清朗温润，泠泠似山泉缓流。
    程玉喜欢美好的事物，不管是拥有还是摧毁，都是越美好越让人向往。
    她笑着回道:“公子的画作让人惊叹，我却无以为报，唯有亲自向公子道谢了。”
    男子闻言也笑了，他的五官平淡，独一双眼睛出彩，像夜里明亮的碎星，细细碎碎闪着柔和光泽。
    “凡间俗物能入的小姐的眼已是极为幸运，怎还敢奢望其他。”
    星子的光落在了程玉眼里。
    运礼知道她的身份，程玉笃定。
    这不意外。
    他似乎是在守株待兔，就等她送上门来。现在她对小厮起先拒绝她的反应，都觉得是有意为之，用激将法让她不会不来。
    商人重利，为了利益时有巴结官员的事情发生，虽说女皇登基，竭力淡化士农工商之间的沟壑，但世人看商人轻贱的观念也不是几日就能消失，为了抬高商行的等级，商人多会刻意与官员结交，不过官员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官声，对这种往来十分慎重，商人们也只好花重金来提高自己的名声，争当“仁商”“义商”，多些与他人结交的本钱。
    而与长宁公主结交，非但不能带来声誉上的增益，反而会将之前建立起的名声毁于一旦。一些小商户为了眼前的利益，或许可能孤注一掷，但对能够占据一方的大商人来说，看到程玉那是避之不及。
    运礼这般倒贴上来的实在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