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宋霍没疯。
  他不仅没疯，说不定还是个天才来着。
  任由陆宏百般为难，他都能应对自如，甚至还能反过来指出陆宏的错漏之处。原本吴主任还想打断陆宏，让他不要太过分了，可见宋霍游刃有余反应敏捷应对自如，他也不禁生出几分好奇，很想看看宋霍究竟能做到哪一步，这才任由陆宏发挥。
  陆宏做梦也没想到，宋霍竟然这么能装，硬是生生在他眼皮子底下装了四年的学渣，让他平白看走了眼。甭管今天这场答辩如何了结，宋太太那关，只怕不好过了。
  陆宏脸色铁青，眼露阴狠，俨然是乱了分寸。本科的论文就那么点内容，陆宏实在是找不到针对论文本身的问题了，但他并不想就此放过宋霍，心里飞快琢磨出一个研究生都不一定能答上的问题，正要开口，却被吴主任抢先一步打断了。
  “宋霍同学今天的表现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向来严厉的小老头，今天脸上居然挂上看自家后辈的慈爱笑容，“你的答辩非常精彩，甚至比你的论文本身还要精彩。如果你有兴趣继续深造，可以来找我。好了，你可以先回去了，下一位，请罗萌萌同学上台。”
  宋霍没想到吴主任不仅帮他解围，还当众给他递橄榄枝，予以他高度肯定。在这一刻，宋霍觉得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学习，值了。
  看，只要足够努力，他也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宋霍心底涌出无尽的感慨，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言语苍白，只冲着吴主任深深鞠了一躬。当他站直身体，从容走下讲台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宋霍有哪里不一样了。
  脱胎换骨。
  凯心里刚萌生出这想法，就见宋霍头顶的潜力值悄无声息的跳动起来。
  340……350……380……400。
  足足60点潜力值。
  感受到体内涌出的力量，凯的嘴角翘了起来，向来冰冷的脸上，带出了两分骄傲的神色，仿佛刚才顺利通过答辩的不是宋霍，而是他一样。待宋霍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在他跨出教室的刹那，凯忽然回头看了陆宏一眼。
  陆宏似有感知，他转头看去，却见宋霍已经大步流星离开了。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陆宏之后的答辩都有点心不在焉，一心琢磨着该怎么跟宋太交代，哪里还有心思去为难其他人。这让后面的同学都松了一口气，要是陆老狗都照着宋霍的标准来对付他们，他们今天只怕一个都别想过了。
  不过，这么一来，宋霍的特殊待遇就显得异常明显。同学们都很好奇，这宋霍究竟是哪儿得罪陆宏了，竟被他如此针对。
  大四下学期，除了考研和考公务员的同学，其他人很多都离校了，做实习的做实习，找工作的找工作，很少呆在学校。难得这次答辩，大家难得返校聚在一起，一合计，班长群发信息让同学们晚上去学校附近一家火锅店聚餐。并特意叮嘱了，每个人都必须到场，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辞。
  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光明正大打牙祭的机会，宋霍哪里会推辞，从收到信息的那一刻起，他就眼巴巴的盼着了。
  他生怕凯不同意他去，苦肉计都用上了，“……这次聚会以后，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以后只怕很多年都不一定能聚到一起。”
  “哦。”
  哦，是什么意思？哦，就完了吗？
  宋霍把脸凑到凯面前，眼睛眨呀眨：“我不去不合适，真的。”
  凯用手推开他的脸，面无表情道：“去可以，但是……”
  他本想说不准吃东西，但看着宋霍眼睛里都快涌出来的渴望，话到嘴边上话有点说不出口了。
  一顿火锅而已，先吃了再减吧。看在这家伙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就当奖励。
  宋霍见凯顿住没说话，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只听那冰冷的声音接着道：“不能吃太多，回来加倍运动。”
  “太好了！！”宋霍高兴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大孩子，猛然直起身的瞬间，嘴唇轻轻擦过了凯的脸。拇指大点的小人，半张脸都让他亲了个正着。小人实在太小了，刹那的接触和分离，宋霍满脑子尽想着肥牛毛肚黄喉排骨，全然没有一点感觉。
  小人的身体微微僵了一瞬，旋即恢复正常，唯有那微微泛红的耳尖，昭示着他心里悄然漾开的涟漪。
  晚上，大家如约来到班长通知的火锅店。临近毕业，大家似乎都挺感慨的，一顿饭吃得热闹无比。
  虽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但关系也总有亲疏远近，四五十个人占了好几张桌子，关系好的自发坐到了一起。宋霍他们十几个男生，坐一桌太挤，分了两桌。跟宋霍坐一块的，是原先一个寝室的兄弟。
  虽然宋霍大一下学期开始写网文后就搬走了，但大家关系一直很好。大学四年里，宋霍没少找他们几个抄作业、抄笔记。好几次他期末考试没过，都亏了他们给他划重点、讲习题，他才勉强过关。
  说起来，他们这个寝室，除了他，其他三个人成绩都挺好的，愣是从一众娘子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年年都有奖学金拿。只可惜，三个学霸都带不动他这一个学渣。
  李朗，是他们寝室里年纪最长的，也是最认真学习的，成绩在年级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为人十分有责任心，在寝室是大家心服口服的老大。
  只是他家境不怎么好，高考时也是因为家里临时出了变故，发挥失常，才上了他们这个学校，否则以他的学习能力考个985，211绝对不成问题。大学期间，李朗几乎把在校期间能考的证都考了，今年更是把cpa的几门全部报考了，而且大概率能一次性全部通过。
  李朗在工作和考研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工作。
  张子扬和胡磊家里条件都不错，张子扬为了保险起见，考了本校的研究生，胡磊则选择一所省内最好的财经大学，两人都顺利通过了，如今只等下半年开学继续深造。
  大家其实都挺为李朗惋惜的，以他的成绩，考研究生根本不成问题，也就他们学校没有保送研究生的资格，不然，李朗绝对是保送的不二人选。
  好在吴主任实在舍不得这么好的苗子，由他牵线，让李朗进了一所会计师事务所实习。如果不出意外，李朗以后就在那边上班了。这对刚毕业的社会新人来说，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寝室四个人，就差宋霍没个着落了。
  李朗沉稳，工作以后见识了不少社会险恶，他不由替宋霍担心：“老三，你以后怎么打算的？继续拍视频做网红吗？”
  说实话，宋霍其实还真没想过以后要做什么。他拍那些减肥视频，其实也不是为了做什么网红，只是单纯想多赚几个潜力值续命而已。被李朗这么一问，宋霍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至于做包租公什么的，在这种场合提起来，难免有炫耀之嫌。
  “看吧。”宋霍含混道。
  张子扬凑了上来，“老三，要我说你还不如继续写网文呢，你上本书真心不错的，要不是那事闹得，你说不定都成神了。”说着，他恨铁不成钢的瞪宋霍，“都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但凡你当时拿出今天怼陆老狗的气势来，就用不着去删文。要删也该那个烂黄瓜删，凭什么你删，明明就是他抄你的。”
  张子扬是越说越气，他应该算是宋霍的第一个网文粉丝。说起来，宋霍写网文还是他怂恿的，他还给宋霍贡献了不少脑洞，出了很多馊主意，他还给宋霍整了个读者群，兢兢业业的当群主。眼看宋霍上本小说有点要火的苗头，结果突然就跳出一群人指着宋霍鼻子骂抄袭。
  他就纳了闷了，他亲眼看着宋霍一笔一划写到本子上的大纲，怎么就成了抄别人的？
  偏偏对方还是各方面都吊打宋霍的老写手，而且对方比宋霍早开坑半个月，更新速度很快，一步先步步先，等宋霍这边剧情渐入佳境，人都上了网站的排行榜，摘下桂冠，一书封神。
  很快，就有读者注意到两本书的脑洞和人物设定极为相似。而这本书火就火在脑洞清奇和人物魅力上，这可不就捅了马蜂窝吗？
  宋霍直接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对方粉丝定性为抄袭。
  其实，宋霍当初也是抗议过的，也试图解释。可惜根本没人相信他，所有人都认定他是抄袭。唯独可以帮他解释真相的编辑，也选择了三缄其口。
  宋霍不甘心，还专门跑去看了对方的小说，正如那些网友所说，他们不仅脑洞撞了、人设撞了，就连故事的走向都几乎一致。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宋霍当时就去质问编辑，问她是不是把他提交的故事大纲给别人看了。编辑不仅不认账，还反咬宋霍一口，口口声声自己从来没有收到过什么大纲。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
  他传了大纲给编辑后不久，他的电脑就中病毒了，里面所有的数据都没有了，以至于他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自证清白。
  事情越闹越大，平台和编辑不断施压，让他要么拿出有力证据要么承认抄袭，最终宋霍选择删文退钱笔名自杀，留下一句‘清者自清’，退出网文圈。
  其实，压垮宋霍的不是那些压力，而是他发现，他自己的脑洞、他自己的设定，最后呈现出来的文章，居然还不如那个抄袭者。
  在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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