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赵玉兰的哭声始终没有停下。
    江树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等着他们情绪平复后，才把哥哥遇害的详细经过跟他们说了一遍。
    “我怀疑哥哥是被东江的熟人所害，所以回国查找哥哥的死因，为哥哥报仇。如果你们也想揪出害死哥哥的凶手，让哥哥在天之灵安息的话，就配合我，帮我保守秘密。”
    没有说话，江城一脸死灰地坐在沙发上，面容憔悴，好像一瞬间老了几十岁一般，头上的白发更浓密了。
    赵玉兰则是一个劲儿啜泣着，眼睛都红肿了。
    江树看了他们一眼，默默抬步走到保险柜前打开，里面放着的不是现金钞票，也不是黄金钻石，而是一个小小的骨灰坛。
    “这是哥哥的骨灰，本来想着把凶手揪出来后，就亲自带回家乡安葬的。现在既然你们来了，就交给你们吧。”
    “小阳！”
    一声嚎哭，赵玉兰猛地扑到骨灰坛前，抱着骨灰坛跪倒在地，再次泣不成声。
    江树心下也是一阵悲凉：“我跟你们的亲情在二十年前就斩断了，但是哥哥是你们养育长大的儿子，我想这些天既然顶着哥哥的身份，就该替哥哥尽些应有的孝道。所以，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包括给六叔公孙子做手术这件事也行。我就当替哥哥做些事，全了你们的面子。”
    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江城还哪有脸提这个要求，而且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儿子会对六叔公恨之入骨。
    因为这是小树啊，不是小阳，六叔公当年的话对他幼小的心灵伤害不可谓不大。
    他们可以要求小阳以德报怨，救六叔公孙子一命，但万万跟小树张不了这个口，实在是没脸张。
    长叹了一声，江城款款站起，来到赵玉兰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哽咽着：“孩儿他娘，走吧，把孩儿带回家去，离开这个复杂的城市吧。其实咱们村里人就不该来这个地方，就不该走出大山。孩儿不来这大城市，也不会……”
    江城再也说不下去了，赵玉兰则是嚎啕地更加汹涌。
    过了许久，江城才搀扶着身子不停哆嗦的老伴儿款款起身，向门外走去，全程没有再看江树一眼，也许是没脸再跟自己儿子对视了吧。
    只是在临出门前，江城又停了下来，喃喃着：“小树啊，对不起。还有庄家大小姐，我们也对不起了。那是个好姑娘，你不能骗她！”
    “我知道，解决了哥哥的事情后，我会跟她坦白一切。而且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无耻之人，不会顶着哥哥的名头胡作非为。我跟小雪是名义上的婚姻，并无实质，我……没有骗婚！”
    “那就好，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想另一个儿子因为这种事再进去，虽然你已经不认我们老两口了，但……”
    紧紧咬了咬牙，江城最终没有说出口，拉着老伴儿离开了这里。
    江树看着他们二人远去的背影，心下也是悲怆，右手轻轻抚上额头，仿佛全身掏空了力气般，瘫倒在了沙发上。
    他不知道他现在心里究竟是怎么个心情，虽然对父母有二十年的埋怨，但现在看着父母抱着哥哥骨灰渐行渐远时，却又有浓浓的不舍。
    他想要加入其中，跟着父母一起把哥哥送回家乡，但与父母的隔阂又使得他不愿太过亲近。
    江树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纠结之中，久久无法平静。
    一个小时后，东江第一人民医院的病房内，六叔公和庄映雪在这儿照顾着昏迷不醒的小鹏，正见江城老两口蹉跎着走了进来。
    相较于离开前，二人的精神面貌明显萎靡不振了许多。
    庄映雪大吃一惊，赶忙上前询问：“爸妈，你们这是怎么了？见到江阳哥哥了吗？他没答应这场手术吗？”
    “小雪，江阳他……呜呜呜！”
    赵玉兰脸色一瘪，又哭了起来，这不禁让庄映雪大急：“妈，您这怎么了？是江阳哥哥出什么事了吗？您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小雪……”
    无力地摆摆手，赵玉兰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江城轻轻拍了拍老伴儿的手背，以示宽慰后，再看向庄映雪，深深鞠了一躬：“庄家大小姐，感谢您这么多年来对江阳的照顾，以前我们老两口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多多见谅，别怪我们。”
    “爸，您这是说得哪里话啊？折煞我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变这样了？”
    庄映雪大惊失色，莫名其妙。
    江城苦涩地摇摇头：“总之，你是个好姑娘，先前我们俩对你多有成见，是我们的错。只希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别管我们，别怪江阳，更别怪……”
    江城不说了，本来他是想要提前给庄映雪打个预防针，别怪江树骗婚的。
    但是为了给小儿子保守秘密，他还是把话咽进了肚里。
    然后他又带着赵玉兰走到六叔公面前，深深一拜：“六叔公，对不起，这件事我们帮不了你了。”
    “怎么，小阳还是不答应吗？”
    六叔公满脸忧愁，江城的声音再次哽咽了：“小阳他……没法答应了……”
    心下一沉，六叔公满脸失望。
    江城深吸口气，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后，又道：“我们俩已经买了今天下午的火车票，准备回村去了，六叔公您在东江多保重。”
    “啊？你们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爸妈，你们回去得怎么这么仓促啊？江阳哥哥他知道吗？还是说……江阳哥哥他赶你们回去的？”
    庄映雪不敢相信，江阳居然会如此无情，做出这么决绝的事，当即转头要去问个明白：“我去找江阳哥哥。”
    “别！”
    一把抓住了他，江城摆摆手道：“不是他要赶我们走，是我们不习惯这个城市，想回村里了。小雪，谢谢你的好意。今天我才发现，你是真的对我们老两口好啊，谢谢了。以前，对不住了。”
    紧紧抓了抓庄映雪的手，江城重重点点脑袋后，转身拉着还在啜泣的老伴离开了这里。
    看着他们俩消失的方向，庄映雪还是满面的狐疑，六叔公则是悲戚地低下了脑袋。
    想不到小阳心里对我的恨这么深，连他父母的面子都不给，难道我孙子就真的没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