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做，天在看。
    韩廷疲惫地看着白珍妮，最终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进屋了。
    白珍妮自己一个人站在客厅，一口憋了很久的气，这时才缓缓地散出来，就像一只撒了气的气球，被抽空了所有内容。
    她觉得一切都荒唐透了。
    曾经她为了想查清一切背后的隐秘，干劲十足；但此刻，她也想问自己，查到这个结果，她满意吗？
    脸上的伤并不深，应该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麻咧咧地发痒。
    她慢慢地踱到沙发上，抱膝蜷在沙发里。
    不知过了多久，白珍妮感觉脸上凉凉的，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韩廷正小心翼翼地帮她给脸上上药。
    韩廷刚才洗漱完，卧室里没看到白珍妮人，回到客厅才发现，她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即使睡着了，她也微颦着眉头，那两道指甲印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显得触目惊心。韩廷进门的时候都不忍细看，现在看来，他也开始忧心这疤什么时候能消，毕竟这几天，白珍妮就要开始拍新戏了。
    于是他把白珍妮抱进了卧室床上，找出医院开的药膏，给她又涂了一遍。
    白珍妮醒了，直勾勾地盯着韩廷，想说什么，但没开口。
    韩廷帮她抹好了药，又给她塞好被子，不想让她再多想，说：“快睡吧，明天下午不是要回影城么。”
    白珍妮翻了个身，背对着韩廷。
    韩廷以为她睡了，也打算上床。就听到白珍妮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是你让苏珉一直监视蒋姝那边的进展？”
    如今，白珍妮不再怕自己是否会怒韩廷了。她知道韩廷爱她，亏欠她；而现在她的合同也不在猎色旗下——白珍妮甚至是有意要激怒韩廷，探一探他的底线究竟在哪。
    这是一种恶意的趣味，为什么她会这样想这样做，白珍妮自己也不清楚。
    韩廷沉默了几秒，用平静的声音回她：“我没有让苏珉这么做过。”
    白珍妮愣住了。韩廷走到床的另一侧， 掀开被窝坐进来，疲惫地垂着眼，拿过了床头的书：“他自己要去查关于你的事，不告诉我也是正常。”
    白珍妮有些愕然，下意识想问为什么。
    韩廷瞟了她一眼。白珍妮将没问出口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苏珉为什么这样，白珍妮怎么会不知道。她没再说什么，翻了身，背对着韩廷，闭上眼睛睡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韩廷关了灯，躺了下来，顺便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睡得迷迷糊糊，只听到韩廷抱着她，叹了口气：“……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第二天，白珍妮就在出发去影城之前，接到了公安局的来电。崔婕和表舅妈想让她去签调解同意书。
    这是个听来无比荒谬的要求，但是无论如何，看在自己妈妈的面子上，再加上对于事实真相的好奇，白珍妮还是让蒋姝和冯芷一起陪着她来到了公安局。
    到的时候，表舅妈和崔婕已经坐在调解室中了。
    白珍妮戴着口罩，坐到她们对面，才将口罩摘下。她脸上的指甲划痕，经过一夜，已经淡去不少，破皮的地方已经结了薄薄的痂，肿已经消了。
    蒋姝替白珍妮过目了谅解书，冲她摇了摇头。
    白珍妮从蒋姝手中将谅解书拿过来，扫了一眼标注出的重点，觉得可笑，念了出来：
    “考虑到亲情原因，恳请当事人白珍妮小姐给予一定程度上的谅解。”白珍妮笑道：“表舅他认我这个外甥女吗？一定程度上的谅解，什么程度，说来听听？”
    崔婕开口说道：“珍妮，你小宁舅舅已经被关起来了，整个审理流程他都会在看守所呆着，等他出来之后，肯定会向你郑重地道歉的。你让他赔你精神损失费都可以，妈妈都支持你。但是说到底，你也没受太严重的伤……珍妮，你撤案，我们走民事诉讼好啊？”
    原来算盘是这样打的。
    白珍妮觉得心寒，她冷冷地看着崔婕。崔婕已经五十好几了，但是皮肤细腻，身材也纤瘦，自己遗传了她的不少好基因。
    一般的妈妈会这样做吗？自己的亲女儿被破了硫酸，还被刮伤了脸，她却毫不心疼，字里行间却是在护着自己的有钱表弟。
    白珍妮鼻子一酸，真正爱女儿的妈妈，必然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吧？
    她强忍住自己的情绪，淡定地开口：“那我总要知道，表舅他这么做的原因吧？”
    崔婕听到这话，为难地看向表舅妈。
    白珍妮静静地等着，想看她们又能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来为崔宁开脱。
    表舅妈沉默着，崔婕也迟迟不说话。白珍妮冷笑：“你们这个态度，那还是算了。”她说着便起身准备离开。
    崔婕使劲捣了捣表舅妈：“晓娟，你说吧，有什么想和珍妮说的，都说一并说了。”
    白珍妮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两个女人。
    她终于想起来了，表舅妈叫林晓娟，非常温婉的名字。实际上，她的面容也是温婉的，流畅的脸型，淡淡的五官——但她昨晚张牙舞爪地扑上来的样子，却像只刹鬼，和这名字、样貌都不配。
    林晓娟抬头看着白珍妮，缓缓地开口，声音低沉嘶哑：“……你能不能，永远不要出现在电视里？”
    白珍妮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林晓娟双眼发红，似乎在用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的手指攥得指节发白，用一种凄然的声音质问道：“你能不能，把拍的那些东西，都删掉？……”
    白珍妮愕然：“……你究竟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林晓娟猛地站起来，声嘶力竭道：“你拍了那么多不堪入目的东西！……崔宁和我，已经失去了汐汐……但我们不能忍受看到你顶着和汐汐一样的脸，做这些事……我们不能忍受我们死去女儿被这样玷污！…算我求求你，如果你还有廉耻心……把那些你拍的东西，都删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