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行止沉默地看着周兮野，既没否认也没承认。两人什么话都不说，眼神里的情绪在彼此之间流动。
    这一刻很美好，暗流涌动，旁人不知也不晓，所有的想法不用再掩饰，就像鱼儿入了水塘后自如般摆尾。
    可周兮野偏偏要做那个捞鱼人。
    “我都明白，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不会去做那种蠢事……”她喃喃自语，拿起啤酒杯又喝了一口，发尖的茶水滴落，周兮野有几分醉意。醉不醉人人自醉，令行止看着她这般模样也不好强硬地再说些什么，”我知道你的野心，可你的野心它也要放对位置……不说市长市委书记，就说缉毒警察，有时候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桥费而已，但关键时刻你能把自己摘干净，要是有人抓住你的把柄，说你带头贩毒……“
    周兮野身子晃了一下，点点头，“对，对，对……你说的对……”
    令行止叹口气，“也是奇怪，你怎么会想到毒品？”
    周兮野自己也摇头，“生存吧，如果一个村子的人被抓了，那肯定是全村没有几个人能活命。”
    “屁股决定脑袋，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周兮野，什么时候你这么圣母？”
    啤酒杯里的酒已经都下肚，周兮野根本不在乎令行止说了什么，他说什么，她都点头。周兮野这副模样，令行止自然是不会再多说什么，抬手招来服务员买单。
    买单小妹看着令行止气度非凡，又看了看周兮野年轻貌美，听到了微信的收款提示音后，笑嘻嘻地对令行止说，“要的话，下次再带嫂子来啊……”
    令行止把手机放到兜里，听到服务员的话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走到周兮野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往起扶她的时候，周兮野包里的手机响起来了。
    周兮野掏出手机一看，是裴知予打来的，令行止的手一松，周兮野差点往后仰去，对着令行止翻了一个白眼，随后接通了电话。
    “我在外面吃饭，马上就要回去……嗯，好，不用，有人送我……”
    有、人、送、我？
    令行止听到这话眯了眯眼，转身就要走开，周兮野连忙挂了电话拿起包追了上去，“诶我说你这人倒是矫情，我合法的老公打来电话怎么了？你在这里气什么？”
    令行止听到周兮野的话，脚步越发的快。
    周兮野紧跟着他快走了几步，可她确实有些醉，每每觉得要赶上了令行止，可下一秒又扑空。令行止走的方向离停车的地方有些远，他越想越气，觉得自己真他妈贱，周兮野说过几遍了不喜欢他，和他只想保持上下级关系，合作搭班子。
    可他呢？令行止很烦躁，他不明白怎么就遇到了一个石头心的女人呢？
    心里想着周兮野的坏，可身体又是不同的反应，听着周兮野的脚步声——有些远他就缓一缓，脚步声近了他就快走几步。
    周兮野走了几步就觉得不对劲，她停下来看着令行止，环视四周找了一下车子，发现令行止简直是南辕北辙。于是她转身往另一侧走，先到车边再说，不行打电话让李伟送她回家也行。
    令行止走了几步发现了不对劲，身后没了声音，停下来扭头一看，周兮野与他背道而驰。那一刻所有的不满全部爆发出来，凭什么！？令行止咬了咬牙，手握紧迈着大步子往周兮野的方向跨去。
    周兮野也没完全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人抱起来，扛在肩头。本来喝了酒，酒精麻痹了神经连带着她的反应都慢了半拍，刚要反抗的时候，她听到了车开锁的声音，而后是车门打开的声音。
    下一秒她被扔到了车后座。
    没错，是被扔进去的。
    紧接着，令行止也走进去了，关好车门，骑在周兮野身上，俯下身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品尝到了周兮野嘴里廉价的啤酒味儿，如果她是一款香水，前调的肤浅与世俗他已经品尝到了。
    中后调是周兮野自己的味道，令行止亲吻她的时候，手不摸索着，伸入了她的衬衫里，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想撕扯掉周兮野在自己眼前扮演的那个市委书记的模样，手揉捏着她的胸部。
    周兮野被令行止亲吻得快要窒息，可胸口的疼痛让她回神，她伸出手，揪着令行止的头发，把他的头拎起来。
    令行止这一会没有展露绅士风度，呲牙咧嘴地被她刺痛反而激发了他的兽性，另一只伸出来捏着周兮野的两只手腕按在她的头顶。而后，她再次低下头亲吻着周兮野脸颊，脖颈，呼吸变得急促，他一口咬在了周兮野的肩膀处。
    周兮野吃痛，“你要是再亲下去，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令行止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狠狠地咬着她的肩膀，直到牙印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肩膀，血流出来为止。
    这一咬，仿佛是一剂镇定，周兮野平静地等待着令行止情绪的平复。周兮野的不挣扎让令行止渐渐平静下来，他松了口，头埋在她的脖颈处，深吸了一口气。
    “你这样我很难向裴知予交代”，周兮野说。
    令行止哼笑一声，脸颊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像是在撒娇。过了几秒，他缓缓抬起头与周兮野对视，“我……”
    还没说完，周兮野抬头用力一撞，令行止没来得及防备，眼前一黑，天翻地覆。周兮野挣扎出来，翻个身骑在了他的身上。令行止觉得痛，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可反应过来后，他却闭着眼笑了。
    周兮野不明白令行止怎么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笑什么？”
    令行止缓缓睁开眼，看着周兮野，胸口不断起伏着。定睛仔细看周兮野，她的左肩有红色血液渗出——他咬的；嘴唇红润——是被他亲的。令行止摇摇头，他不想说，这一刻的感觉只有他自己清楚。
    “令行止……”周兮野又要拍他脸，令行止喉结动了动，身子移动了一下，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嗯”了一声，他握住了周兮野的手。紧接着，他把周兮野抱在了怀里。
    周兮野要起来，令行止抱紧了她，“别动，抱一会儿……回家了你就是别人的老婆，到了办公室你就是周书记，也就现在”，令行止一顿，“也就是现在，咱俩才能安生待一会儿。”
    令行止服软了，周兮野趴在他怀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令行止闭着眼，确实有点困了，可怀里的周兮野突然动起来了。
    “你又要做什么？”
    周兮野蠕动了一下，凑到令行止耳边说，“你说我搞毒会没命，那你说市长和书记搞在一起的结局是什么？”
    令行止哼笑一声，“你搞毒品产业链我绝对不允许，但是你和我乱搞，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去坐牢。”
    “真是痴心妄想”，周兮野侧过头，从车椅下摸到了令行止的手机，屏幕亮着，正闪光，“魏洛臣给你打电话了，我也没兴趣做小叁，快送我回家！”
    说完，就要做起来。令行止微微皱了皱眉头，手机是他放下去的，周兮野怎么会摸到？两人坐起来，令行止没喝酒，坐到驾驶室开车送周兮野回家。
    魏洛臣的电话他也没接，任由屏幕一直亮着。
    周兮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令行止从后视镜里看着周兮野整理衣服的模样，气从鼻子里冒出来。
    “裴知予就这么好？”
    周兮野把衬衫塞进裤子里，“比你好。”
    令行止听到这话就想笑，头一撇看着前方，脚下油门踩死，周兮野没注意身子往后一仰，令行止是越来越不注意分寸了。
    很快，到了周兮野小区门口，她没让令行止进去，下了车拎着公文包，“谢谢令市长！明天见！”
    说完这话，一溜烟地消失在令行止的视线中。周兮野不稀罕令行止，自然有稀罕他的人，令行止拿起手机，屏幕上魏洛臣的名字闪动。他接起来，魏洛臣的语气紧张，“令行止，我爸被带走了，他们说纪检委正在调查他。”
    令行止一顿，脚踩油门，手打方向盘，“我马上回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同样是夜色深沉，月光在海平面上洒下一层银霜，波涛浮动，银霜前行。
    周培换好了衣服从屋子里走出来，拿着毛巾擦拭头上的水。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周培扔开手里的毛巾走过去，从显示屏中看到了来人，打开了门。蒋云鹏穿着一身迷彩站在门前，看到了周培，两人相视一笑，而后一个壮实的拥抱出现，蒋云鹏拍了拍周培的后背。
    松开手后，蒋云鹏走进周培的房间里，“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恭喜。”
    周培笑笑，“多谢蒋将军与胡将军的栽培”，他脸上有几道痕迹，不过脸上的稚嫩已经褪去，完完全全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了。
    “台湾那边……”蒋云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这回你抓到的间谍很关键，算是给组织立了大功，我和胡将军一定会为你争取更高的位置。”
    蒋云鹏话没说清，还在打马虎眼。可周培这一次去台湾执行任务了解了不少东西，他不想演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去年的时候，美国情报局收到了一份资料，是关于中国火箭军的内部情报，从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到装备库里有什么武器，每个武器有多少件，他们都知道。”
    蒋云鹏看着周培。
    “我抓的这个人，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周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看到了那个公告——《关于征集全军装备采购招标评审专家违规违纪线索的公告》，这件事是不是与现任的火箭军总司令有关？”
    周培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蒋云鹏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我要去一趟北京，你同我一起去。”
    如果事情真的是周培所想的，那么这件事很严重。火箭军是武统台湾的重中之重，如果火箭军出了问题，一个是说明军队内部被敌人渗透得很深，那么在用他们的时候，能否还能延续党指挥枪的选择？
    所以要抓间谍，肃清军队内部出了问题的地方。
    另一个问题就是，是不是所有有问题的人都是间谍？
    还是说，他们只是对皇上不满？
    两者都是十分严肃的事情，必须要整顿、清理，没有什么比权力受到挑衅、威胁更重要的事情。
    周培跟着蒋云鹏走出去，在航母上，停靠着一排飞机，旁边有很多人在指挥。
    他们停下脚步，看着远处。
    月光下，飞机显得很渺小。
    一瞬间，周培就想到了周兮野，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也在看月亮，原来明月寄相思，竟然是这种滋味。
    不知为何，周培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
    姐姐，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