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双面
    沉清润选择的咖啡厅很是安静，处在街区的角落，门口外立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今日推荐的饮品和新出的甜品。
    将车子停好，为了避免麻烦，元辞刻意喷了许多抑制剂，防止刚才宋寺澄的味道沾染在自己身上，再被沉清润闻到。
    推开咖啡厅，门上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暗沉的装修与昏暗的灯光交相辉映，照的室内有些过于沉寂了一些。元辞在这附近住了许多年，未曾想过还有这样的一间店面，也不知道沉清润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一家安静的咖啡厅的。
    不会是包场了吧？
    现在正是周末，店内除去服务员却几乎没有人，元辞跟着服务生的脚步一边走一边想着。
    待到角落，元辞这才看清沉清润。她正坐在沙发上，背部挺直，垂眸似是在看什么东西。走到她的身旁，这才算第一次近距离打量眼前人。
    怎么形容呢，的确是宋寺澄这种颜狗会心心念念的长相。
    白色的宽松T恤，淡蓝色的牛仔裤，长发散在肩头。若忽略掉她那凶巴巴但是好看的眉眼，一定会以为她是个女大学生吧。
    她恰好坐在阳光下，栗色的头发上，满满的都是细碎的阳光。
    看到元辞到了，她并没有动作，只是抬眼看了她。
    沉清润的瞳色很深，许是阳光的问题，显得她眼白有些少。明明是居高临下的位置，元辞仍是在她那冷淡的眼神中感到了压迫感。
    元辞从事的就是和人打交道的工作，不像是宋寺澄这群人，她并没有读完研究生。所以，她工作的时间也比较长，这些年什么类型的人没见过，聚量的几个高级总监就是她挖过来的，那些个看似声名显赫的高管常因为她是女性，而对她有所轻慢。可从未有一个人，能带给她，像眼前人的这种压迫感。
    最要命的是，她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半分沉清润的信息素。
    不靠信息素就能做到这一步，不愧是沉家的继承人。
    想到这，元辞笑笑，坐到她的对面，也不管旁的，径自端起桌上的白水，喝了一口。
    “元小姐。”沉清润瞥了眼服务生，服务生从一旁过来，示意元辞点单。
    元辞随意点了一杯拿铁，而后摆出日常的笑容，嗓音干净：“沉总不必客气，有事您吩咐。”
    还从未有人叫过她沉总，沉清润挑眉。
    “如果沉总是为了寺澄的标记来找我，那不好意思，事关寺澄与我的隐私，我有不告知您的权利。”元辞继续含了一口水，笑的极是温柔得体，若非是她端着水杯的手有了片刻的抖动，谁都无法看出她如今几乎已经被沉清润无意中释放出的信息素，她的抬不起头。
    沉清润似是对自己的信息素释放毫无感知。
    或者说，她装作毫无感知的模样。
    元辞心底暗骂眼前人，仍记得来之前宋寺澄的交代，死守着自己的信息素，不让信息素释放出一丝一毫。她面上仍端着笑，手却颤抖着，将自己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寺，仅此而已。”沉清润冷冷地看着元辞，良久，忽地露出一个笑来，主动软下了语气。
    不等元辞说话，服务员将拿铁和沉清润的美式送了上来。
    从托盘上拿过自己的冰美式，沉清润主动将元辞的拿铁递给她。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在元辞接过咖啡的一刻，从元辞的手指上拂过。若非沉清润是alpha，元辞定以为眼前人是个性骚扰的变态。
    沉清润不动声色地将同元辞碰触过的手指放在鼻下，闻到上面淡淡的木香与熟悉的花香，眼眸微凛，不过一瞬又恢复常态。
    见她这样的举动，元辞心道不好。她只注意了自己的身上，对于手上的味道并没有多加注意，方才在机场，将行李递给宋寺澄的时候，和她有接触。她的手上定然有宋寺澄的味道。
    完蛋完蛋，这彻底误会了。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场面极为尴尬。最后，还是沉清润率先抬起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云淡风轻地说着：“元小姐有个弟弟，今年恰好24岁。据我所知，他所攻读的是土木，如果没有差错，会去接你父亲的班。”
    她的声音不大，却一字字敲在元辞的心上。
    元瀛的身份就连前女友宋寺澄都不太清楚，怎么会被沉清润给查出来。甚至提到了她的父母，那是不是，她也知道……
    “不巧，我这个人好奇心还蛮重。听闻你研究生还没有读完，就随着家里移民了港城，出于好奇，我查了查个中缘由。”沉清润似是没看到元辞瞬间严肃的面容，她继续笑着说道，“五年时间，依据内地法律，还未过诉讼时效，对吗？”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元辞，元辞看到她那眸色深沉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口水，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沉清润好像被她这样的问题逗笑了，并不回她。人也不似刚才那般正襟危坐，反而是整个人都懒散了下来，胳膊拄在桌子上，以手拖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元辞，轻声：“不如，先回答我的问题。”
    “性格不合所以分开了。”
    “据我说知，您父亲康兴欠了兰标地产叁期的工程款，涉及金额达到了几十亿。还是很不巧，恰好去年兰标地产正式被沉氏收购。”沉清润一下一下提弄着手上的吸管，眼里带笑。
    元辞心里一抖，这样的事情就是她知道的都不全，沉清润既能知道自己家境的状况，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来威胁她，也倒是不出意外。被人威胁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这个人还是宋寺澄的准女友。
    元辞咬着牙，继续笑着装傻：“父母的事，我同弟弟都是不参与的。”
    将杯中的吸管抽出来，随意地甩在桌上，沉清润擦了擦粘上水渍的手指，说：“事发当年你和弟弟年龄还小，若是因为父母的事情波及倒也无辜。只是，元小姐就没想过替父母解决掉这件事情，让已经高龄的父母有脸面回乡祭拜先祖吗？”
    话说到这里，元辞这才正视起沉清润来。
    当年的事情她并非一无所知，甚至移民这件事就是在她的主张和操作下办成的。若非走投无路，他们怎么可能选择移民，当年的涉案人员关键人物早已跑路，现在沉清润说解决掉这件事。
    难道她找到了那个人？
    宋寺澄只是交代她不能说出标记的人是沉清润，对于她们分手的原因倒是并没有交代。若是说了，想来她也不会怪罪的吧，毕竟就算她说了，沉清润也有理由不信不是吗。
    猜到她不会端着太久，沉清润将手中的资料递交给了元辞。当年的事情对于元家来说近乎是灭顶之灾，选择离开的确是最为正确的决定。清润倒不会因为这而对元辞有所怜悯，只是觉得，若是因为家庭原因被迫离开宋寺澄，那这元辞看起来还像是一个有担当的alpha。
    不像自己。
    所谓的资料不外乎是那个吃里扒外卖了自己父亲，害的他们一家人都不能回乡的罪魁祸首这些年的潇洒生活实录。元辞恨恨地盯着上面男人的照片，抬眼望着沉清润，朗声道：“分手的根本原因是我觉得宋寺澄爱的人是你，直接原因就是这件事。我那时候已经知道家里出了事情，寺澄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不短，旁人也不是不知道，她父母都是那样的身份，不该和我有过多牵扯。所以，在我们出去玩，她醉酒还想着给你打电话后，我顺势提了分手。”
    这样的理由，倒不是不可以接受。
    “洗标记很疼，寺澄不愿意。我无权干涉她的决定，所以，只能说很遗憾。”元辞补充。她当然遗憾，若不是有那个标记的存在，她也不会在意那么久。宋寺澄告诉她不要告知沉清润实情，可没说不让自己给沉清润添堵，既然威胁自己，那让她难受一阵子，也没毛病吧。
    没毛病。
    宋寺澄怕疼沉清润是知道的，她转了转手上的杯子，忽的站起身，走到了元辞身边。
    元辞也站起来，同她面对面。
    “我在追求宋寺澄，冒昧问一句，你的信息素浓度是多少？”
    “457。”被另一个alpha问信息素浓度，这着实有些冒犯，但谁让这人是宋寺澄的准女友呢。元辞心都在流泪，觉得自己为了宋寺澄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找宋寺澄加工资，应该能批准吧。
    沉清润垂眸思考，457这个指数在常人看来已经很高了，若是她没有失去信息素的时候，倒也不惧。理论上讲甚至可以直接略过洗掉标记的过程，直接在宋寺澄现有的标记上覆盖标记。
    只是不知道，宋寺澄会不会让她覆盖。
    元辞看见沉清润垂眸思考，就知道她在想覆盖标记的事情。每一个alpha几乎都这样想过，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好心提醒道：“我还是给沉总一个忠告，在寺澄面前最好不要提出任何标记性的念头，她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排斥。忽略掉她的性别，把她当成beta，或者这样，您才能更好的追到她。”
    沉清润眨了眨眼，这番话说的不无道理。寺的确不喜欢任何形式上的对她性别的照顾或者是旁的什么，就是标记这件事，也一向都是自己标记了她，她就要反向标记回来。
    或许，可以听从一下元辞的建议。毕竟，她也是这么多年，第一个主动追上宋寺澄的alpha。前车之鉴，得好好记住。
    元辞看见沉清润眼里显而易见的轻松，忽的也笑了，道：“寺澄喜欢什么样的人您比我清楚，只要用真心，我相信有一天我会喝到您和寺澄的喜酒的。”
    “借你吉言。”沉清润挑眉，心情大好，“你父亲的事情我会替你解决，就是你家在内地的产业，我也会让我妹妹相对照顾一些。相应的，我希望元小姐能够嘴巴严一些。”
    这便宜捡的实在太大了，元辞主动伸出手：“沉总客气了。”
    沉清润同她握手，回道：“元小姐在荣城定大有可为，我和寺在邺城遥祝你事业有成。”
    得，宋寺澄刚说要调她回邺城，沉清润就来威胁她了。
    她就是个工具人，天生就是助攻的命。
    饶是心里吐槽的紧，面上仍是一副笑意。
    沉清润说完，不管元辞的反应，转身，利落地出了咖啡厅。
    她生的高，身子又挺拔，出去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头碰到了门上的风铃。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元辞看着她的侧脸，摇头低笑。
    这人两面的很，也不知道面对宋寺澄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能让宋寺澄都没看出来她内里的凶狠霸道，还以为这人温和无害。想到聪明的宋寺澄会栽在这人手里，不知怎么的，元辞竟觉得本该如此。
    唉，如果有机会，真的喝到这两个人喜酒，那也算自己的青春憾事有了一个结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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