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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和色生香 更新:2021-02-07 03:03 字数:4314
不容明月沉天去(二)
苏薄红始终锁在林星衍身上的目光骤然移到祈紫宸身上,像是在验证她所说真假一般,片刻才沉声道:"可有危险?"
祈紫宸倒甚是闲适,走到自己石桌前坐下,开始啜饮手边的一杯清茶,慢慢咽下后才答道:"比起他,却是你……"
没等苏薄红有所反应,她便倏然起身,出手如电扣上她的右肩。
苏薄红右肩伤势本就因为有意无意的忽视而一直反复未愈,被她这一抓之下极是疼痛,当下运气想要挣脱,不料祈紫宸这招很是怪异,竟如附骨之蛆,一时间甩脱不得。
"你是想废了这只右手吗?"祈紫宸的语气少有地变得激动,"初时贯伤及骨,未愈妄动真气,伤上加伤。苏薄红,你、很、好。"
听她一字字说得分明,似是比自己还要生气,苏薄红却只觉小伤而已无关紧要,便道:"你先治好星衍,之后我这手便算是你的,你愿意怎样便怎样。"
祈紫宸不听还好,一听她这话更是柳眉一挑发起狠来,冷道:"好。既它是我的,我现在便要你把它给我。"
不知道她在别扭什么,苏薄红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神色却不似玩笑,看来她竟是今日真要了自己这只手去才肯救人。
并指如刀虚按在右肩伤处,苏薄红正要发力,却又被人紧紧抓住了手腕。
"谁要真的要这东西!"祈紫宸嘴里恨恨地啐她,手上的动作又是万分小心,将手里一个檀木瓶子里的药粉细细倒在她渗血的伤处抹开,看药力化了进去才颜色稍霁,"你的林公子不过是动了胎气,我刚才已用金针定下胎位,虽说往后孕中较之寻常可能多有不便,不过终究能保父子平安,你无需担忧。"
见她这莫名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苏薄红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祈紫宸见她无语,面上结起一层寒霜,冷冷续道:"我还要继续下针。苏主,若是无事,请先离开。"
眼神从她身上扫过,苏薄红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不曾说出口,转身走出洞去。
望着她的背影,祈紫宸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手上不由用力,等她摊开手看时,那坚硬过铁的檀木瓶却已碎裂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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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拂羽引苏薄红来后终是心中不安,竟一直在山壁下侯着,见苏薄红出来,上前几步欲向她询问,却又怕触动她的心事,将那半边薄唇咬了又咬,终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苏薄红知道祈紫宸所言非虚,既她说林星衍无碍便定是无碍的,又思及来时一路非但不曾与君拂羽好好叙过别后种种,且不能顾及他半分,现在又看男人站在山壁下痴痴地等着,单薄的身子在山风的吹拂下几欲随风而去,不由心有所动。
"拂羽……"女子几不可闻地轻叹,从后面圈上了他微微颤抖的身子,道,"方才是我疏忽了。"
女子略形低沉的声音入耳,君拂羽不由地身子一战,不知怎么地眼圈就红了起来,用力从她怀里挣开,断续着说道:"那位公子……可是无碍?"
本未将他微弱的反抗当成一回事,苏薄红伸手又把人拉了回来,凑在他耳边说:"拂羽,你最好乖乖的。"
鼻端传入被动作带起的熟悉药味,君拂羽有些慌乱地转身,这才看到她肩上的伤处,一张脸霎时变得血色全无,"你……你的肩……"
"怎么今日个个都如此大惊小怪。无碍,祈紫宸已经处理过了。"果然君拂羽怕触动她的伤口,便只乖乖地被她圈住不再动作,苏薄红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
"君攸在壁舍,你可要我带你去见他?"半侧过头去,让苏薄红看不见他脸上神色,君拂羽强自压抑住心中杂陈百味,顿了顿才道。
"不要管别人。"将他的身子扳过来正对着自己,苏薄红看着他墨玉般的眸子,一字字道,
"我现在要知道的,是你好不好。"
不欲她看穿自己的心事,君拂羽立刻换上勉强的笑容,道:"自你去后,祈大夫便让我帮她整理药田,晚上便去陪君攸……"
他一语未竟,突然被苏薄红抱进怀里,只听她道:"原来你竟是每日都如此忙碌的。那,可曾想我?"
君拂羽脸上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幸亏两人身子相贴,苏薄红并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然只怕他连颈子都要红了。
"你若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每每说得君拂羽无言以对时,苏薄红都心情大好,近来诸事繁芜,终于抱着男人的此刻她感觉到了久违的宁静安定。
她此话一出,君拂羽更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得继续保持羞人的沉默。
"如此,你会让我后悔将你带出佛堂的决定。"突然将他从怀中稍稍推开,在两人之间拉出距离,苏薄红表情变得有些异样。
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君拂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说,她后悔了。
后悔将他带出佛堂,后悔跨越了人伦,与他结缘!
虚软的双腿仿佛不能承受身体的重量一般,君拂羽连连向后退去,险些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幸而被苏薄红及时挽住。
"拂羽,你是在害怕么……"感觉到被她搂着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颤着,苏薄红将他抱得更紧,喃喃道,"我也在害怕呢……明明星衍就在我身边,我却还是让他碰到了这种事……我怕,这样的自己,这双手,就连不让你们受伤都做不到……"
迟疑着伸出手回抱在他面前显露出绝不示人的脆弱一面的女人,君拂羽只觉方才还鼓噪得厉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一种莫名的感情从体内升起,并不含有丝毫欲望,而是单纯地,想要这个女子快乐,不想看到她不幸福……
睽违了二十年,为人父母的心情。
仿佛回到了抱着怀中软软小小女婴的那一日,君拂羽一边抚着苏薄红散在背后的乌发,一边柔声道:"薄红,你已经做了很多,不要苛责自己……"
开合的唇突然被人攫住,女子不同以往带着迷惘意味地吻住他,只是单纯地唇与唇的接触,却令他感到整个人几乎为之融化。
他的女儿……他的,爱人。
她对于他来说,永远是特殊而不可取代的存在,而自己对她,亦该如是。
无人能够取代的地位,因为她正是从自己的身体中,来到这个世界的。
他还如何能够要求更多呢?像她这般的女子,若是在寻常人家,莫说是夫侍,就连儿女也该成群了。
终有一日,她的身边会有越来越多的男子,然他,却也是不能够被替代的存在。
明白这一点,便已足够。
静静地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一阵,苏薄红轻轻松开君拂羽,将他的手握在掌中,道:"拂羽,带我去见君攸。"
看着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的女子,君拂羽眼中满是掩饰不去的眷恋情意,微微颔首。
于是两人携手往另一处山壁行去,这一次苏薄红顾虑着君拂羽的脚程,刻意放慢了步伐,等他跟上。
绕过几座小山峰,苏薄红跟着君拂羽在一处与祈紫宸居处近似只是略小的山壁洞前停下。这处洞不若先前那座般开在几与地面形成直角的壁上,而是接近地面,甚是容易进出。
与君拂羽对视了一眼,看男人向她点了点头,苏薄红唇角微勾,松开他的手旋身进洞,方才的迷惘已然不再。
毕竟,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只有让同样的事在未来莫要重演,她才真正对得起男人们的心意。
这间壁舍与祈紫宸那间一般,虽是外观鄙陋,入内则甚是雅致,洞口悬着的石珠缀成的帘子也不知是谁的手笔,隔开了两边的视线。挑了帘子进去,撞入眼内的便是男人比起从前终于长了些的身子,正背对着门端端正正地坐着,手里还拿了一支笔,不知正在写些什么。
苏薄红的步子却迟疑了片刻。
不知他还能否认出自己,莫要吓着了才好。
"君攸。"放弃了给他一个惊喜的想法,苏薄红柔声唤道。
男人绷得直直的脊背突然一震,顿了片刻才试探着回过身来,一见是苏薄红,便像一只小兔子一般跳下了石凳,往她怀里没头没脑地撞了过来,可就在快贴上她身子的瞬间,却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他觉得恐惧的东西一般,身体受惊地往回一缩。
又是她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眼睛。
苏薄红在心中无奈地一叹,只能摆出最亲切的态度向他伸出手,柔声道:"别怕。君攸,你不认得我了么?"
像是判断她的诚意一般,沈君攸眼睛在她身上转了几圈,片刻终于向她这边迈出一小步。
眼前的女子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那一双仿佛可以将人刺穿的金眸是从不曾见过的凌厉深沉,但是闭上眼睛,那熟悉的淡漠气息又让他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话。
这个人,不会伤害他。
没有再给他犹豫的机会,等沈君攸又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一点时,苏薄红毫不犹豫地伸手将他纳入怀中,一手托着他的腰身,如同抱孩子一般把他抱到壁舍外间,强迫他四处游移的视线定在自己身上,女子沉声道:"这张脸,你可是熟悉?"
沈君攸似是终于确定了她便是从前镇日与自己在一起的人,当下卸去了一身防备,点了点头,搂着她的脖子把身子腻了过去。
君拂羽在一旁看着,却担心苏薄红肩上带伤难以支持沈君攸的重量,然他也不好在此时说话到两人中间,只是拿眼神去看苏薄红。
苏薄红会意,任由沈君攸在她身上蹭了一会便将人放了下去,伸手去捏他较之从前丰润了些的脸颊,沈君攸被她得有些不适,却舍不得从她身边离开,只是扭来扭去地想逃开苏薄红的手指。
"君攸,方才你在做什么呢?"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苏薄红伸手抓着他乱动的身子将他抱到膝上,又把玩起他的头发来,"学会写字了?"
后半句,却是向着君拂羽问得。
君拂羽走到两人近前,笑道:"连你都办不到的事,我跟祈大夫哪里有这本事。只是君攸自你去后,总爱在纸上涂画,我们也看不明白他写的是什么。"
沈君攸见他两人说话,自己一人有些无趣,转而抓着苏薄红的衣襟玩了起来,片刻后又厌了,挣扎着要下地去。
"别动,君攸。"女子略形低沉的声音近近地响起,明明不甚严厉却让沈君攸不由自主地听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把他有些下滑的身子又抱紧了些,苏薄红放柔了语气续道,"让我好好看看你。"男人软软的身子抱起来就像抱着一个大型靠枕,又暖又舒服,苏薄红在心里更坚定了以后将她身边那些人个个都喂肥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