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两个字使许雅猛地缩了下手指，嚣张气焰也陡然弱了几分。
    身后有即将进入班级上课的老师夹着书册踱步而来，瞧见门口圈围起的一群女生，浓眉一拧，提声质问道，“快上课了都不回教室在这儿干什么呢？你们是哪个班的？”
    许雅往后半退一步让出空间，微微攥紧拳，班门逐渐关合上时，她回过头，愤恨地朝已经安稳坐回座位的殳瞳看了一眼。
    操，竟然不是她想象中好拿捏的软柿子。
    *
    一整节课下来，殳瞳听的有些心不在焉。
    旁人只当她是被众人议论扰乱了心情，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看似写满字的草稿纸上，混进了多少个驰斯樾的名字。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打开微信下滑，驰斯樾的名字前有一个明显的红点，那是她前些天取消置顶后设置的消息免打扰。
    指尖悬停在那一栏许久，她点开了对话，在未应答的语音视频通话下，是驰斯樾两天前发来的一条信息。
    ——宝宝，别躲我好吗？
    殳瞳颓然落座回原位，在衣领外与空气摩擦碰撞的项链，啪嗒一下贴上温热瓷白的胸口，她抬手，指腹摸索着小方牌上浅浅的眼睛纹路。
    他怎么能这样呢，只字不提两人产生矛盾的原因，也闭口不谈那天在车上悄然删掉她手机里所有沉岩联系方式的事情。
    殳瞳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思绪飘忽着想到缠绕在自己身上偷拿东西的指控，又继而想到了所谓丢失手链的原失主丛姝婷，想起她在自己掌心缓慢描绘下驰斯樾耳后的那个纹身。
    她闭了闭眼，心口忽而涌起了满涨的困闷，像是一个塞满海绵的瓶子被注入源源不断的水流，干燥的海绵迅速膨胀拥挤，满满充盈瓶身的各个边角。
    *
    作者微博：恶女莉莉子biu
    不知是殳瞳坦然淡定的态度让众人对传闻产生了怀疑，还是许雅等人踢门质问的嚣张作风惹怒了一些人。
    接下来的几天，关于殳瞳偷拿丛姝婷手链事件的讨论逐渐改变了风向。
    论坛里不再是单一且一致看热闹，等待小偷事件结果的声音，反而多了些深恶痛绝指责艺术班抱团拉踩，欺负同学的行径。
    而这些指责，在娱乐新闻爆出丛姝婷在剧组耍大牌，频繁要求改戏，拍摄不配合等行为后，演变的愈发热烈。
    自此，对艺术班小团体的深恶痛绝逐渐转为对丛姝婷刁蛮任性小公主作风的讨伐，局势在瞬间逆转，矛头直直指向正被负面新闻缠身的丛姝婷。
    ——我们姝婷小公主还真是从一而终的将大小姐行径贯彻到底，把在学校拿鼻孔看人的那套原封不动搬去娱乐圈，社会不毒打你毒打谁。
    ——也该灭灭她的嚣张气焰了，丛姝婷就是家里条件太好，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进娱乐圈也是带资进组随便就入了行，一点没吃过苦头。
    ——话说丛姝婷欺负殳瞳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们谁还记得之前殳瞳从楼上不小心摔下去那个事？最后驰斯樾抱她去医务室还被人拍了照发帖讨论，当时丛姝婷不就在旁边冷眼旁观，那次应该就是她推的殳瞳吧！
    ——我靠，楼上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么一说还真是！就这张图是吧？（手指划拉的快冒火星了才找到原图）。
    ——丛姝婷赶紧糊吧，我看已经有人把咱们的帖子截图给娱乐博主投稿了，快让丛姝婷的腿毛都看看他们粉了个什么样的人。
    ……
    一时之间，论坛里的访问人数激增，讨论热度也空前高涨。
    而在这些热议的话题之中，一则投票押注的帖子在两小时后荣登榜首。
    《你认为在这场风波里，驰斯樾会选择向着谁？》
    A.殳瞳
    B.丛姝婷
    帖子下面的第一条评论被率先点为了高赞回答。
    不因为评论的内容，而是发帖人的回答。
    ——这还用选？殳瞳和驰斯樾不是早就在一起了，他肯定向着殳瞳，这有丛姝婷什么事儿啊？她顶多算个追求未果。
    楼主回复：要是这么简单我就不发帖咯，楼楼前几天恰好和母上大人参加个饭局，饭桌上听见有长辈谈起驰家和丛家的关系，大概意思就是两家之后会联姻，合作也会增多。
    ……
    一石激起千层浪。
    走在校园里，殳瞳甚至能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同情目光。
    那些眼神好像在说自己只是驰斯樾一时兴起选择的恋爱对象，而童话的最终结局当然是背景相当的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
    哪怕这个公主是刁蛮又或者任性。
    深秋的风总是起的那样突然，枯黄的树叶像少女断线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殳瞳看着落在脚尖上破碎且失去生命力的枝叶，将手机放回口袋。
    她闭一闭眼，随后沉出一口气。
    忽然间觉得好累，而这种心理上的难受疲乏似乎带动的生理层面也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殳瞳捂着闷痛的小腹，起身往教学楼走去。
    校园里空旷寂静极了，早在预备铃声打响的时候，其余人就已经匆匆起身朝教学楼走去。
    身后响起枯枝碎叶被踩裂的咔嚓声。
    殳瞳呼吸微滞，缓慢转过身，对上驰斯樾深沉漆黑的眼睛。
    几天没见，他脸上不知为何有了明显的疲色，殳瞳张了张嘴，喉咙好像被刚才忽起的猎猎秋风带走了湿意，干燥沙涩的厉害。
    驰斯樾几步走近，握上她纤细的手腕，在确定殳瞳没有躲闪推拒的动作后，手掌缓慢下滑，将她冰凉的手包裹在掌心。
    殳瞳不确定他对学校里那些传闻了解多少，也不知道他这么久没有在学校出现是不是和论坛里讨论的，驰家即将和丛家联姻有关。
    但她眼睛忽然急涌上来的一股酸涩之意是为何，她却很是清楚。
    她想他。
    在接连发生了这些事之后，即使心里仍然有那股还未消解的怨念，她还是想他。
    又或者说，她想听他说些什么。
    他身旁行李箱上的登机条码还未摘下，跟着阵阵毫无章法吹动的秋风在空中飘转晃动。
    驰斯樾把人拥在怀里，声线疲惫又带着深深的懊恼，“宝宝，对不起。”
    殳瞳把头埋在他胸口，指尖攥着他胸前的衣服布料，口鼻间满满充盈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其实她有好多话想要当面问他。
    她想问他说的对不起是指什么？是最开始霸道地不让她再见沉岩，还是论坛里讨论的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还有那些帖子，那些不断涌现出来，诋毁她讨论她的帖子，是他想办法让一个一个删掉的吗？
    ……
    可想到最后，她最想问的还是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这样的疲惫。
    但老天实在是不作美，在她终于愿意也想要面对驰斯樾，和他坦然地说说话时，隔着棕黄裸绿的大片枝叶，殳瞳看见了面容焦急不安的一个人。
    许米乐的母亲。
    而对方带来的消息，也让殳瞳没有心思再考虑她和驰斯樾之间种种待解决又或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小米——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