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点 不欢其人(四十三)
作者:撒空空      更新:2021-02-07 04:03      字数:3615
  我从李家出来了,没有人拦住我,但是他们的眼神,确实陌生的鄙视与仇恨。
  这是我自小生活的地方,这是我唯一的家,但从此,不再和我有任何关系。
  我不知何去何从。
  恍惚间,想起了景流湃昨晚给我的一个地址,他说,如果出去后不想再回去洪家,那么就去那里。
  口袋,还剩下250,我便伸手拦车。
  但一连七八辆空车都呼啸着从身边飞过,对我刻意露出的大腿视而不见。
  奇了怪了,这平时我只要露露小腿那些的士就如得了(的反面)痿一般停了下来,今儿个怎么像是个个吃了那传说中伟大的哥一般勇往直前呢?
  不信邪,我再将裙子拉上了点,可又是一连七八辆空车过去,飞得更快。
  我彻底怒了,等下一辆空车来时,直接一个芭蕾舞经典飞跃跨过去,拦在路中央。
  车总算是停下。
  我那燃烧着阿瞬他家哥哥凤凰座一辉般熊熊小宇宙的眼睛开始怒视司机。
  一看才发现,这不是刚才那鸟巢头司机哥哥吗?
  既然是熟人,我跨上去,计程表也不让打,直接说出地址让他免费送我。
  无意间看见车上后视镜中的自己的影子,这才明白为什么司机们都像是吃了那能一展雄风的蓝色小药丸了。
  我的嘴唇,好几处都破了皮,开始淤青。
  我的头发,凌乱不堪,还凝着一坨坨的血块。
  我的手腕,血迹蔓延,顺着手指头,滴滴答答。
  简直就是那痴缠人间不愿投胎到处找替死鬼的恶鬼形象,难怪我旁边鸟巢头司机那刚刚风干的裤裆又湿了。
  景流湃给的地址是间闹市区的酒吧,装修得颇为后现代化,虽然是中午,生意也不错。
  我走进去,直接进了洗手间,洗尽身上的血污。
  再出来时,形象不再那么影响市容市貌。
  洋裙的上半部分被李徘古撕坏了,但我裹着李李吉的外套,坐在酒吧幽暗的光线下,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按照景流湃的话,我将他给的一个木制纽扣递给了酒保。
  一见信物,那酒保眉间微动,看我的神情也复杂神秘许多,低声请我稍等片刻,随即放下手中工作,向楼上走去。
  酒吧中不喝酒岂不是浪费那如弹般的光了?
  我决定今天要一醉方休。
  可看着那价目表,赫然发觉自己口袋中的250买不了两杯。
  心内正淌血,一头上抹着三斤猪油的男人走来,斜靠吧台,将一杯酒递给我,魅惑狂狷地一笑:"小姐,有幸得知你的芳名否。"
  我毫不含糊地接过那杯酒,接着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毫不含糊地打个饱嗝,最后毫不含糊地给出答案:"否。"
  "可否问你原因?"猪油膏男子越挫越勇。
  我抬起他的下巴,敛眸,一双猫眼更显魅惑,嘴角轻勾:"因为……你的脸太像鞋拔子了。"
  猪油膏碎成千万片,摇摇晃晃走出了酒吧。
  妖孽散去,我做出美少女战士火星火野丽的优美姿势,不过人家手中拿的是符咒,我拿的是250的钞票。
  陆续地,又有人请我喝酒,我照饮不误,但话也是照说不误。
  "你的脸太锥子了。"我喝,锥子倒。
  "你的脸太饼了。"我喝,饼倒。
  "你的脸太……销魂黯然了。"我喝,黯然销魂倒。
  我也不知道自己喝下了多少杯,世界渐渐在旋转了,酒吧的灯光映在客人身上,像是群魔乱舞。
  就在我将一个饼脸帅哥看成印度飞饼脸时,身边响起了脚步声。
  "你认识流湃?"
  我转头,依稀看见一个男人,可是看不清,因为他一直在动,确切地说,是醉酒的我在动。
  我伸手,拢住他的头,将其凑近我的眼睛。
  眼前的脸,顿时清晰了。
  在那瞬间,我的心悸动了下,没来由的。
  因为,那是很妖的一张脸。
  不是媚,是男人的妖,像是纯黑土壤中的红色曼陀罗,华丽妖媚,却隐藏着最深的危险。
  眼眸深邃,无止尽的幽深,鼻梁高挺,鼻尖有小小的凹槽,嘴角的轻笑,销魂蚀骨。
  他看着你,能看清一切,而你看着他,却读不出一点。
  我立即放开了他,从高脚凳上跳下。
  我觉得他是我的劫,很危险,我要逃离他。
  我的第六感很准,后来,确实是在他身上吃了很多苦头。
  然而此刻,我正在醉酒中,脚步不稳,shen体失去平衡,一下向后倒去。
  我没有摔在地上,将屁股摔成两瓣,而是跌进了一个怀抱。
  称不上是多么厚实宽阔,但却很温暖,很平实,很舒心。
  我转头,闭着眼,双手环上那人的脖子,很确定地唤出了他的名字:"景流湃,你终于来了。"
  我简直就是瘫软在他身上。
  此刻,我是考拉,他是树,正被我四肢用力紧紧地抱着。
  "怎么醉得这么厉害?"他着我的头发,像是在顺毛,但很舒服。
  我的头发很长,快到腰际了,他的手也就顺着发丝移动,但当移动到我的背脊时,一阵刺痛传来,我的身子轻微地抖动了下。
  这才想起,还有玻璃镶嵌在体内。
  手掌中的异物感加上我的反应让景流湃猜到了七分。
  他小心地揭开外套一角,看清那些伤痕,好半晌,才低声道:"怎么就能忍着?"
  他温暖的话语将我被李徘古冻得结冰的骨头融化,水化成泪涌了出来。
  太多的骨头,太多的冰,太多的泪。
  景流湃将我半拖半抱地夹上了二楼,在房间中,褪下我的衣服,想要进行简单包扎。
  但是我不放。
  我说过,我是考拉,他是树。
  我所在他怀里,很平静,但是眼泪却一直流着。
  "我不是故意看着这种局面出现,真的不是。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死,也想保全他们三个。"
  "不是我舍弃李徘古和李吉,可是你知道吗?清义帮对待叛徒一向是最狠的,我亲眼看见一个人在忠义堂上被剥皮。人没有了皮肤,露出的红白交杂的筋和,痛得连舌头都咬断了。"
  "如果我告诉他们碧姨是内奸,她也会被折磨的,他们不会因为我的求情而放过她……她是碧姨,她是我的碧姨,我怎么可以看着她死?"
  "我继续留在洪家,一方面是不知怎么面对,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是否能尽快找出真凶,让事情化解。可是我不是神,我没有想到一切会发生得这么快。"
  "从小,我就知道,别人都有亲人,唯独我没有,但是我不在乎,因为我告诉自己,我还有李徘古,有碧姨,有李李吉,我不在乎……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碧姨不再是以前的碧姨,李徘古和李李吉也不要我了,我没有了……树没有,是会死的。"
  景流湃的唇,印在我的发顶,那个白色的地方,一个旋,他像是在低语着古老的异乡的咒语般:"我是土,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种在我这里。"
  我抬眸,看向他的脸,不是顶帅,但是很舒服……很舒服。
  我开口,轻声道:"你好色。"
  景流湃:"……"
  "居然要我上你。"
  景流湃:"……"
  "只是,我心有余力不足啊,先天原因,没有工具。"
  景流湃:"……"
  "所以,还是你上我吧。"
  景流湃:"……"
  虽然遭受了我沉重的打击,景流湃还是很细心地用镊子将玻璃从我体内拔出。
  他的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我,微卷的在灯光下略显褐色的发垂下,像是要落在我的皮肤上,痒痒的。
  盘子中的玻璃碎片,逐渐增多,那都是从我体内拔出的。
  一点也不嫌弃,一点也不放弃,不论我破败成什么样子,他也不在乎。
  我想就这么欣赏下去,但是用一句老话来讲,那就是我的shen体由不得我的心——肚子咕咕地叫了。
  我发觉自己的廉耻心定要在醉酒时才能体现。
  因为我居然害羞了,并且将罪名投给了景流湃:"你肚子好像在叫。"
  景流湃了然地笑笑,也不戳破,很配合:"是啊,我饿了,要去做饭,你觉得我的肚子想吃什么?"
  我坚定地道:"牛排。"
  我说过,我是考拉他是树,我还是八爪鱼般跟着他来到厨房。
  "你醉了,别乱走,坐着。"景流湃一边照看我,一边照看火炉上的牛排。
  "不要小看我。"为了说明我没醉,我将头埋在碗柜里,开始拿盘子准备盛牛排。
  "诶,这个碗柜好奇怪,这么低,而且也没装盘子。"我疑惑。
  良久,景流湃道:"不欢,那是垃圾桶。"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