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寻访-2
作者:橘花散里      更新:2021-03-01 21:18      字数:4611
  我反反复复打听许久,她似乎对师父落入宵朗手中之事并不了解,实在问不出什么信息。无奈下,只好谢过仙子,带月瞳黯然离去。
  路上,月瞳问:"你在伤心瑾瑜上仙和宵朗魔君是兄弟?"
  "嗯,"我舒了口气道:"可是我想明白了,就算师父和宵朗是兄弟,师父还是我最喜欢的师父!"
  短暂的沉默后,月瞳有些期待地问:"若师父是你最喜欢的人,我在你心里的喜欢又排第几?"
  我不假思索道:"第三。"
  月瞳有些奇怪,继而又摊手,无所谓道:"反正我只是只毛绒绒的畜牲,又没什么本事,你不喜欢也是正常的。不过……你第二喜欢的是哪只家伙?"
  我不解地看他一眼道:"当然是藤花仙子,我和她相识那么多年,喜欢也是要论资历的……"
  月瞳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走路的时候尾巴都竖高了几分。
  我提醒了他好几次:"我们现在是去自首的。"
  月瞳很有长辈风范地着我脑袋说:"嗯,别担心太多,将事情告诉天界,让他们去救你师父吧。"
  我们带着紧张的心情,一起来到天。却见里面乱成一锅粥,将士和仙人们出出进进,似乎忙得连气都来不及喘,就连平日娴淑温婉的天侍女们,做事也风风火火了,个个连跑带赶,说话大声了不少,不停传下"普陀菩萨到哪里了?""快去请洛河仙翁!"等命令。
  我拦下一个相熟的仙女问:"怎么了?"
  仙女像看妖怪似地看着我,不敢置信地问:"你这话问得好生奇怪?难道不知苍琼女神正带着十方罗刹,八大魔将一起突袭边界?胡天王已在阵前被她一刀斩下首级,战线逼退了三百里,如今四面八方的军队都要去救援呢。"
  胡天王前几年攻打叛乱的狼族时,曾斩首三千,是天界出名的悍将,如今竟被苍琼一招了结,简直匪夷所思。
  短短不过数日,战线败退至此。
  天下还有谁可挡住魔界第一战神进攻的步伐?
  万年前,当时统帅三军的太虚仙翁聪明绝顶,伏魔将军武功盖世,他们一文一武,皆品德出众,能力超群。两人做事尽善尽美,鞠躬尽瘁,让魔界难以进犯。所有的军士都以他们马首是瞻,事无巨细,皆听从指挥,一切都运转得很完美,天界势力强盛,魔界难以侵入分毫。直到封印元魔天君一役,苦战两百三十七天,太虚仙翁和伏魔将军以一死一重伤为代价,获取胜利,逼得魔界不敢进犯,天界欢欣鼓舞。
  待继承父志的苍琼出现后,大家才发现天界已无材可用,太虚仙翁和伏魔将军过于完美,也导致他们眼界过高,总抱着希望找到和自己一样完美人才的期望,反而难以培养出优秀的部下。
  魔界少了元魔天君的制衡,初期混乱无序,内斗不断,后来以苍琼为首的武斗派抬头,用血腥和暴力压制一切,她手下皆是在血洗血,命换命的乱局胜利的强者,险狡诈,恶毒残忍,什么下三滥手段都敢用,打得真善美教育下长大的天界将领们手足无措。
  至此,天界荣光,不复返。
  天帝很震怒。
  将领们很屈辱,在大殿上纷纷踊跃要求出战,吵闹不断。
  天帝左看一个,摇摇头。右看一个,摇摇头。往正中一看,是我和月瞳呆呆地站在大殿入口。
  四面八方的目光投过来,虽沉默无言,却带着争辩未息的余怒,恨不得立刻将捣蛋的我丢出去。
  我硬着头皮,徐徐上前,向天帝行礼。
  天帝略皱眉,少顷,或许是想起我给他儿子补魂的好处,额间皱纹舒展开来,慈爱地问:"玉瑶仙子,你不是下凡玩去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我客套道:"凡间险恶,不如天界万一。"
  天帝笑道:"是人心险恶,吓着仙子了吧?"
  我低头:"是。"
  天帝疲惫地叹了口气,朝我挥手:"你去瑶池找天后吧,如今战况繁忙,你不宜站在这里。"
  我不挪步,思量如何婉转告知他元魔天君之事,并揽罪上身。
  未料,月瞳抢先跪下,开口直白道:"陛下,我是灵猫族的传人,日前受奸人蒙蔽,逼玉瑶仙子化回原形,将天路开启,导致元魔天君躯体被盗,自知罪孽深重,特让仙子带我来负荆请罪,任凭天帝处罚。"
  满朝文武震惊。
  天帝吓得从宝座上跳起来,惊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等!"我发现这份口供和原本说好的不一样,定是这只小白猫又犯迷糊了!
  奈何我脑子天生转得比较慢,说话也比较慢,月瞳却是个快嘴的,嗓门也比较大,他不留喘息余地,打断我的话头,闪电似地说:"灵猫族受托看管天路,被魔界所灭。我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被宵朗魔君步步相逼,困于洛水镇,日夜折磨。年前恰好看见当年玉钥化身的玉瑶仙子下凡,想借天路趁机逃亡,并花言巧语骗她同意协助,却落入宵朗魔君陷阱,被他抢先一步进入天路,拿走元魔天君的身躯。如今心中有愧,自知死路难逃,故来投案。"
  天帝看着我,颓然坐下,神色沉不定,呢喃道:"原来你就是玉钥匙,怪不得当年怎么也找不着,木隐于林,瑾瑜啊瑾瑜,你果然藏得好……"
  早已被战事逼得焦头烂额的将领们,则手按宝剑,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当场将月瞳和我就地正法。
  我摇着手,不停解释:"他说得不对,被宵朗威逼的人是我,要开天路的人也是我。"
  月瞳叹息着看了我一眼,垂下耳朵,仿佛看穿世间险恶的长者,忏悔罪行的信徒,哀怨无比道:"阿瑶,没有用的,我知道你喜欢我,可你不必替我掩饰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月瞳虽是只猫,却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没有让一个女孩子顶罪的道理。"
  我怒了:"谁顶罪了!明明说好这件事是我负责的!"
  月瞳看着我,一脸"事情就是这样,你不要解释"的坚定表情。
  我越急说话越结巴:"不是这样的,下凡的时候,宵朗就开始算计我了,他……他把我困住,用各种手段吓唬,我经不住,心里害怕,所以……"
  解释半响,众人看着我的目光多了几分狐疑。
  月瞳苦笑着说:"阿瑶,算了吧。你这个人,有可能不守规矩吗?"
  百官顿悟,以前受过我补魂恩惠的奉天将军立刻站出来,拱手求情,"谁不知玉瑶仙子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呆木头,守规矩守得几乎不近情理。臣敢用命担保,她就算脖子上架着刀,也不会做出违规之事。"
  没错,若知天路里藏着元魔天君身躯,若身边没有徒儿牵挂,若不是被宵朗用攻心术步步紧逼,若知道白琯是宵朗,我就算一头撞死,也不会去开天路。
  追求藤花仙子三百年未果的清虚仙人也出列道:"灵猫一族自古善蛊惑,定是他花言巧语诱骗了玉瑶仙子。"
  我拼命否认:"不不,是宵朗太狡猾,违反规矩的确实是我,和月瞳无关。"
  月瞳对我嗤笑:"事情已落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和你磨蹭了,我以前说的话都是哄着你呢,偏你还当真,你以为我真看得上你这丑八怪吗?"
  他哄了我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慢慢回过味来。
  其他人比我反应得快,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然后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小声讨论。我可以想象,未来三千年,天界茶余饭后的最热门话题会是:传说,有个仙女下凡乱晃荡,被妖怪骗了感情,试图为爱顶罪,然后……
  主犯和从犯的罪过相差甚远,很可能是一条命。
  我发现月瞳在试图替我顶下主犯罪责,奋起反击。
  奈何我墨守成规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而月瞳伶牙俐齿,演技出色,硬是用谎言让所有人都认为,我述说的真相才是想帮忙爱人顶罪的谎言。
  吵了大半个时辰,镇魔将军看不下眼,出列怒吼道:"魔界大军压境,元魔天君身躯被宵朗所盗,可见苍琼女魔此战目的定是为夺取她父亲的头颅,让元魔天君复活!若是让她得逞,父女联手,天界定会血流成河,沦为魔界的属国,这才是大家要担心的最重要事情!至于这两个犯下大错的罪人的处罚和去向,何须浪费时间去讨论?!应统统拖去诛仙台处刑!以振军心!"
  大殿陷入寂静,所有人面露惭色。
  月瞳脸色发白,我心跳停顿。
  天帝神色一凛,下令:"将二人押入天牢。"
  提亲
  我和月瞳一起做狱友了。
  其实天界犯罪的仙人大多是当场判决,轻一点的关去仙岛禁闭反省,略重的打下凡尘,再视情况决定是做人还是畜牲,更严重的直接绑上诛仙台处决,所以天牢里空荡荡,没有别的犯人。
  守大牢的狱卒大概是几百年没见过犯人,闲得发慌,所以见到我们很高兴,兴致勃勃地念了一长段监狱守则,分配干净整洁的男监女监,用托盘给上了清露和蜜桃做饮食,最后还热情地和我套近乎:"关来天牢押后审理的仙人,大部分都没什么事,将来玉瑶仙子出去,可要照顾照顾小人,我姓肖,名萧,隶属仙卫队。"
  我晕乎乎地回答:"我被押后审理是因为战事着紧,天帝没空。"
  肖狱卒脸色变了。
  清露和蜜桃没有了。
  月瞳看我的眼神尽是残念。
  我也后悔了。
  两人乖乖蹲大牢,等判决。由于知道必死,心情反而轻松。监狱里混惯的月瞳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嫌弃天界监狱的伙食难吃,我是不容许任何人诋毁天界不如魔界的,立刻列出一二三四点进行反驳,辩论得很激烈,最后结论是天界大牢的环境比较好,魔界大牢的伙食比较好,天界大牢的窗外风景比较好,魔界大牢的守牢妹妹身材比较火辣。
  外面战况似乎越发激烈,天界一直没空料理我们,直到过了半个月,才有人传来了命令,说是要在三天后处决。
  月瞳开始第一千零一次抱怨:"天界实在太小气了,连快死的人都不给块吃,断头饭到底在哪里?!我是猫!哪能吃萝卜?!再这样下去还没被处决就饿死了。"
  我安慰:"除了仙宠外,天界大部分的人都吃素,吃素对身体有益,还能修身养,所以你也应该学着改吃萝卜。"
  月瞳眼神怪怪地看着我。
  我终于想起人死后是不用管身体健康的,顿时红了脸,不停摇着手,解释:"你可以把萝卜当,味道也差不多的。"
  月瞳问:"你吃过?"
  我点头,为难道:"不小心咬过一口包子,白琯说是用猪的尸体做的,顿时吐了。其实我味觉不好,很难分出味道好坏,萝卜和仙桃在我嘴里一个味道,如果月瞳你饿,可以把我的萝卜也吃了吧。否则等死了后,连萝卜都吃不着了。"
  月瞳大笑,双眼弯成月牙,两颗犬牙尖尖的,他揉着眼泪说:"阿瑶,你老实得让人说什么好呢?"
  难道我安慰错了?
  我很不安。
  月瞳丢下萝卜,带着浑身锁链,朝我走近两步,倚着监牢大门,双眼如剪秋水,清澈地看着我,忽而问:"阿瑶,就这样死了,你甘心吗?"
  我说:"甘心不甘心,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