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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早晨七点,顾明珠搭早班飞机飞去美国。
晚上十一点,容磊应酬回来,冲澡之后越加疲惫,一如既往的失眠。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起身关了房间所有的灯,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当晚月华濯濯,星光满天,而容磊隐在小阳台的黑暗角落里,表情酷虐,一口一口的抿着烈酒。
年少轻狂之时,容磊和一般的世家弟子一样也爱喝两杯。
但顾明珠是最讨厌烟酒的人,他便心甘情愿的戒烟戒酒。和她在一起的那几年,从未沾过半点。
这之后又一次碰酒,是在六年之前和她彻底分手,准确的说,彻底被甩的那晚。他当下绝望的想就此醉死。
再之后,整整两个月,容磊把自己泡在烈酒之中,没有一秒钟清醒过。
可是真可惜啊,心痛是那么折磨人的东西,即使是醉生梦死里,也疼的人不能安睡。
两个月,他瘦了绝不止两圈。
容岩那个时候和现在一样幼稚无耻,爷爷一下令,他便兴高采烈的上楼下楼,一桶又一桶的拎冰水来泼他。那时节天气正要开始转凉,他躺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被浸泡在浅浅一层的冰水里,牙齿打颤,嘴唇发白,狼狈如落水之狗。
视线所及,容岩渐渐表情严肃的脸、扭曲变形,然后纯黑色的幕终于落下,他得偿所愿的人事不知。
再后来,他病好出院。第一件事情是面无表情的撕碎了里昂的录取通知,转而选读澳洲新南威尔士州立大学研究生院,专攻商业管理。在准备了几个月之后,容磊头也不回,默然离国。
那之间,他经历长长的半死至半生那之间。顾明珠从来没有出现过,一面都没有。没有电话短信邮件慰问,只言片语都不曾。没有花没有卡片没有抱歉没有祝福没有期许……
她用很符合她格的方式,决绝惨烈的割弃了他,就像壁虎在危难之时毫不留情的舍去尾巴。
直到今天容磊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顾明珠当年的爱,因为他也爱。他从始至终深深怀恨的其实只是:他那时爱到不能自拔,她却可以慨然割舍。
而现在,他是痛入骨髓的怨——明珠,我尚且时时动摇惶惑,你却已经淡然释怀了么?那我这些年每夜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谁来赔?
不要再来撩拨我。顾明珠,我对你剩下的那点爱与怜惜,仅仅只够抵抗我对你的怨恨。现在,我的心里住着一只巨兽,生人勿近,否则后果自负。
明月当空,群星璀璨,容磊眼里的光却黯淡到伤神。
一个星期悠然而过。
机场。
顾明珠长长的卷发被拉直、剪碎,造型焕然一新,脸色也红润不少。从机场出来,守候在此的记者们一拥而上,闪光灯呈海带装闪烁。
"我靠!"顾明珠贤良淑德的微笑,落落大方的低头躲避,嘴里却低声的咬牙切齿,"你个贱人!又招惹了哪家的花姑娘?!"
"我、没、有!"方非池咬牙切齿。
他在美国时就收到了容磊近期和田家的小女儿过从甚密的消息,只不过出于私心,他扣住了消息没有告诉顾明珠。
方非池黑着脸把行李丢给来接人的司机,拉开身上的大衣把顾明珠包在怀里,护着她拨开人群往外走。
冲出去时他一个趔趄,口贴着的死女人幸灾乐祸的笑,呼出的气息隔着薄薄的衬衫扫着他。一室不安的躁动里,那种热热酥酥的感觉直达心脏,是微微震颤的美妙感觉。
上了车,顾明珠哼着歌翻包,方非池和她并肩坐在后座上,继续装酷,抱着肩抿着唇冷冷看着前方。
"拿好拿好!"顾明珠咋咋呼呼,把小镜子塞到他手里,抓着他僵硬的手臂调整好角度,她拿着梳子和发蜡,对着镜子倒腾她的新发型。刚才方非池的大衣弄塌了她的头发,待会儿她还要去一趟"有容"呢。
c市已然进入寒冬,从机场出来便感觉到天气冷,却不是美国的冬天那种直白酷寒的感觉。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张牙舞爪,车内却暖意融融,有曼妙的女声正在低吟浅唱。
顾明珠邋里邋遢的上飞机,这会儿开始化起妆来。和多年前一样,随便一个小小的动作,如果是为了那块石头,她就一定全身心投入。而为她乖顺抓着镜子的方非池,眼神微微闪烁,表情有细微的复杂。
对镜贴花黄,顾明珠专注认真的拨着头发。
为他人作嫁衣裳,方非池眼神越来越暴躁。
薄薄的上了一层妆,顾明珠左照照右照照,满意的扬眉,抬头笑嘻嘻的问他:"好看么?"
"不就那样,"方非池把镜子合好甩到她膝盖上,"关了灯都他妈一样。"
"哟,有人憋了两个礼拜,欲求不满了。别拿我撒气呀,我这不赶紧的给你腾地方呢嘛!"顾明珠笑着收东西,又拍拍前面司机,"开快点,先送我去'有容'再去溜你家二少爷。"
方非池重重靠回座位上,仰着脸看着车顶,"不找你撒气,难道找'有容'?动了那块茅坑里的臭石头,有人不还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他语气微酸。
顾明珠收拾停当,敛了笑,伸手捏捏他的脸,"别人也许不知道我和他之间到底谁不好、谁欠了谁,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等了这么久,终于把他等回来了,非池,我知道你看不得我对他这么好,其实你只是寂寞了,而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我想哪样?"方非池听到这里饶有兴趣,反问她。顾明珠含笑不语。
"唔,你乖,不要和姐姐捣乱,姐姐搞定了你姐夫给你发喜糖吃哈!"他等的认真,她却照旧轻松的四两拨千斤。很快到了"有容"大厦附近,顾明珠把行李和他丢下,夹着公文包下车会心上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