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青梅竹马，两相不欠
  蓝羽挥了挥手，身後的保镖便上前了几步，指了指叶宁远的尸体，"把人给我抬走。"
  这可是百闻不如一见。见过婚礼上新娘被人抢走的，见过拍卖会上心仪地东西被人高价标走的，还真没见过抢尸的。看来蓝家此次来就是为了将叶宁远的尸体带走的。叶宁远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发生的一切，一直以为失去了叶正庭之後这个世界上他就再也没什麽可以依靠的人了，却不料母亲的娘家却在叶宁远死後骤然降临。而且不是一般人。叶明远终於明白了当初叶正庭在临死之前还在哀嚎地那句：你会後悔的。难道他早就知道蓝和的背景了？"慢著！"叶明远一挥手，原本抬起水晶棺的保镖也愣了一下，"再怎麽样宁远也是姓叶！你怎麽可以将他带走？""你搞错了。"蓝羽讥笑道，"宁远姓蓝，他是蓝和的儿子，我父亲的孙子，却从不曾是你的儿子！你忘了这麽多年来你是怎麽对待宁远的吗？叶明远你的儿子只有叶连城，没有宁远！你最好给我记住！既然是蓝家的人，就算是死也应该葬在蓝家大院而不是叶家！"
  叶宁远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尸体被蓝家的人抬走。蓝羽望向进门前他看到对著叶宁远的尸体哭得歇斯底里的少年。他不知道这个少年和叶宁远的关系，但从刚才的举动里可以看出这个人和叶宁远有著非同一般的关系。这场葬礼冷淡而疏离，连眼泪都是捏造出来的，唯独这个少年眼眸里反出的情感至真至实。他缓步上前，柔和地问道，"你是宁远的朋友。"
  也许还没从悲伤里恢复过来，蓝羽却已经走到他面前。看著自己的亲人，他却无法开口叫他一声舅舅，"嗯。""你叫什麽名字？""我叫──"叶宁远停顿了一下，想到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叶宁远了，心揪了一下，坦然道，"唐少谦。""唐少谦？"蓝羽注意到唐少谦身後的男子一直拿著警惕地眼神看著他，想必二人关系匪浅吧。"这是我的名片。"蓝羽从西装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唐少谦道，"有时间的话能跟我聊聊宁远吗？""我可能──"
  唐少谦的话没说完，却被蓝羽莞尔一笑拦截下来道，"别急著拒绝。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等你恢复一些情绪以後，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说完蓝羽便带著叶宁远的尸体离开了会场，只留下众人一阵唏嘘。唐少宁走上前，难得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一闪而过的温柔，"走吧。""唐少宁，你说我还能做叶宁远吗？"
  唐少宁瞥了一眼叶宁远，冷淡道，"不能了。""没有人告诉你太诚实会伤人吗？"虽然早知道唐少宁的答案，但还是心如刀绞。"安慰能起什麽作用吗？"唐少宁云淡风轻道，"你变不回叶宁远，少谦也不能死而复生。何必多此一举。"
  叶宁远突然明白像唐少宁那样看上去无坚不摧的人在提及某个人的时候也会化为绕指柔。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吧。他觉得唐少谦很幸福，连死了都有人惦记他。而他死了，叶家却连一个为他流泪的人都没有。"等等。"
  唐少宁一行人准备驱车离开的时候，却被身後一阵呼唤叫住。竟然是顾以默。现在叶宁远最不想见到的人一是叶连城二便是顾以默了。所以在看清来人是顾以默的时候叶宁远二话不说就坐进了车子，关上车窗。"顾少，还有事吗？"唐少宁见叶宁远不愿与顾以默多做纠缠便开口询问来意。"我有些事情想问问唐二少。""不好意思，我弟弟累了，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唐少宁委婉地拒绝道。他已经给足了顾以默面子，顾以默不会感觉不出来。"唐少，能让我跟你弟弟谈谈吗？""谈什麽？叶宁远？""只要5分锺就好。""一秒也不行。"唐少宁拒绝的意味明显，如果顾以默在强求，那就是不识抬举，站在一边的虎子都替这位顾少捏把冷汗。没看到唐少已经很不开心了吗？
  叶宁远见顾以默纠缠著唐少宁，不见到他也没打算离开的意思。他便下车，重重关上车门。眼睛直视著顾以默，冷漠地开口道，"顾少，您还有什麽事吗？"语气客气而疏离。"唐二少能给我五分锺，我们单独谈谈吗？"
  看到顾以默眼里乞求的神色，叶宁远又没狠下心拒绝，人还真是犯贱，都被耍了那麽多次怎麽还学不乖呢。叶宁远扭头对著唐少宁说道，"你能先开车到前面等我吗？"
  唐少宁没有让叶宁远为难，坐进车子让虎子将车子停到距离叶宁远100米的地方，用後视镜观察著对峙的二人。"说吧，顾少。你想知道什麽？""宁远死前是不是见过二少？""我想顾少大概不知道，宁远死的时候，我还在医院昏迷不醒。真不巧我也出了场车祸。"叶宁远清冷的声音句句透露著他对顾以默的不屑。"那宁远生前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顾以默如墨般的眼眸里掠过一丝疼痛。
  叶宁远扯开嘴角，他完全不知道顾以默玩得是什麽把戏，"顾少现在关心这个还有意义吗？宁远他──已经死了。"
  残酷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将尾音'死了'二字咬得格外清晰，犹如密密麻麻的细针刺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痛得难以呼吸。顾以默凄然一笑，"我会让害死宁远的人付出代价的。"
  叶宁远想笑。他觉得顾以默真是幼稚的可怕。他死的时候，他不是亲眼看见叶连城把他推下去的吗？现在怎麽要替他找出真凶，让真凶付出代价吗？顾以默，你自己亲眼看到我被推下去，你不觉得在这场事故里你就是那个帮凶吗？现在又有什麽资格替我报仇。叶宁远剜了顾以默一眼，连嘲带讽道，"顾少，你不觉得说这种话太晚了吗？我相信宁远在天之灵也不会感激你。况且宁远怎麽死的，顾少应该最清楚才对。"
  顾以默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陌生的少年，艰涩道，"唐二少，你到底知道多少？""不多不少。正好是你知道的那点。"叶宁远一个转身，不在看著顾以默，狠绝道，"顾少，我希望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後一次。""最後一个问题，唐二少能告诉我你和宁远到底什麽关系吗？""你不配知道。不要在我面前再叫宁远的名字，你没资格。"
  在你选择叶连城，将我的生死视若无睹的时候，顾以默我们就已经完了。从此以後唐少谦的生命里不会有一个叫顾以默的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比起叶连城将我推下楼，你的冷淡绝情才是真正将我置於死地。如果活著的时候对你还有那麽点期待的话，那麽我死了，就什麽都没有了。我原以为我们之间就算没有爱情，也应该有青梅竹马的情意在。可惜我错了。你的袖手旁观，让我心如死灰。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们陌路不相识。
  顾以默的生命里，不会有叶宁远。
  唐少谦的生命里，不会有顾以默。
  顾以默，你欠我的，已经连带死亡一并掩埋。
  我们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