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楷铭四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没有借助任何药物,他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洛诗帷娇软的身子还在他的怀里,她熟睡着的恬静小脸就在他眼前,触手可及。
  四年的时间她已经变得成熟，许是已经有了馨馨,她比以前多了一丝身为母亲的温婉。
  就这样安静地望着她，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再也不是在梦里,她真的回来了……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突然发现，比起恨她的不告而别,他更眷恋这样静静地抱着她。
  所以，回来就好了，他害怕的是……她永远不再回来。
  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
  顾楷铭知道她醒,又暗自紧闭上双眼。
  洛诗帷微微睁开双眼看到自己还在他怀里，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
  见他还在沉睡着，让她稍稍放了心。
  然后她轻手轻脚地离开他的怀抱，试图离开。
  可是手下一秒就被他紧紧地抓住了。
  "去哪里？"他沉郁的声音响起让洛诗帷冷不丁地轻颤了一下。
  "我……买菜……"反地直接回答他。
  可是接下来顾楷铭的脸色更加沉了。
  "又是一声不响离开？"蓦地，他带着一丝冷笑开口。
  上一次她说去买菜，说很快就会回来，他一等就是四年。
  所以这一次又要故技重施了吗?
  洛诗帷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心抽痛了一下然后摇头。
  "不是，馨馨她是跟幼儿园来这里参加表演的，下午就要跟老师回去，我想在她回去之前给她做点好吃的……"洛诗帷解释着突然觉得自己很没底气。
  自己在他面前从来就是没底气的吧……
  可是她刚说完就听到他的冷滞的声音。
  "也好，你是该好好珍惜一下和馨馨在一起的时间。"顾楷铭说着已经站起身。
  洛诗帷怔忡。
  他的话，什么意思？
  "你……你要带走馨馨？"片刻后洛诗帷反应过来惊恐地问他。
  顾楷铭现在发现四年之后她除了成熟，反应也快了很多。
  他微微挑眉。
  "不然呢？在你带着我的女儿消失了四年之后，你以为我还会那么轻易地让她离开我吗？洛诗帷，我说过我很记仇，你要么就该把她藏好让我一辈子都见不到，要么你就早该做好她会离开你的心理准备！"
  顾楷铭一字一句敲在洛诗帷的心上，让她疼得喘不过气。
  馨馨是她的一切，她不可以没有她的。
  "你别带走她好不好？我会带着她离开的，再也不出现的，我保证！"洛诗帷发着誓却不知这一席话又触怒了他。
  原来她还是准备离开，她本就没有想过要回来，她还是那么的没心没肺！
  "在你生下顾家的孩子的时候，你就该料到有这一天的，有时间和我说这么多你还是留着和馨馨独处吧，以后恐怕都没有机会了。"顾楷铭冷漠地说道。
  洛诗帷从来不知道他有一天也会那样的绝情。
  "我求求你把馨馨给我好不好，你已经有你的家庭，还有一个儿子，馨馨出现只会打扰到你们现在的生活，还有你父母不会接受她的……"洛诗帷眼底氤氲着泪水几近哀求。
  她现在只要馨馨，只要她……
  可是顾楷铭却没有一丝动容。
  洛诗帷你现在痛了吗？你现在知道四年前什么都看不见我被你一声不响丢下的时候有多绝望了吗？
  "这些都是我的事，我不会让我的女儿流落在外的，你确定要继续这样和我纠缠下去吗？洛诗帷你现在在a市，你带馨馨出现在我面前第一天你就已经逃不掉了。"顾楷铭继续告诉着她没有一丝退让。
  洛诗帷哭着摇头。
  "顾楷铭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如果强行带走她我可以起诉你，法院会尊重馨馨的意愿来判定孩子跟谁的！"而后她像抓住了一稻草这样告诉他。
  只是顾楷铭却嗤鼻。
  "洛诗帷，四年不见你真的出息了，很好，现在不用教也知道拿法律维护自己了，法律是么？"他唇角微撩。
  "你可以试试，看看法院到底把馨馨判给你还是判给我……"
  他的话让洛诗帷乱了方寸。
  顾家那么大的势力，在a市她就像一只渺小的蚂蚁任人宰割。
  如果事情闹大顾家会放过她吗？陆菁首先就不会放过她！
  看着她失神的表情顾楷铭又开口。
  "我不想馨馨听到我们争执，如果你听话一点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但是如果你执意要和我闹下去我可以奉陪，你的代价是……永远见不到馨馨。"顾楷铭就像抓住了她的软肋将她一步步逼向死角。
  洛诗帷这一次真的尝到了了什么叫穷途末路的滋味。
  她以前一直被他宠着只记得他的温柔，完全忘了他也有凶狠的一面。
  现在的他对待她就像对待自己的敌人般，斩断了她所有的后路，让她无路可退。
  而她现在又拿什么和他去对抗。
  最终为了馨馨她妥协了。
  "我不闹你是不是还会让我见到馨馨，是不是会把她还给我？"她忍着泪问他。
  顾楷铭看着她强忍住泪的模样想起了当年他不许她哭的时候……
  "是，只要你不闹我会考虑……"他这样告诉她。
  然后洛诗帷就真的安静了。
  馨馨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爸爸妈妈站在客厅里。
  "爸爸，妈妈……"她轻唤着跑出来，洛诗帷闻声立刻擦干脸上的泪水。
  "馨馨醒了？中午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好不好？"洛诗帷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女儿抱坐在沙发上问她。
  "妈妈，下午馨馨跟老师回去爸爸也会送馨馨吗？"可是馨馨的目光一直落在顾楷铭身上。
  洛诗帷刚要回答被顾楷铭抢下话。
  "馨馨今天下午不回去了，爸爸带你回家。"听着他把这句话说出口洛诗帷的眼睛又开始酸涩。
  馨馨的小脸有些惊讶，然后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洛诗帷接着问。
  "妈妈也去吗？"
  "妈妈不……"
  "去，当然去。"洛诗帷又一次被他夺过话语权。
  她微怔了片刻但是看到馨馨绽开小脸没有多说什么。
  她低着头只当他是在哄孩子。
  等洛诗帷给馨馨穿上袜子馨馨又跑到她爸爸那里去了。
  顾楷铭抱起她笑得温柔。
  也只有对馨馨他才会这样笑了。
  "中午爸爸带馨馨出去吃饭好不好？馨馨喜欢吃什么？"顾楷铭轻捏着她的小鼻子问
  "我想吃意大利面。"
  洛宸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带馨馨去高档的餐厅吃意大利面，馨馨也很爱吃。
  "好，那就吃意大利面。"顾楷铭笑着答应，然后侧眸看向洛诗帷。
  洛诗帷正好也在看他，见他突然转过来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我去收拾馨馨的东西。"她有些尴尬地说着便有进房间。
  "把你自己的也一起收拾了。"顾楷铭却突然开口。
  洛诗帷微怔。
  "你……"她有些诧异。
  顾楷铭视线此刻重新落在女儿的身上然后放下馨馨让她先去穿鞋子。
  待馨馨跑开后他抬眸与她对视。
  "你以为我刚刚是随口说的？不想让我反悔的话就照做……"他说完便走向了馨馨。
  洛诗帷的思绪已经完全乱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不是只带走馨馨吗？
  但是为了不让他反悔她还是照做了。
  将行李放置在车的后备箱，馨馨已经被顾楷铭抱进了车后座。
  "妈妈！上车呀！"她从车窗里探着小身子开心地唤她。
  洛诗帷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挪动了脚步，当她的手触到车后门把手的时候副座的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你坐前面。"顾楷铭坐在驾驶座上视线看着前方说道，声音依旧低沉。
  洛诗帷便什么也没说地坐上了副座。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洛诗帷望着车窗外看着a市。
  四年的变化已经更大了……
  馨馨今天尤为的开心，没有什么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更幸福了。
  像一家三口一样一起在西餐厅吃了意大利面，馨馨出来的时候一手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抓着顾楷铭的手蹦蹦跳跳地走着。
  放眼看去，他们真的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只是洛诗帷知道不是……
  再次坐上车的时候顾楷铭依旧无声地开车。
  洛诗帷不知道他要带她们去哪里，有些不安地开口。
  "现在去哪里？"
  顾楷铭目视前方久久没有回答她，在她以为他不想理她回过头望向车窗外的时候却听到他的声音。
  "回家。"
  洛诗帷不知道他口中的家是哪里，直到车子开进那座熟悉的公寓……
  行李被顾楷铭从车后座拿下来，馨馨也从车窗里探着小脑袋在数公寓有几层。
  洛诗帷的眼角有些湿润，她坐在车里迟迟没有动静。
  "妈妈，爸爸说到了，我们下车吧。"馨馨在后座唤着她让她回神。
  她这才从副下来然后从后座抱下馨馨。
  顾楷铭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着她和馨馨的行李往里走……
  洛诗帷抱着馨馨紧随其后，除了馨馨在好奇地张望着他们两人皆是没有说话。
  洛诗帷没有想到四年之后自己还能来到这里，那个曾经属于他们的家……
  家里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甚至连一丝灰都没有。
  "我在这里好像不太好……千小姐万一……"放下馨馨之后她趁着顾楷铭去房间放行李的空隙跟上去说道。
  "她不住在这里，馨馨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让她在外面受苦，如果你想经常看到她就住在这里，当然你也可以回去。"顾楷铭不紧不慢地说着触动着她的神经。
  又被戳中死洛诗帷低首垂眉，没有再说话。
  "以后你就在这里，馨馨今晚和我回去。"顾楷铭看了她一眼蓦然开口。
  "你父母和千小姐他们……"洛诗帷始终担心如果他们知道馨馨的存在会怎么样，她害怕，很害怕。
  她不想被他们觉得她和馨馨的出现是想破坏他现在的家庭。
  顾楷铭却对她的反应无动于衷。
  "我说过这是我的事，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
  说完他抬步离开，洛诗帷很不安但是却无力阻止。
  顾楷铭走到馨馨那里轻轻俯□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然后馨馨就很乖地牵住他的手答应一起走了。
  "馨馨！"洛诗帷还是紧张地叫了她一声。
  "妈妈你要乖乖地在这里等馨馨回来呀。"馨馨笑着回头。
  洛诗帷眼角有些湿润，她是顾家的孩子……顾楷铭知道了顾家那里迟早是瞒不住的……
  "你要听爸爸的话……"洛诗帷交代着，她生怕馨馨这么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嗯嗯！"馨馨很乖地点头然后跟顾楷铭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洛诗帷像失去了中心慢慢地坐在了地板上……
  馨馨……
  馨馨一路都很乖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顾楷铭望着她唇角不自觉地微扬。
  她就是他的小天使……
  因为她他有了一张能让洛诗帷留下的底牌，只要馨馨一直在他身边她就不会再突然跑掉，而家里……
  他想现在是馨馨出现的最好时机。
  连老天都在帮他，他又怎么会再错过这样的机会……
  ***
  经过医院的化验，易宇兮的血各项指标都符合输血给小成的条件。
  在快速抽血过后易宇兮的血便输进了小成的体内，小成最终脱离了危险。
  手术后小成被推进了监护室观察。
  当那张小小的脸呈现在易宇兮面前的时候他记得那是在那场演出里遇到的孩子。
  在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莫名地觉得这个孩子很亲近，只是他本没有想到那竟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他居然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这个世界上，若不是孩子现在出了车祸需要输血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知道了。
  "你在顾楷铭身边四年你应该知道我和他一黑一白势不两立，你知道我多少兄弟死在他手里？你居然让我的儿子叫了他四年的爸爸！"
  在千静语要踏进儿子病房的那一刻易宇兮震怒地将她拉至医院无人的角落宣泄着他心中的怒火。
  "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很好，你成功激怒了我！"易宇兮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他现在徒手就可以捏死她。
  千静语却高昂着下巴望着他。
  "易宇兮你现在痛了吗？你要知道答案吗？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在报复你，你看着自己的儿子叫仇人爸爸你现在很难受是不是？那你当初算计我算计一切的时候你不也一样这么卑鄙吗？说到底是你教会我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对我吼？"
  蓦地，千静语冷笑。
  "你现在觉得自己是一个父亲了？四年前如果我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会让我留下他吗？你会吗？"她苦涩地揭露着事实让易宇兮怔在原地。
  接着千静语又苦寂地笑。
  "让他从小以为父亲是一名正义的警察也总比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手上沾满血腥的刽子手好……"
  易宇兮看着她唇角扯过悲凉的笑。
  "千静语，我现在终于知道你有多聪明……聪明得让我觉得可怕，你用我的亲生儿子来报复我，好，好极了……"
  "……"
  "不过你为了报复我把自己的清誉也搭了进去，现在顾家和你父亲都知道了孩子不是顾楷铭的，你觉得你现在斗得过我吗？"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胁迫。
  "你要做什么？"千静语敏感地抬头。
  "不做什么，让我儿子回来而已。"易宇兮一字一句告诉她。
  "我不许你动他！我绝不容许你让他看到你肮脏的那一切！"千静语警告着他，丝毫没有一丝胆怯。
  然而肮脏两个字却触怒了易宇兮的神经。
  "是啊，肮脏，在你为我这样肮脏的人生下孩子的时候你就该料到这一天的！"易宇兮说完抬步欲离去。
  千静语紧随过去却被他转身喝住。
  "你最好现在不要再跟我多说一句！我不保证我这样肮脏的人会做出什么样可怕的事，也许是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儿子！"凌厉的眼眸带着寒冷落进千静语的眼底。
  是警告也是威胁。
  千静语知道他有多可怕，她知道……
  没有再上前激怒他，她看着他带着郁离去，她靠着身后的墙壁慢慢滑落下去。
  小成……她不能没有小成……
  ***
  小成不是顾家孩子的事情让平日里充满孩子欢声笑语的顾宅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这对顾家千家无意是巨大的打击。
  陆菁因此气得一病不起，整日以泪洗面。
  而顾盛也没有再去军队。
  大儿子顾楷铭那天之后也不知去了哪里，顾盛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那么可笑。
  当宝疼了四年的孙子，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家门不幸，他身为司令的颜面何存！
  看着妻子陆菁憔悴地躺在那里的模样顾盛不住地哀叹。
  这个家，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院子里蓦然有光亮出现，透着窗帘的缝隙落到楼上的房间里。
  然后他们就听到佣人的声音。
  "司令，太太，大少爷回来了。"
  顾盛现在没有心思看到顾楷铭。
  这件事他明明知道还是隐瞒了他们四年，这个气他还没消呢！
  陆菁却从床上挣扎着要起身。
  "做什么？"顾盛皱眉
  "我看看儿子有没有吃饭，让佣人给他热一下饭。"
  母亲终究是心疼儿子的，就算现在还是头昏脑涨陆菁还是担心着顾楷铭的胃。
  "他饿不死！"顾盛还在气头上，开口很不悦。
  可是陆菁执意要起床。
  两人还在为此争执着，房门已经被轻轻打开。
  两人闻声望去却没看到顾楷铭高俊的身影，只是片刻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一个长得很标志，扎着两个小辫子，如同洋娃娃一样的小人猝不及防地落进眼帘。
  她站在那里轻轻绽着笑，那笑脸甜到人心底。
  两人皆是一怔，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她稚嫩的声音响起。
  "爷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