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顺利走脱
作者:
蓝惜月 更新:2021-03-12 05:52 字数:5587
仙姑进得门来,拂尘这里甩甩,那里扫扫,嘴里念念有词,闹了好一会才说:"三姑娘,别怪贫道多口,你这屋子气重得很,是不是以前死过人?"
容悦满脸惊恐:"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仙姑摇头不答,表示天机不可泄露。
容悦请仙姑坐下,自己拉过引枕歪倒在美人榻上,病恹恹地说:"难怪自从搬来这里,夜夜多梦,早上起来总是头昏脑涨,竟没一天松泛过。"
仙姑走近榻前,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末了摇头叹息:"姑娘邪气入体,长此下去……"
"会怎样?"
"只怕命堪忧。"
容悦吓得滚到地上,跪在仙姑脚下哭道:"求仙长救我!"
仙姑着她的头发说:"莫怕,你我既能在此相遇,便是因缘,合该我救你。我云游到此,原本昨日就要离去,是夏夫人听说我在城中,专程上门拜访,说她有个侄女曾昏睡七日不醒,醒来后神情举止大异往日,恐有邪灵作祟,央我过府一探,伺机为姑娘谴除。姑娘若信得过,贫道这就为姑娘做法,只不过……"
容悦抢过话头道:"要布施供养诸位天尊及护法,求他们慈悲护佑,是不是?我有,我有,您等着。"
说完跌跌撞撞地跑到妆台前,先打开面上的匣子,仙姑偷眼望去,只见满匣华灿;再用脖子上的小钥匙打开下面的抽屉,拿出另一个镶满珍珠的宝盒,里面各种宝石、猫眼,晃得仙姑睁不开眼睛。
容悦把两个首饰盒一起摆到仙姑面前,神情急切地说:"只要您能救我,我愿意把这些全部供养给仙长。钱财乃身外物,若命都没有了,还要首饰做什么?求仙长不要嫌这些俗物鄙陋,都是容悦的一片心,只求仙长慈悲,救我则个。"
眼见仙姑猛咽口水,恨不得从她手里一把夺过去揣在自己怀里,贪婪之心显露无遗,容悦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因为此地特殊的人文环境,再加上苗砺和周泰显示的神奇武功,让容悦不敢对任何自称"贫道"的人掉以轻心,也许人家真是得道高人呢?她就算有点本事,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的雕虫小技,跟真正的神通没法比。
所以她拿出珠宝试探,对钱财的态度从来都是凡与圣的试金石。
此位仙姑虽贪财,但她似乎另有目的,所以得了钱还不够,跟她说:"姑娘如此虔心供养,诸位天尊和护法都会保佑你的,但还有一点贫道不得不提醒。"
"仙长请说。"
"施法之前,最好是脱去身上衣物,露出清净赤诚之体,如此邪灵方无处藏身。"
容悦摇头暗叹,为什么这些人总把别人当白痴?便是容悦原身在此,想必也不会同意如此荒诞的要求吧。
在这之前,她一直揣度仙姑的来意,到此时方彻底了悟。
容徽夫妻为了斩草除,到处散播她的谣言,让她名誉受损的同时,身价也大打折扣。想必那些"恩客"不肯出高价,怕她已非完璧之身,容徽就想出这招,找个女人来给她验身。
由此推断,这个所谓的仙姑,多半是稳婆之类的角色。
容悦看过的古代小说中,那些经验丰富的的稳婆,验身有很多种方法,有些本不需要脱衣服。那么,除了验处之外,应该还想了解别的,就像清选秀一样,要看发育情况,看肌理匀净与否,甚至体毛、体味。
弄清了来意,容悦不想再跟她多耗,忸怩了一会儿,乖乖躺回榻上。
仙姑用安抚的语气说:"姑娘若觉得难为情,不妨闭上眼。"
其实是她自己难为情,验过那么多女孩,哪个不是眼睛闭得死死的,脸儿红得像猪血?只有眼前这位,面不改色地瞅着她笑,笑得她心里发毛。
容悦点点头,很听话地闭上眼,仙姑松了一口气,手刚伸到腰间,容悦猛地抓住她的胳膊说:"等等。"
仙姑觉得这才是正常反应,双手继续解衣,嘴里说:"别怕,很快就",话未完,忽觉浑身一麻,差点软倒在地。
容悦按住她的软麻,声音变成了一个暗哑森的中年妇女:"我在此等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才等来一个替身,再过些日子就可以投胎转世。哪里来的假仙姑,竟敢管我花二娘的事,你既舍不得她,不如你替了她!"手上越发用力,身体反应加心理反应,仙姑抖得跟筛糠一样。
"中年妇女"嘎嘎而笑:"看到那些珠宝没,都是我变出来哄她的,你也不想想,她们孤儿寡母,怎会有这些东西。"
仙姑不敢回话,"中年妇女"又道:"你也喜欢呀,那我送你一些吧,来,把那只手伸过来。"
不由分说拽过那只手,同样按住臂上的软麻。其实力道并不大,却成了压垮仙姑的最后一稻草,让她两眼一翻白,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再恢复意识,是被半盏冷茶泼醒的,发现容悦蹲在身边,仙姑吓得一哆嗦。
容悦纳闷地问:"仙长,您这是怎么啦?我一觉睡醒,就见您躺在地上。"
仙姑将信将疑:"你说你睡着了?那你刚对我说了什么还记不记得?"
容悦摇头,见仙姑狐疑地看着自己,着头问:"那我跟你说了什么?"
"没,没说什么。"
仙姑出去打听到银杏院里确实吊死过一个叫花二娘的女人,顿时大惊失色,屁滚尿流而去,当天下午,容府客人也纷纷告辞。
容徽送完客回来,气得在房里砸了一只茶杯,砸完才看清,原来是他最喜欢的龙纹玉茭杯,平时舍不得用,贵客临门才摆出来撑撑门面。
这下,气恼中又添了懊悔,晚上饭食懒怠,渐渐肢体沉重,容悦假装的一切症候,全都跑到他身上了。
到第二天,病得昏沉沉的容徽听说"萧府"派车来接人,在床上拼命摆手:"让她们走,快点走!"
马车启动后,庆幸不已的萧夫人不解的问女儿:"你在房里跟那仙姑说了什么?弄得你大伯像送瘟神一样把我们送走,恨不得倒贴一笔银子让萧府多养我们一些日子。"
容悦只是笑:"太太舍不得走?"
萧夫人斜了她一眼:"我就是想不通,前一刻还想卖了你,后一刻又开恩放我们走。"
"太太想那些做什么,能走就行了。"
望着容府缀满铜钉的红漆大门在视野里渐渐远去,容悦在心里说:伯父大人,我会再回来的,请您务必保重身体,要是我回来,您却不在了,那该多没趣啊。
萧夫人母女出了碧水城,白天赶路,晚上在别苑休息,直到第四晚才住进客栈。
此地叫紫荆堡,是个仅有几千人口,座落在丘陵边缘的小镇。
她们的行进方向是一路向西,由湖区走向山地,海拔逐渐升高,最后到达雍侯萧氏所居的山城南陵。
萧夫人已经五年没回娘家了,此次行程虽然由于所派之人迟迟未有音讯而略感疑虑,到底是开心的,一路上不停地跟女儿讲述南陵的种种。容悦以倾听为主,偶尔上两句,萧夫人没觉得任何异样。
其实,容悦所了知的南陵的一切,全是从书上得来的。
这同样是职业习惯使然。做特工的人,心里要有一本地图,要对各地的气候环境、风土人情有个大致了解,即使临时被派往哪里执行任务,也不至于犯常识错误。
她们下榻的九福客栈,是紫荆堡的产业。紫荆堡主就是这儿的城主,拥有小城及周边土地。
自原有的统一帝国天圣朝覆没后,国有土地全部沦为私有,境内星罗棋布,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国家。
拥有土地的途径主要有两种:分封或购买。前期以分封为主,后期则主要靠购买。
容悦本以为"以势夺占"才是攫取土地的主要手段,没料到真实情况竟是如此,不禁大为惊讶。若说这个时空民风淳厚,容府内藏污纳垢,骨相残的惨烈程度堪比历史上任何黑暗时期;若说礼乐崩坏,人心不古,人们又尊重私产,谨守各种分际。
总之,这是个无法言喻的时代。
在九福客栈下车时,看掌柜诚惶诚恐,萧夫人每说一句话就如奉纶音的样子,容悦还以为紫荆堡也属于景国的版图,萧夫人却告诉她:"紫荆堡严家只是景国附庸,每年依例上贡而已,跟景国和楚溟国的关系一样。"
"那掌柜的干嘛如此巴结?"
"因为我们包下了整间客栈,连扫地烧饭都只用自家仆役,他奉承的不是人,而是钱。何况卢骏来下定时并未提及'容'字。"
"原来如此,太太准备这一路都隐去容姓吗?"
萧夫人摇头笑道:"其实也是掩耳盗铃,这方圆几百里内,除了容家,谁会有这样的排场。"
容悦忍不住吐槽:"什么排场,明明就是搬家,恨不得把锅碗瓢盆都带上,人也走得只剩几个看门的,您到底想在外面住多久啊?"
萧夫人含糊地说:"该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
她暂时还不想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女儿。听说夏御走前给女儿留了一封长信,这两人搞不好私下里有约定,万一女儿知道这回是要躲出去给她招婿生孩子,不知会不会闹腾?
容悦确实不想在外面待很久,但她的理由跟萧夫人以为的风马牛不相及。她对容府内暗藏的各种玄机感兴趣得很,刚刚才查到一点线索,巴不得继续追下去,让一切水落石出。
可惜萧夫人要走,她也没办法。
母女俩刚坐下,卢骏就带着人上来问安。萧夫人示意容悦回避,容悦慢悠悠地喝着茶,嘴里咕哝:"他们都是追随爷爷和父亲的人,就跟悦儿的长辈一样,有什么见不得的。"
萧夫人仍有顾虑:"里面也有年轻的部属。"
容悦不以为意:"年轻的,就是兄弟嘛。"
卢骏在外面赞道:"小主这话说得好,不是叔伯就是兄弟,既如此,咱们都进去吧。"
见礼毕,萧夫人开口问:"松林武馆那边留了多少人?"
卢骏回道:"留了一半人手,由穆坤打理日常事务,属下离开前,已遵照您的吩咐,升任他为副馆主。"
容悦一愣,穆坤不就是那位会隐藏术的师傅?把他留在碧水城,自己跟谁学呀。
虽说以后还有机会,可隐藏术不比别的,对身体条件要求很高,尤其是身体的柔软度与忍耐力,年纪越小越容易上手。她本来就嫌自己大了,再拖下去,也许这一生就此错过。
心里着急,也顾不得别人怎么想了,抓住母亲的衣袖恳求:"太太,能不能让穆师傅随行?我想拜他为师。"
萧夫人惊问:"你要学武?"
这时卢骏向萧夫人抱拳道:"属下正要向您禀告此事。"说话间,朝门外使了个眼色。
只见苗砺和周泰走进来,直挺挺地跪在容悦面前,容悦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笑着对他们说:"起来吧,你们既然是暗人,一切行动都向暗使汇报本属应当。"
卢骏是暗部的二首脑,称暗使,意思是,暗主的使者,负责向部众传达暗主的命令,并及时回馈信息。至于其他的部门及人事设置,容悦并不清楚,只隐约听萧夫人提起,每月要额外发放九十九份月银。
萧夫人头不着脑,看看女儿,又看看卢骏,一脸诧异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悦生怕卢骏把她领人夜探牡丹院的事说出来,若说她因为听到"怪声"而对牡丹院发生兴趣,萧夫人还不知作何感想,忙起身道:"容悦也想拜您为师,求您成全。"
"不敢!"卢骏很恭敬地表示:"您是我们的小主,小主有差遣,只管吩咐就是了。"
萧夫人终于开始正视女儿:"你真想学?"
容悦猛点头:"还有尹师傅,女儿想跟他学医。"
萧夫人道:"跟尹师傅学我倒是很赞成,你上回说要在院子里种草药,配一些常用药给下人用,我就准备让尹师傅教教你的。自己看书到底比不上跟师傅学,尹师傅比一般的大夫不知强出多少倍。"
"多谢太太。"容悦其实很想问,既然如此,以前容悦原身病成那样,您为什么不请尹师傅,反而从外面找大夫?
"至于穆师傅……"萧夫人眉头打结,心情相当矛盾。女儿肯学本领是好事,可这样一来,招婿生孩子不就要延后了?她的嗣孙啊,白胖胖的娃,昨儿个夜里还梦见了呢。
容悦一叠声地哀求:"太太,求您了,就让女儿学吧。您常说,女儿孤零零的一独苗,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在外面挨打都没人出头。要是女儿有了本事,就不怕人欺负了,对不对,卢师傅?"
卢骏只是笑,萧夫人瞪着她说:"卢师傅还没答应收你呢,你就喊上了。"
卢骏顺驴下坡:"若蒙夫人和小主不弃,卢骏一定尽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萧夫人照例要客气一下:"就怕她体虚气弱,糟蹋了你的好功夫。"
谁知卢骏听了这话,竟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很兴奋地说:"夫人还没听说吧,小主梦中得了仙人指点,学了几式极厉害的必杀招,苗砺连一招都没走过,周泰也只堪堪走了一招。"
萧夫人半晌没吭声,愣愣地望着卢骏,他说的人,是她女儿吗?
萧夫人的神情让容悦担心起来,她会不会接受不了女儿这样巨大的改变?会不会像假仙姑一样,觉得她可能被邪灵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