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卷 (十七)阴魂不散
作者:飘阿兮      更新:2021-03-12 06:15      字数:5196
  沈安若在停车场定定地立了一会儿,还是有点头晕,决定打车回家。下午她该去哪儿呢?回家睡觉?她今天已经睡得够多了。
  正在犹疑间,贺秋雁的求援电话到,那女人在品街购物成疯,把现金花光,偏偏现在相中那件衣服的店又不能刷卡,问沈安若能否过去救她。于是沈安若打了车过去找她。
  "你最近怎么比明星都忙?找你不是有培训就是有应酬。难道有新行情?快快通报!"贺秋雁一惯地碎碎念,又上下打量她一番,"你今天的样子很是不同,很久没打扮得这么像你自己过了。嗳,今天气色也比平时好些,看起来很有生气的样子。"
  是啊,真是很有"生气"。想起这套衣服,沈安若又气闷,在一家店里从头到脚试了全套的新装,一边请店员帮忙把标签全剪掉,一边吩咐她们把自己原来的衣服包起来。
  "搞什么啊,你弄成这样要参加狂欢派对啊,怎么这么经不起表扬?"贺秋雁一副"你不可理喻"的眼神。
  "我郁闷,想换换心情。"
  "亲爱的,哪个臭男人招惹你了?我替你拍死他。"
  "你怎么知道是男人?"
  "是女人的话你会生气吗?"
  她们一直逛到傍晚,因为饿,早早地就在购物街的西餐厅吃饭。沈安若觉得牛排太老,面条太硬,披萨太腻,总之今天一切都不对劲,连塞满胃心情就好这个法宝都不灵了。她放下餐具正出神,手机又响起。沈安若盯着那个闪动着的名字一动不动,直到贺秋雁提醒她:"嗳,电话。"
  "打错了,今天打错了好几回。"
  过了一会儿,又打过来。她终于拿了手机出去接。
  "你现在在哪儿?晚上一起吃个饭。"程少臣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你公司的事处理好了?"
  "已经没事了。"
  "我跟贺秋雁在一起,正在吃饭。"
  "是吗?等你们吃完,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她晚上找我有事,我要到她那边去。"
  程少臣停顿了几秒钟,试探的口气:"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连演戏都演不过他。沈安若决定认输,不再陪着他兜圈子浪费时间。她压低了声音:"程少臣,你怎么还没玩够啊?按照通关游戏规则,拿下一个目标后,就应该立即去寻找下一个,不要在原地打转浪费时间,明白不?"
  他竟然很镇定:"你这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我是说,你在我身上使诡计,玩谋,是不是太瞧得起我了,不觉得太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么?"沈安若暗暗地咬牙。
  程少臣在电话那头笑了:"你想了一天才反应过来?昨天夜里我就很老实地承认了,你还记得不?"
  他的笑声太暖昧,而凭她对他的足够了解,知道他那笑里明明还藏了另一句话:既然你昨夜都默许了我的谋,为何现在又要秋后算帐?
  即使隔着电话,沈安若也又羞又窘,昨夜他承认谋论的那个时候,她怎么可能去推开他,她只觉得耳朵都发起烧来。
  "你跟酒店服务生串通一气的事我不计较,但是你连那么小的孩子都要利用,深更半夜也不让他睡觉,把他带离母亲身边,你真够无耻。"辩论时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还不如开门见山,只指要害。
  程少臣果然顿了顿:"天,你的消息可真够快的,我以为总该过上几天你才会发现。"
  他那副以无耻为荣的腔调可真是让她火冒三丈了,要努力克制才能保持冷静的语气:"你很得意啊你,用勾引未成年少女的手段来对付我这等明日黄花,堂堂的优秀青年企业家程先生你,不觉得有损你的高贵身份跟品味?"她在内心补充一句,xxx,最令人恼火的是,这么滥的手段,她竟然也会中招。
  "沈安若,你比未成年少女有魅力多了,你可千万别自贬身价。"程少臣很明显又被她娱乐到了,"不过关于tommy只是个巧合,你不要给我乱栽赃好吧。我本想去帮你的忙,恰好遇见熟识的小朋友,他又吵着要找爸爸。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傻到要跟自己的好运过不去呢?"
  "你信用早破产了,我不相信你。"
  "你不信我也改变不了事实啊。我们不要在电话里吵好吧,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接你。我当面向你赔罪好不好?"
  "你去死吧。"沈安若说完最后一个字,立即将通话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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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安若回去继续啃那个烤老了的牛排,贺秋雁在对面毫无掩饰地观察她,最后下了结论:"刚才又有人招惹你了。"用的肯定句。
  "哪有的事?你以为你是大仙啊。"
  "沈安若,我们认识快一辈子了吧?你什么情绪瞒得住我?"
  沈安若决定放弃牛排,去盛沙拉。一层一层又一层,技术活儿,堆得老高,旁边跟她一起盛沙拉的小姑娘瞠目,直要向她讨教。
  贺秋雁擅长自己找话题,八卦,时政,典故,随意穿,只要不打断她,并且适时地回应一句,她就可以即兴发表彩的演讲。终于她也无话可讲了,看着兴致缺缺的沈安若:"上周我见到你前夫了。"
  沈安若抬头看她。
  "嗳,我可没找他碴儿。事实上,他帮了我挺大一个忙。"
  "哦。"
  "我们去安凯工业园拍照,我还是第一回见他那副样子,套着工装戴着安全帽在工地上做安检。以前见多了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突然就被他那新形象给震撼了下,你那前夫还真是什么造型都挺有架势咧,可惜拒绝入镜,不然我们这期杂志销量会提高不少。"
  "我们好不容易见回面,你少提杀风景的名字成不?我今晚到你那儿去睡,没问题吧。"
  "当然好,我最近睡的不安稳,正想找人陪。咦,以前我骂程少臣,你哪次不替他说话来着,一再地强调离婚的主责在于你,他是多么的无辜。今儿你这态度转得很奇怪啊。"
  "你不是从来都不待见他,怎么今儿也这么怪啊。"
  "因为我突然很惭愧地发现,原来一直对他都挺有偏见的,这人其实不错,不会眼高于顶,也从不张扬。回头想想你们结婚那天我们几个那是往死里折腾他啊,他都一直笑,一点脾气都没有。对了,那天中午敬爱的程董还请我们去吃了顿大餐,我那女同事现在一提起他来还两眼冒红心。说起来,完全沾了你的光。"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提他成么?"
  贺秋雁细细地看了她几眼,笑了:"哦,原来那个不识趣的骚扰者真是他啊。"
  沈安若懊恼地瞪了她一眼,结果她笑得更厉害了,笑了半天才说:"安若,说真的,我一直觉得,如果一个男人肯那么耐心地对待其实非常不待见自己的你的朋友,那么肯定是因为他非常的尊重你。反正你晃来晃去也没找到更好的……"
  沈安若阳怪气地打断她的话:"这位贺女士,你就为了一顿饭和一个忙,就打算把我卖了啊。咱俩认识快一辈子了吧,我今天好像也帮了你一个不小的忙,然后也正在请你吃饭是不?"
  "亲爱的,别恼别恼,我们换话题,换话题。"贺秋雁见风使舵,不过刚正经了几分钟又开始自顾自地笑,"安若,我还真是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简直跟海市蜃楼一样罕见啊。"
  沈安若第n+1次地确认自己遇人不淑,无论朋友,还是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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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她到贺秋雁家去睡,前阵子贺秋雁病了,她也在那边住了几天陪她,连睡衣和内衣都在那边放了两套。其实她是害怕程少臣去家里找她,虽然她直觉那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他没再打电话,大概耐已经被她磨光了。多好,这世界总算安静了。
  她们俩无聊得很,吃着零食,抱着靠垫坐在地上看电视。贺秋雁边把频道换来换去边抱怨:"唉,为什么频道越多,我就越没节目可看。我们看碟吧,我最近买了好多。"她抱出大摞连包装都没拆的碟,沈安若翻了翻,禁不住笑:"呀,每一张都是。你这趣味可真够恶的,全是完整版?"
  "不是完整版谁要看啊?还说我,你不看你怎么知道它们恶趣味,你就给我甲醇吧你。你想看哪一张?"
  正说着,沈安若的手机又响了。她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假装没看见贺秋雁揶揄的笑,到阳台上接电话去了。
  "你倒底想干什么啊,你让我清静点行么?"
  "我们谈谈吧。"
  "你想倾诉请找心理医生或者神父。"
  "沈安若,你怎么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子。好吧是我错了,请你不要生气了。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很认真地谈一谈昨天的事情。"
  她切了一声,存心让他听到:"程少臣,你不要这么搞笑好不好?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吧,我们都是成年人吧,不过是你情我愿事后再一拍两散的小事情而已,拜托你快忘掉吧。"
  "我很认真地跟你说话,你态度能不能诚恳点。"
  "嗯,你的态度可是足够诚恳,竟然还留黑卡给我。你大方过头了程先生。"
  "你不要借题发挥。"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丁点的恼意。
  "程少臣,你预期目标也实现了,你应该在新的起点上开始新的游戏了。看在我们交情不浅的份上,拜托你无视我好不好。"好吧,她真的很开心他终于发脾气了,虽然只有一点点。
  "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出来。"
  "我跟你无话可谈。"
  这种对话真的无聊又伤神,实在是浪费生命,再撑一分钟她就要现出颓势了。
  其实本没用上一分钟,程少臣下一句话就恢复了他最悠哉最镇定最从容的语气:"沈安若,我大概明白了一些。你昨天其实也在利用我对不对,结果发现事情不完全如你所料,所以现在有些恼羞成怒,想要过河拆桥。"
  这个混蛋实在是气死她了,偏偏他说的话又正好戳中她的心事了。沈安若气极败坏地对着手机磨牙:"对,就是你说的那样。你拼命纠缠我倒底想干嘛?你既非未成年,又不是第一次,难道你还想让我为你负责?"
  她断线时特别惋惜他给她打的不是固定电话,不然她至少可以使劲摔给他听以泄愤。
  沈安若在贺秋雁的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想等气顺一点再进去,免得还要被这个有退化成"橙子"危险的死女人嘲笑。她顺手把程少臣的电话号码从她手机里删掉,转念一想,他名字才三个字,如果删掉的话,再打来时就是11位数字了,她本来就对数字过敏,反正换成数字也是代表他,那样只会让她烦上加烦,于是又把他的号码重新输了进去,写上"猪小二",一会儿又换成"大浑蛋",但横看竖看都像在打情骂俏的样子,于是她恨恨地又改成了他的名字。
  如果手机系统只把他的所有来电都直接黑掉就好了。沈安若灵机一动,突然生出坏念头,她把他的来电号码专门设置了彩铃,用陈奕迅的那首歌,《海誓山盟》,这是引进版的名字,其实港版里这首歌的名字叫作《一夜销魂》。
  沈安若记得程少臣最讨厌别人电话里设彩铃,每次他拨完电话时把听筒离了耳朵很远,她就知道准定又遇上让他烦的彩铃了。
  "就算到明天你会统统不承认,至少现在你叫我很虔诚。"当时这一句歌词令她怅惘了很久,如今却欢喜得很,多么适合他,等他一给自己拨电话就听到这首歌,肯定会烦死他,烦着烦着估计他就不会再打来了。
  沈安若终于稍稍解了气,神色平静地回到客厅,但一见贺秋雁看她时那无比暖昧的神情,她的血压又瞬间升高了。这贺秋雁平时虽然也爱招惹她,但她从来不会觉得讨厌,怎么一变身成"橙子",就这么的碍眼。
  "你去了好久啊。都谈开了?有话就是应该好好说嘛。等你半天了,你到底想看哪张碟啊?"贺秋雁已经把所有碟都拆了包装,在桌上铺满,像要卖似的。
  沈安若恨恨地瞥了一眼桌子,吸一口气,再吸一口,终于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