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崔舜臣上头有包括崔舜华在内的三个哥哥,三个人的能力加起来也不如他的三分之一,他虽排行最末,却是整个崔家的希望,内定的接班人选。
所以辛甘收到他遣专人送来的花时,只觉得毛骨悚然。
像她和崔舜华那样"久负盛名"的风流人物,破盖配烂锅,凑在一起,宋、崔两家当然乐见其成。
可崔舜臣是谁?
同样一个出身与名声都一塌糊涂的女人,塞给种马大儿子当然没有问题,嫁给崔舜臣做未来主母——崔家满门拼死也一定会毁掉她的。
栽那株白玫瑰的花盆看上去是个挺值钱的古董,纯净干净的宝蓝色,漂亮极了,辛甘在上面弹指轻叩,听着那清脆声音,莞尔一笑。
郑翩翩由秘书带进来,看到这样一幅美人赏花图,夸张的赞叹了一声:"姐,虽然我是仰望着你的美貌长大的,可还是时不时被你狠狠惊艳到。"
辛甘头都不抬,"又有什么事情求我?"
被她一语道破,翩翩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咬着唇,手上无意识的揪那盆白玫瑰花瓣。
"翩翩小姐,"辛甘那位英女秘书心疼不已,"这盆'蝶吻'非常罕见珍贵,您手下留情!"
郑翩翩委屈不已的收手,默默蹲在了辛甘转椅旁边。
辛甘才不理她,向秘书勾了勾手指,开始杀伐果断的处理公事。
翩翩小狗一样湿漉着眼睛,扯她衣角可怜兮兮的摇:"不要再和大哥闹别扭了啦~他最近心情好差哦~"
"是吗,"辛甘签着文件,"真是个好消息。"
"可是我答应了学长,大哥会出席我们的台庆活动,现在他心情那么差,我怎么敢开口嘛!"翩翩哀怨不已。
她在一家电视台实习,这个月底是电视台二十周年庆典,领导是她的学长,知道她是郑家的大小姐,把邀请抽奖嘉宾的任务交给了她——若是真能邀来郑翩然,以后就再也不愁广告经费了。
"大哥这几天太可怕了!简直是残暴!翩怀前阵子撞了车,被骂的半死不说,到现在还在家里关禁闭。我连话都不敢跟他多说……"郑安桐一生心血除了郑氏,就只有郑翩然,他这一双子女,倒是郑翩然带在身边约束的时候比较多。
辛甘停下笔:"翩怀受伤了?"
"和另一个败家子飙车,两辆车都毁了,他小伤,对方比较惨啦。"翩翩不以为然的说,又抓着辛甘的手蹭,"姐~你帮帮我啦!你不帮我、我就死定了!我暗恋我学长很久了啦!"
"好了,拿上去给董事长签吧。"辛甘将签完的文件与那盆白玫瑰一起推给秘书,"这花送你,你不要就替我扔了。"
秘书咽了口唾沫,抱着花盆游魂一样游了出去。
"姐~~~"翩翩坚持不懈的摇尾撒娇。
辛甘她的头。
"替你找一个比郑翩然更适合这差事的人,怎么样?"辛甘对她眨眨眼,"现在,坐到那边去,安安静静的等我做完事,我带你去吃晚饭。"
电视台员工里一大半都是花红柳绿,请个言情小说标准男主到场抽取灰姑娘,共舞一曲,比爱帕爱疯可刺激多了。
郑翩然这种幼稚闷骚又生人勿近的别扭冰山型,才不适合呢!辛甘琢磨着,拥着陌生而激动的姑娘翩翩起舞这种事,谁能比g市第一种马更拿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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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桌子落满了翩翩眼里冒出来的粉红星星,辛甘后悔不已的闭上了眼睛。
下午还在她办公室为郑翩然求情的人,这一刻为色所迷,早就将什么大哥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个崔舜臣啊,一记笑容抵得上十台发电机。
"翩翩……"辛甘出声提醒快要流口水的人。
"姐,"小女孩一眼不眨的盯着崔舜臣的俊脸,表情梦幻,"你真的好有眼光哦!他比我大哥合适多了啦!"
一口鲑鱼顿时卡在了辛甘食道里,她郁闷的伸手拿水杯,却碰到了先她一步的崔舜臣的手指。辛甘立刻缩手,他温文一笑,将水杯放到她面前。
"能看出这一点,翩翩你也很有眼光。"他转头,不徐不缓的对郑翩翩说。
这一回,辛甘默默的伸手拿的是纸巾了——喂,大人有没有教过你在别人喝水的时候说笑话,是不对的……
"呃……"郑翩翩虽然花痴,却机敏的很,"我的意思是,崔先生你比我大哥更合适当台庆嘉宾啦!呵呵,我大哥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姐哦?"
辛甘默然,心想那是你没见过他多话的时候。
不过郑翩然多话的时候,翩翩是永远没机会见到的。
那些旖旎昏沉里,低哑而滚烫的话,他的轻笑……
辛甘口干舌燥,后背整片都麻了。
崔舜臣见她面色古怪,又忽然红了脸,关切的低声问:"辛甘,你怎么了?"
"没事,"辛甘毫无食欲的放下餐具,"你刚才说了一半——崔舜华他怎么了?"
她约的是种马,怎么来的是白马?
"哦,他最近可能要结婚了,脱不开身,"崔舜臣看她并无异常反应,柔和一笑,淡淡一笔带过,问道:"怎么了,你不高兴我替他来赴约吗?"
"当然不是。"辛甘当然得否认。
崔舜臣却很明显的高兴起来。"那就好。"他举杯与她轻碰,眼睛一刻未曾离开她,仿佛以她下酒,一口喝下了那杯色泽迷人的红酒。
郑翩翩旁观着这一幕,心惊跳。想到自家那个手段变态的大哥,崔舜臣那方才还光芒万丈的温柔笑容,顿时就怎么看怎么是个悲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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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甘料想翩怀不会在郑家老宅养伤,打了个电话给陈伯,人果然是在郑翩然那里。
辛甘开车过去,停满了各款各色宾士的车库里,一辆粉红颜色的夹杂其间,相当眼熟。
绕过等在正门口的陈伯,辛甘悄无声息的上了二楼。
雅琪的声音她听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一种像此刻从房中传出的:娇媚、柔软、很努力的扮作成熟大人,却又带着她惯有的娇憨之意。
她在笑,欢快而羞涩。
辛甘伸手推门,心上在那一刻,没有血流经。
如果真是他……如果真的是他的话,对她而言,对这十年,是多不幸、而又多幸福的事情呢?
其实辛甘,从未真的想过拖他一道下地狱。
可惜并不是郑翩然——左腿吊着石膏的翩怀依然英俊的不像话,雅琪正喂他苹果,整个人依在他怀里,散发着比苹果更甜的香气。
辛甘敲敲门,小情侣一道看过来,俱都傻眼。
雅琪率先反应过来,涨红了整张脸,拿了包和外套,一言不发的冲了出去。翩怀"哎"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辛甘:"小心肝,你怎么来了啊……"
辛甘倚在门上,笑而不语。
"借过。"身后忽然有人淡淡的说。
辛甘侧身回头。
千种风情也只在那一眼。某人明明已竭力面无表情不看她,却还是没忍住,停顿了几秒他生生别开目光,冷冷哼了一声。
有郑翩然坐镇,翩怀规矩的简直拘谨。辛甘削了苹果递给他,他看着堂哥的脸色,手指在被子上抠啊抠啊的,硬是不敢接。
辛甘觉得好笑,转身先递给面无表情的郑翩然,他抬眼瞥了瞥她,接过来,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
翩怀接了第二个,稀里哗啦啃的别提有多响亮。
"小辛——姐",郑翩然咬苹果的动作微一顿,翩怀立即的改了口,"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有人想让我知道,我怎么敢装作不知道呢?"辛甘柔声对他说。
她背后,那人冷哧了声。辛甘转身,大大方方直视他:"怎么?"
郑翩然将干干净净的果核投进墙角的纸篓,漂亮利落。接过陈伯递来的热毛巾擦拭着手指,他垂着眼,嘲笑的神情:"你知不知道、'自作多情'四个字怎么写?"
"不知道。"辛甘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这一向对我有情的人太多了,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自作呢?"
郑翩然站了起来,扬起嘴角,勾魂动魄的笑了起来。
翩怀蒙在被子里咔嚓咔嚓的猛啃着苹果,脑门上直冒汗。
小心肝真是一如既往的猛,他长到这么大,敢把他家大哥惹毛还能幸存的,除了他爹,就只见过她一个活着。
室内气压越来越低,气氛压抑的不得了。
"喂……你们两个顾及一下病人的感受好不好啊……"苹果核都啃进肚子了,郑翩怀弱弱的爬起来劝架,"大人吵架对小孩子身心健康发展很不利的……"
辛甘横了郑翩然一眼,不屑的"切"了声。她转身安慰可怜巴巴的"孩子",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翩怀感动死了,一时惬意,忘形的贴上去,可那怀抱还未至,就已空——他抬头,人已经被大哥打横抱在怀里,掠走了……
寂寞空虚恨啊……郑翩怀埋进被子里,痛苦的呜咽了声,证明自己清白有那么多种方法,干嘛非得选拆散他和他家小女朋友那种呢?
大哥真是太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