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的学生“闹事”，对于柳牧来说，压根就不算是一件事情。
  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情做得够狠毒，够无耻的关系，让李无忧觉得左骧是继左无舟之后的有一条好狗，他毫不吝啬地提供了一点新的信息，就是那位无影剑的确跟张员外有关。
  甚至跟那位“张大人”也有关。
  不过李无忧提供的信息也就到此为止了。
  柳牧倒是不急不缓，没有继续去找张员外的麻烦，也没有去找那位张大人麻烦的意思，而是在自己的府上逗张芷雪玩。
  连千户所都没有去，让那边的几个百户松了一大口气。
  时间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
  柳牧终于从他的府邸离开，带着张芷雪离开了皇城，身边没有带任何一个人，好像去郊外踏青一样。
  张芷雪牵着柳牧的手，开心得不得了。
  “这样都不来的话，那就太让人失望了。”柳牧在心里暗道。
  他之所以出去，自然是为了给那位无影剑机会，这样的郊外，可能设下埋伏的可能性太小了，而且柳牧还是到处走的状态。
  如果周围埋伏了人手，一旦动起来，多半会露出破绽。
  柳牧这一行为，几乎就是在向那位无影剑宣告，他就在这里，等着他来。
  作为一个还算颇有名气的江湖侠客，无影剑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出现的话，那么他真的可以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混江湖的，武林人士，追求的还是“名利”二字。
  名在前，利在后。
  有名才有利，对于武林人士，江湖人士来说，名声简直就是他们的第二条命。
  哪怕无影剑成为了朝廷的通缉犯，但是在武林当中，他的依然是赫赫有名的大侠。
  丝毫不会减分，甚至还可以加分。
  毕竟武林人士从来不吃朝廷那一套，并且以跟朝廷作对为荣，更不用说，杀的还是天衣卫。
  天衣卫的人，都该死！
  柳牧今天出来，也算是把这位无影剑逼到了悬崖上面，没有了退路。
  潺潺的溪水畔，张芷雪开心地蹲在河边，伸手在水里不断拨动着。
  柳牧懒洋洋地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双眼微微眯起，似乎不太适应明媚的阳光，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样子。
  不多时，一阵喧闹而充满了活力和朝气的声音从另外一边传来。
  一群华服公子、锦衣佳人，还有跟从的丫鬟小厮，几十人浩浩荡荡而来。
  看起来像是在郊游踏青的。
  其中有几个人，还是前几天被柳牧打出去的所谓同窗。
  “那个是张家小姐……”很快，各种声音安静了下来，一个人指着河边玩耍的张芷雪说道。
  张芷雪转过头，就看到一大群人朝着自己跑了过来，顿时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柳牧身后。
  一只手抓着柳牧的衣服，小脑袋从柳牧腰后探出，好奇地看着这群跑过来的人。
  “败类！”
  “左骧！你竟堕落至此！”
  “太学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那些华服公子纷纷义愤填膺地指责柳牧，看他们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柳牧跟他们有着夺妻之恨。
  至于那些小姐丫鬟，则是美目在柳牧脸上不断流转，没有加入到声讨当中，而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之意。
  “这位左公子，长得真是好看呢。”
  “唉，真是可惜了。”
  如果目光能够说话，那便是这个意思。
  “放下张家小姐！”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年轻公子越众而出，指着柳牧说道。
  柳牧却是无视了这些人，看向了他们的背后。
  而就在这时，一阵呼啸的破空之声而来，一柄三尺青峰从天而降，落在了柳牧的面前，刺进了草地当中，剑柄不住地抖动着。
  伴随着一阵阵类似于爆裂之声，一个男子踏水而来，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在了众人和柳牧的中间。
  “左骧！”
  一声醇厚的男中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你要为父报仇，冲着我秦某人而来便是，何必连累无辜，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当日我就不该手下留情，应该送你和血鹰那败类一块上路才对！”
  “无影剑？”
  “秦大侠！”
  听这番话，那群年轻人顿时有些激动了起来，一些人甚至流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足见天元皇朝的衰落，太学的学生竟然会崇拜这样的江湖人士，也算是完了。
  当然，这个跟无影剑的正义大侠之名有关。
  一些邪派武林人士，大家还是喊打喊杀的。
  “你就是无影剑？”柳牧开口问道。
  很尴尬，左骧“临死”前压根就没有记住无影剑长什么样子，只记得那一双充满了杀意的双目。
  而那些画像，说实话，柳牧着实无法从那写意风里面认出无影剑秦岩的模样，因此才有此一问。
  “正是我！”
  秦岩开口说道，“左骧！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其父的阴毒倒是继承了大半，如果你还算是一个男人，就把张家小姐交给他们，我们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
  “秦大侠说的好！”
  “如此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身后的一群人顿时沸腾了起来，如果不是他们不会武功，估计会大喊“跟天衣卫的败类不用将江湖道义，大家一块上”之类的话。
  而这些人出现在这里的作用也很明显，并不是单纯的偶遇，而是不给柳牧威胁无影剑的机会。
  然后，一声可怕无比的戾啸之声打断了众人的群情激奋。
  就在秦岩开口承认自己身份的时候，柳牧动了。
  他伸出手，挡住了张芷雪的眼睛，将其轻轻往后面推了推。
  另外一只手伸出，呈现鹰爪姿态，朝着秦岩虚空一抓！
  那一声戾啸便是如此传出！
  除了张芷雪、秦岩之外，所有人都流露出了痛苦无比的神色，纷纷捂住了耳朵，一些身子弱的人甚至都倒了下去。
  疼痛恍惚间，他们好像看见一只气流形成的神鹰从柳牧身后浮现，朝着秦岩狠狠抓了过去。
  天鹰爪最强的一招——神霄！
  恐怕除了左家创造这套武功的人之外，从来没有第二个人施展出过这一招。
  这个时候，秦岩的手才堪堪碰到面前的剑柄。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秦岩的脑袋被生生从脖子上撕裂了下来，鲜血落在了他身后的一群人身上。
  脑袋则是随着柳牧收手的动作落在了他的面前。
  无头尸体倒下，鲜血染红了草地，众人的耳朵依然在嗡嗡作响，听不清周围人张口说话的声音，却可以看到彼此那惊恐到极点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一群人开始连滚带爬地远离柳牧。
  刚才那风度翩翩才子佳人的模样消失地干干净净，比起难民也好不了太多。
  没有沾染任何鲜血的柳牧抱起了依然闭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张芷雪，远离这片血腥之地。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一群穿着统一暗色衣服，背后背着弩箭，腰间挂着锋利三尺长刀的天衣卫来到，如同一片阴云一般。
  没来到柳牧身边，就被他指了指另外一边。
  为首的男子皱了皱眉，走到了那边，看着倒下的无头尸体，还有那位无影剑死不瞑目的表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好埋伏不意味着天衣卫真的就放任不管了。
  怎么说无影剑也是打了天衣卫的脸，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会伸手。
  当看到那群公子哥屁滚尿流地从远处，并且带着一身鲜血而来的时候，远远暗中跟随的天衣卫自然也就动了。
  “是无影剑。”有天衣卫上来，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了这位不是一个西贝货。
  这下，就算是这群看起来很有铁血逼格的天衣卫也有些骚乱了。
  无影剑真的不是阿猫阿狗，他是二品高手，就算是有人帮忙和接应，可以杀掉左无舟之后逃之夭夭就足见其不凡。
  这样的二品是杀出来的二品，不是什么深山老林里面练了十几年的闭门造车出来的二品。
  可是，看秦岩那凝固在脸上震惊、错愕的表情，就可以“看见”他死前是如何的惊骇了。
  分出了一行人，用黑布把秦岩的脑袋包了起来，迅速前往天狱司。
  “左……左百户。”
  过了一会儿，那为首的天衣卫走到柳牧身边，抱拳说道。
  “现在应该是千户了吧？”柳牧把目光从张芷雪身上移到这个人的脸上。
  “这还要等督主大人——”这个男子说道。
  “真是麻烦，他在哪，我去找他，你们帮我把小丫头送回到张家庄。”柳牧说道。
  “……”那男子没有说话，他可是一个指挥同知，李无忧的身边人，地位高出柳牧不知道多少，可是对方竟然用这样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
  更加憋屈的是，他竟然有一种无法反抗的感觉，好像这位即将当上千户的百户，用这样的方式命令自己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不仅仅是对方杀掉了杀掉了无影剑这个二品高手的余威，更是来自于面对这位百户之时的一丝仿若来自于本能的恐惧。
  “小丫头，我先走了，这位长得一点都不好看的大叔待会会送你回家，你不准说他丑知道吗？”柳牧走到了张芷雪身边吩咐道。
  那位指挥同知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种话能不当面说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