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在明亮的房间当中，一个中年人跪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这倒不是因为有人在用暴力来对待它，从表情上来看，它很兴奋，如果不是旁边有个女孩拉着，估计它已经扑了出去。
  原因是在那里坐着的东西，那是个大概两米的盔甲，它在慢慢的转头。
  就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这个中年男性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在旁边的本子上用极快的动作写着什么。
  “蕾莉，报给我里面的魔力运行图。”它对着旁边的女孩嚷嚷，她点了点头后就同样抱着本子在记录着些什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个机器忽然就停了下来，在那里一动不动。
  “该死的。”中年男性骂着脏话，把手中的笔摔得远远的。
  因为运行图上清楚的记下了他为什么会转头：因为某处魔力泄露导致某块金属扭曲变形而产生的联动效果。
  叫蕾莉的女孩看着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然后走过去开始收拾这个东西，稍微的加点零件后就可以拿去当作正常的傀儡使用。
  这个女孩的年纪应该不大，因为明显的看的出来是个孩子。不需要判断，因为在牌子上写的很清楚他的年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至少这里没有烧掉内部的核心，更没有爆炸。”女孩一遍说着一遍记录着数据：“相对来说这是很顺利的一次实验，只是毁掉了一个零件。”
  “我是在为了不爆炸而进行实验吗？又是很失败的一次，这次仍然没有任何的成果！”他一遍大声的嚷嚷一遍摔着旁边的书，里面的加页被摔得到处都是。
  旁边的女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慢慢的俯下身子去收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资料。
  男的把自己的工作服脱下来，其中的名牌单独的取出来后放在桌子上。实验再次失败以后他就没有继续工作的打算了，需要用点方法来让自己稍微的放松一点。
  “那个混蛋又是怎么能做到的呢？”他轻声嘟囔着，喝着罐装的咖啡陷入了思考。
  作为一个专攻炼金人偶的科学家，他在这个城市里享着地位和名誉。因为自己的杰出而受到了很好的待遇。他的名字是肯迪瑞，在这个城市的知名度两极分化。普通人对他一无所知，而只要是在研究方面的机械师都知道这家伙。毕竟只要和炼金人偶相关就能看到他的著作。
  他的实验室早就从之前的整洁变的凌乱不堪，原本还算是个安稳的住处现在已经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小型的废墟。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他的学徒，用化名为氪的家伙。
  虽然那个家伙现在身败名裂，他的通缉令手头就有一份。罪名是杀人，虐童，研究禁忌之术。
  这罪名足够他在地狱的油锅当中被加热到脱皮，而且全都有证明，没有一点是没有的。几个月前就畏罪潜逃，现在还没有抓到。
  估计是没了，毕竟他为了逃命居然敢穿过生命禁区。
  不过就算是死了，那家伙也不让人省心。
  在整理他研究的资料后，忽然肯迪瑞觉得自己忽然有了新的研究方向。
  原本的炼金人偶已经研究到了极限，自己只是在给它们设计更加合理的外形和武器。这些东西说实在的并没有多少创造力，只是在完善成果，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些现状。
  但是这个家伙的研究做到了，从实验的笔记来看，他已经制作出来能够自己思考的傀儡，并且很有恶趣味的用肯迪瑞的大女儿名字来命名。也就是蕾蒂，从笔记上来看已经是个完成品，是个能够思考的机械。
  在就在那前几天，他的大女儿蕾蒂被杀死了。尸体在垃圾堆里被找到，那个家伙没有更好的处理手段，匆忙的勒死之后就丢进了垃圾堆。
  大概的原因也很好猜，那天晚上她按照父亲吩咐去给这个学徒送晚餐。但是她看到了氪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所以就匆忙的灭口。
  现在想想这件事情还是让肯迪瑞气的牙痒痒，恨不得自己亲手把那家伙千刀万剐。
  他当时冷静下来以后，忽然就因为这个课题而明白了自己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虽然没有见过成品，但是这个理论如果能够成真的话，才是根本意义上改变了炼金人偶的性质。
  所以他这段时间彻夜的都在思考和整理研究，但是却一无所获。
  根本无法想象他这个理论的实现证明，当机械能够不由任何的外力而自己行动的时候，便就是成功。
  这是一件悖理的说法，因为以往的炼金人偶靠着的是炼金术的内核法阵。而近期的炼金人偶又融合了机械相关的事情。或者说机械的傀儡比原本存粹的炼金术制品的价格要更加低廉，而且性能方面更加优秀和稳定。
  一个傀儡完全不由使用者的意愿来行动，从理论上来说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不由的他不相信的是。那个家伙的研究笔记当中真的就记下了成功案例，不止一个。
  而他没有带走全部的，只是带走了最完整的。其中的一个成功案例就在不远处放着。那是一只机械鸟，正在笼子里好奇的打量他。作为一个机械产物，用的是金属而不是炼金出来的素材做出来的身体。使得他能够更好的看到其中的法阵是如何运行的——完全没有规律的絮乱，唯一的规律就是这东西完全不按照规律行动，就跟活得鸟一般。
  “就算不弄也可以的，对吧？”
  肯迪瑞看着鸟发呆的时候，旁边的小女孩忽然说。
  肯迪瑞扭头看着这个女孩，她蜷缩的坐在角落里。那是一个简单的床铺。上面有着还算是柔软的被子和一个毛绒玩具——一个样子有点丑的熊，毕竟在缝玩具上面肯迪瑞没有什么研究。
  他结婚结的并不早，以及妻子在五年前就去世了。因为染上了风寒。两个孩子算是他拉扯大的，所以从小这两个家伙就在接触这些机械和炼金术。蕾莉从小就是在这个房间里长大，原本还有姐姐陪伴，但是自从半年前姐姐死掉以后，现在的性格就开始逐渐自闭。
  “总得有进步。”肯迪瑞顿了顿说：“总得有人来让我们能够过的更好。”
  “我不明白，我们现在只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就可以了吧。”
  “长大后你会明白的。”
  “每次你都这么说。但是我能够顺利的长大吗？我姐姐她也没有长大，也没有明白。但是现在她死了。”
  “你会顺利长大的。”
  “我该怎么相信你？父亲？”
  “我不知道，我不擅长说服别人。我的习惯还是先行动为好。”肯迪瑞顿了顿说：“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中午，您还没有吃午饭，更没有吃早餐。而且您又通宵了。”
  “那就等我睡一觉，睡醒以后我带你去外面走走，顺便解决我快要一天没有进食的肚子。在我睡觉的这段时间请不要乱跑。”
  “我哪里都不会去。”
  ......
  亚克慢慢的睁开眼睛，可是并没有动。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压了东西。
  “贝妮？”亚克小声的呼唤着一个名字。但是话说出口就无奈的笑了笑。
  自己想必是认错了，那个之前睡觉会压在他肩膀上的家伙现在想要再见到可不简单了。而且估计也早就不用这个名字了。
  那么会是谁呢？亚克用眼光看着面前的金属管道反射过来的影像，确认了身份。
  德诺斯说好的他三个小时会醒过来，实际上他一直是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也就是现在才睁开眼睛。
  同样睡到现在的还有蕾蒂，这家伙昨天晚上等亚克醒过来等的实在是太久了，自己都困得受不了睡着了。不过这个椅子上并没有一个更好的趴着的地方，于是她在因为困顿而有点迷糊的时候选择了靠在亚克的肩膀上面。
  亚克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不过还是决定再稍微等一会。
  估计是来找自己的，她都能等到睡着，这说明她在这里等了有段时间了。自己也不应该着急的把她叫起来。
  不过说起来，这个女孩也该有点防范意识才对。至少现在她现在的样子就毫无防备，亚克可疑很轻易的在她不发觉的情况下做太多的事情。比如用匕首刺穿她的脖子，或者......
  亚克扭头看着她的脸，这张脸现在看还是觉得有点惊悚。因为实在是找不到任何一点瑕疵，如果是真人的脸也未免太诡异了。
  是个孩子呢。他这样想，这还是孩子。
  因为他的年纪并不小，就算是老头子论辈分也能被他称呼为孩子。亚克总会把一些行为模式有点幼稚的人称呼为孩子，比如蕾蒂。这个家伙在他的眼里实在是就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做事想的太少，而又会因为一些事情而过分影响到自己。以及很会添麻烦。
  不过真好呢，这些都具备才能表示这是个活着的人。
  不过这个或者的人真的很会给自己惹麻烦。就比如现在他现在之所以在这里只是在为了完成自己曾经的一个约定。他说过自己要带着这个孩子回家，那么不管如何自己都要带着她回来。
  这是个很奇怪的逻辑，因为就算是他说过的话，他也没有真的全部都完成。他也做了很多很多违背自己承诺的事情。
  可是他总得给自己的存在找点价值，即便是这最少见的一点价值，他希望自己给别人的印象就是一个会完成自己所承诺事情的人，仅此而已。
  亚克听着蕾蒂的呼吸，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同时伴随的头痛让他的身体忍不住的开始颤抖。
  到底是第几次？到底有过多少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休息？真是一件让人感到惊奇的事情，因为亚克忽然发觉，不管是什么人的呼吸居然听起来如此的相似，一开始自己还能够辨认声音的来源。
  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分不清了，这只是呼吸而已。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样的动静。有可能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错觉，有可能自己只是个失忆并且患有妄想症的樵夫，所经历的都是一场妄想而已。靠在自己旁边的，可能是自己的妻子，只是因为某天感冒了，所以发出来了不一样的动静。
  可是忽然他又冷静下来，因为他的手在口袋里忽然摸到了什么。
  之前的那种因为不确定自己存在与否的虚无感在瞬间消失，只是转眼间，他又重新感觉自己脚踏实地的落在地上。
  真是的，自己现在可不该想这些事情，亚克无奈的叹气。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就露出来了笑容，笑得如此的无奈，但是却发自内心。
  真好呢。他这样想着，自己也消极的有点过头了。自己还觉得因为弃子的死对蕾蒂造成了过大的影响导致她的过分悲伤。可是自己同样因为这件事情的连锁反应的思考而变得有点过分的消极了。
  这样的话，自己不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吗。真是五十步笑百步，自己也的确是个够没用的人。
  他打了个响指，桌子上的杯子忽然跳起来，然后落回去的时候发生了碰撞的声响。
  不大不小的声音，但是刚好够让蕾蒂醒过来。
  “我这是？”她迷迷糊糊的说着，用手揉着自己的眼睛，注意到自己是靠在亚克肩膀上的时候，以着极快的速度弹起来。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蕾蒂阻止着自己的措辞，脸上忽然就带上了红晕。在她的记忆当中的确有关于靠在肩膀上睡觉的定义和含义。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说点什么来解释一下。
  亚克怂肩，表示自己的毫不在意。
  “有问题，对吗？”亚克看着蕾蒂迷惑的眼睛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去楼下聊。现在已经是早上，我们需要用面包和饮料来让我们的身体舒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