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物劫了被关在深闺里整日以泪洗面的小姐,搂着女子跃上屋檐,消失在茫茫月色里。
夜风中,摊在青石地面上的书被吹地哗啦啦作响。
李明淮悠悠从梦里醒来,思绪还丢在刚刚的梦境中。她睁眼盯着床铺上悬着的帷幔失神,耳畔孙嬷嬷的呼噜声轻缓。
所以,那本遗失的书到底在不在观音殿里……
再闭眼也睡不着,少女索性坐起身,先瞅了半天那边小榻上熟睡着的老嬷嬷,确定她一时半刻是醒不过来了的,这才披了外衫、提溜着鞋袜轻悄悄出了房间。
外间寂静无人,郡主点了盏油灯,走走停停,终还是晃去了后山观音殿。
月色清亮如水,紫藤瓣簌簌飘落——后山的一切还同她中午离去时一样。
少女看看破旧半开的观音殿,不死心地又绕着紫藤花树转了两圈,胡乱拨开地上堆满的花枝。
不出意料,依旧一无所获。
她握紧手中油灯铜柄,放轻呼吸脚步,犹犹豫豫跨了一步进那观音殿。
一豆灯火被少女高高托过头顶,瘦弱的橙黄焰苗跳跃一下,险险熄灭,复又重生。
李明淮举着灯环照宝殿内室一圈儿,又照了照地面——这观音殿狭小简陋,殿中统共就只供了一座观音像。站在门口略略扫去,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样子。
郡主按了按狂跳不止的胸口,长舒一口浊气,提步走了进去。
久未有人造访的宝殿处处都铺着一层灰,香案是漆着红棕桐油涂料的木桌,其上没有香炉,也没有供奉的瓜果,只摆了一座高挑的观音瓷像。
这里是真的太过残破了!李明淮将手上油灯搁在木案上,挥走鼻前灰屑,视线从残肢断臂的善财童子、龙女像上移开,落在正中间的观音上。
庙宇依山而建,受限于山岩的压破,佛龛建得低矮,内里盘坐莲台的菩萨佝偻着背,向外探出半个身子。
它右手掐根杨枝,左手托着的净瓶不翼而飞。再往上,端方泥面上那道丰唇紧抿成钩,慈目半睁垂悯众生,就好像世人一切苦难皆痛在它心。
李明淮与那菩萨对视,几年前被自己豢养的小蛇咬伤、开春时被蛇蜕扰得夜夜淫梦、在江上因蛇落水……这些记忆纷至沓来,盘旋脑海不散。
如果,如果这世上真有神佛妖魔,那么诚心向佛祖祭拜,是不是真是条通往平安康庄的捷径?
郡主着魔般和女菩萨目光相接,缓缓后退两步,也不管蒲团上积落的厚灰,直挺挺跪下。
她双手合十,拇指抵上鼻尖,闭目,清越的声音缓慢却透着虔诚坚定,她说——
“观世音菩萨在上,信女久受蛇蟒缠扰,困顿不已。我佛慈悲,愿菩萨怜我忧、解我愁,降天威以除妖魔,保世间清明!”
“呜——啸——”屋外忽然狂风大作,吹得破庙格窗砰砰作响。
李明淮恍然未闻,纤细腰肢款摆,向菩萨像拜了下去。
“哐当!碰!”殿门被狂风掀翻,砸在地上,扬起一室浓灰。
郡主撑着香案站起,回身望去。
狂飞灰尘渐散,亮白银辉流泻笼着来者。
他堵在宝殿木门口,细腻墨黑鳞甲被月光涂上一层璀璨寒芒。
他长尾盘卷,头腹高立起就将近一丈来高;澄澈黄瞳平静深沉,可李明淮却觉得里面藏了只狂怒暴动的野兽。
那是,一条纯黑的巨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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