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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红粟 更新:2021-04-25 22:23 字数:6783
第二十六章逼进红绣帐
楚泠月并没有直接跃入院内,她的目光稍稍一扫,足尖轻点,纵身上了院外一棵高大的槐树上。夏季恰逢槐树枝繁叶茂之际,又是阴天,光线暗淡,楚泠月又换了一身利落的黑色短打衣裤,瞬间隐入枝叶之间,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谨慎地打探着院子的格局和守卫。
她的目光凝注,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就已经自然地将内力运于双目,就连院子的角落里也看的清清楚楚。
她身处之地唯一所极富丽豪奢的宅院后园,园子敞阔,假山楼阁巧思,小巧湖水如画,更有奇花异草,芳馥满园。
只是,这院子美则美矣,却几乎没有光亮。一扫之下,楚泠月只看园子一角处,有一点灯光慢慢移动,应是几个巡夜之人。除此,并没有大批的护卫院丁,想必,这园子晚上并没有主人居住。
视野中,先前那抹黑影几个跳跃,眼看就要再次潜入夜色之中,楚泠月不再迟疑,飘落入园,即刻,运足轻功,如一缕烟,谨慎跟上。
跃过假山,掠过平湖,又越过一片竹林,眼前景色陡转。楚泠月已经掠出花园,一处院落出现在她眼前。
这处院子不大,门户独立,一栋巨字型小楼,秀雅端正,楼前回廊环绕,院子中,一片栽植着一片牡丹已经过了花季,倒是滴水檐下的几个大瓷缸里的睡莲,娇红粉嫩,清香缕缕,开的正艳。
黑衣人伏在飞檐之后,屏息小心探查了足足盏茶功夫,身体伏在楼顶极快地游下去--蜿蜒柔软的身形仿佛一条蛇,贴着屋檐滑入檐下回廊。
楚泠月稍等了瞬息,屏息静听,楼上正房处,窗扇细微的一声响……又等了片刻,她的身体飘忽而出,落下屋檐的同时,半空中身体一折,已经落在二楼的房间之中。
入得房中,一股夹着甜糯的香气若隐若现,香气初初入鼻,楚泠月在雪山上采了六年药的经历,让她很谨慎地屏住呼吸,稍稍辨别,确定香气无碍,不过是富贵人家日常的熏香,方才放松了自己的呼吸。
她并不知道,她服食的雪果,不但是可大幅度增进功力灵丹,更能避百毒,她六年中几乎把那雪果当饭吃,莫说普通迷香已经奈她不何,就是一般的毒药,对她来说也丝毫没有影响了。
室内很是安静,层层镂花槅扇绣屏间,层层幔帐低垂。楚泠月身不动,只是目光快速扫过,西间暖阁中,一点极淡的微光一闪而没。楚泠月随即贴了上去。
黑衣人并未发现身后跟了尾巴,仍旧在室内四处搜寻。只不过,这黑衣人也并非小小蟊贼,多宝格子上陈列的精美玉器瓷器甚至琉璃,她都视而不见,而是在房间的各处仔细地搜寻着什么。
结合自己看过的电视剧小说,楚泠月贴在帷幔后心中揣摩,这个人难道是在寻找传说中的暗格?
但是,黑衣人搜寻了一圈之后,却没有发现什么,似乎颇有些失望。恰恰此时一缕微风从窗棂里吹入,楚泠月所在的帷幔微微一动。
屋里两个人同时都是一惊。
黑衣人极其迅速地一跃,眨眼跃上房梁。楚泠月则在黑衣人动作的刹那,身形微闪,已从帷幔处绕过,几乎一个呼吸之间,他已经进到了放着层层帷幔的东阁。
帷幔叠叠,暗香浮动。那微微有些熟悉的味道,竟让她微微有些失神?这股淡淡的甜香,她在哪里闻到过?
这片刻,黑衣人也确定了虚惊一场,再次使出壁虎功夫,竟顺着屋梁,蛇行过来,穿过中厅,径直进了东阁。
黑衣人一路蛇行,楚泠月一路闪避,最终,她不得不进了最里层的幔帐。这一层浅绯色纱幔之后,竟是一张雕花紫檀雕花拔步床。一个匀细的呼吸,让楚泠月浑身都紧张起来。
转眼,她嘴角微弯,浮上一个苦笑。她本是跟在贼后打抽丰的,没想到,竟让贼给逼到了主人的床上来了。
不过,黑衣人并没有发现,屋中多了个人,更没有顾虑什么卧室中酣睡的人,屋顶上几不可闻的轻微游动之声,越来越近,楚泠月目光一转,看到床后一个小小的屏风上搭了几件绯色的衣裤,在顾不得多想,闪身避了进去。
进到屏风后,楚泠月更是苦笑连连。她竟忘了,古代卧房中必不可少的物件--马桶。这竟是一个小小的卫生间。
她躲到人家厕所里来了。
虽然马桶有盖,但那隐隐的气味儿,还是让她猛地记起那间阴暗的牢房!脊背上倏地一寒,胃中一阵翻涌,楚泠月几乎呕吐上来。她再不敢停留,目光所及,又避无可避,伸手一撩,登时钻进床帐。
楚泠月上了人家的床,又听得外边黑衣人已经落地,正在四下里搜寻,一时好奇心起,不由将目光看向床上之人--
床上之人仍旧毫无察觉,呼吸均匀绵细,长长地墨色丝缎般的秀发,在枕上铺陈开来,映衬着一张恬静的睡颜。在暗淡的光线下,楚泠月仍旧可以看到两弯淡淡的秀眉,长长的闭合着的睫毛,还有脸颊上一抹淡淡的晕红,和那一张微微张着的嫣红菱唇……
鲜嫩嫩水汪汪的一张小脸儿……只是,怎么似乎有些眼熟?
楚泠月心中一动,手脚僵了瞬息,随即,轻轻靠近过去。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她的动作已经不单单是为了隐匿,更完全是不自觉地放到了最最轻柔,仿佛怕惊醒睡梦中的人儿。
????????????????????
呼呼,终于将楚楚丫头送进绣帐了,真不容易啊,摸把汗……
第二十七章大侠诞生(修
楚泠月的手轻轻地伸进那熟睡人儿的枕下,不出意外地,她真的摸出了一个明晃晃的赤金项圈,上边挂着一个镶嵌着珠玉的赤金长命锁,下边是丝线缠着金丝编制而成的璎珞,点缀着数颗极圆润的珍珠……
盯着这个熟悉的金锁,六年前的种种纷繁踏来--
怀抱里软软糯糯的小身子;水嫩柔滑的苹果脸;那双总是似乎蒙着一层水雾,一笑又弯成两万月牙儿的眼睛;还有那一声声软糯的呼唤……
还有那阴冷的牢狱;泛着令人作呕的骚臭的马桶;那一张张冰冷的脸,一双双充满兽性的眼睛……
"月姐姐……"
一声真真的呼唤响起,蓦地将楚泠月从回忆的思绪中惊醒。应声抬头,却见那个人儿仍旧紧闭着眼睛,睫毛轻轻地颤着,呼吸急促,两颊泛着一层盈盈的嫣红……
原来只是梦话。
楚泠月刚刚稍有放松,衣袂一紧,竟被还在熟睡的人儿紧紧抓住,同时,软糯的,带着乞求,还隐隐夹着悲伤恐惧的声音再次响起:"月姐姐……别走……别扔下尘儿一个人……"
楚泠月心头一颤,目光忍不住地放到最柔和,伸手,覆上那只紧紧抓住她衣襟的手。柔声哄道:"尘儿乖,月姐姐在这儿呢,月姐姐守着尘儿呢,睡吧,睡吧……"
床上的人儿紧皱着的眉头,在楚泠月的轻哄声中,渐渐舒展开来,仍旧清瘦柔软的身子下意识地向楚泠月的怀里靠了靠,似乎寻找到一个满意的舒服位置,紧促的鼻息渐渐变得匀细绵长。
仿佛过了好久,确定卿尘真的睡实了,楚泠月轻柔地将他握在手中的衣角抽出,那只手仿佛感应到,又紧紧地抓了下,抓住了楚泠月送上的被角儿,方才安心。
缓缓起身,脚落地,却踩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楚泠月捡起一看,竟是她从陈娇身上搜来,并随手系在卿尘身上的那颗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坠子。灰绿色坠子上红色璎珞已经褪色,甚至还有起了毛,但,也正是从这些破损上,楚泠月仿佛看到一个粉糯娇嫩的小人儿,每日握着这个坠子,遥遥盼望……
"嗤……"
一声轻笑,划破房中的寂静。
楚泠月微蹙眉头,却没有回应,更没有回头。
她轻轻地将手中的坠子放回卿尘的枕边,又看了看睡安稳的人儿,这才撩起床幔,走了出去。
黑色的身影,挺拔修长,还有些不合时宜地慵懒安闲,正懒散地靠在一道花墙旁,一双眼睛微微眯着,却没有看走出来的楚泠月,只是闲闲地望着窗外……
楚泠月并没有停留,脚步不停,衣袂微动,身影仿佛飘移一般,眨眼已经到了房外。同时,一个极细的声音,也传入了黑衣人的耳中--
"空忙了一晚,你就不累了?"
黑衣人蒙着眼睛,将五官和脸上的表情一并遮掩了,只是一双眼睛中的淡然一滞,瞬间目色转为幽暗……提气,身形如电,倏地一声,从楚泠月未关闭的房门掠了出去。
当夜,大楚皇宫,正殿承天殿高高的重檐庑殿顶上,两个黑色的身影,一坐一躺,各自握着一只酒坛,身旁还放着一溜空酒坛。喝的痛快淋漓之后,躺着的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想不想知道,我去宰相府取啥?"
楚泠月摇摇头,看一眼那个直直地盯着夜空的人毫无反应,只得应了一声:"不。"
"哼,我原本是要取今年元宵皇夫赐给安家小公子的玉牌,那可是前朝皇帝足足用了十座城池换来的宝贝。"躺着的人终于收回看天的目光,狠狠地扫了楚泠月一眼,随即,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只巴掌大的赤金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拨弄,挑起眉梢,斜睨着楚泠月,"一百六十五年前是十座城池,加上利息,五七三十五,七七四十九……嗯,零头儿给你抹了,就算你五十三个城池好了。"
"哦……"楚泠月淡淡地应了一声,再次扬手灌下一口酒,淡淡的声音仿佛出口就会随风飘散,"该着!"
"…………"
"黑子……"楚泠月闲闲地开口。
"我不叫黑子!"慵懒闲散地躺在屋顶的人,瞬间仿佛成了炸了毛的猫,倏地坐起身,盯着楚泠月压低声音,恶狠狠道:"墨!"
"默?沉默代表默认!"
"是笔墨之墨!"
"嘁,那和黑子有啥区别,还不都是乌漆墨黑嘛……"
"…………"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石头叫七星石?"楚泠月问。
"我只知道,天上有北斗七星!"某个被气极反而无奈的人,无力地道。
"…………"
"今后,你取什么东西,我和你一起吧。找到七星石我要,找不到,其他的东西都给你,如何?"
"嗯……好像我比价吃亏……"
"你怎么吃亏了?"
"你要的东西,我根本不需要……"
"七星石?"
"男人!"
"你喜欢的是女人?"某人终于震惊了。
"…………"
"你叫啥?"
"……淫啊&¥#@……(某人喝得高了,不光大舌头,思想还沉浸在刚才女女恋的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发出了令她后悔终生的两个音……)
"淫?"是够银荡!某人灌下一口酒,在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离开皇宫前,确认了一个事实。
从此后,江湖上出现了一对侠盗--银(淫)墨双侠!
第二十八章一碗馄饨
银红色的窗纱和层层绯色的纱幔过滤过的晨光,有温暖柔和的朦胧。
还未睁开眼,熏香淡淡的甜香,和屏风隔断外,侍琴、俟画带领着小侍童们轻手轻脚整理东西的细琐声音,让卿尘安心的同时,却又有一种莫名地失落。
昨夜,似梦似醒中,他恍惚感到那个让他思念了六年的清新味道,就在身边,他似乎还听到,那个让他魂萦梦绕的声音,在他的耳旁轻声地哄着他入睡,让他恍惚回到了六年前,在她的怀里听着她讲着故事入梦的时光。
难道真的只是梦么?
轻轻地叹口气,卿尘突然感到懒懒地,不想起身。
平日里,耳朵极其灵敏的侍琴俟画,今日的听力却似乎突然退化了,并没有听到卿尘这一声轻叹。而且,卿尘隐约还听到他们压的极低的声音隐约传来--
"……这东西看着眼生,不像府里的东西……"这是俟画的声音。
"……那要不要让公子知道?"这个声音,卿尘也认得,是他屋里的另一个小侍诵诗的声音。这个孩子比卿尘也要大一岁,干活极认真,却没什么注意,说起话来,总是习惯地带着询问的口气。
"嗯……还是不要了。"侍琴道。这么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吃食,他怎么会冒险送到公子面前?
卿尘微微蹙了蹙眉头,听到这里,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些人究竟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就连一贯爽利的侍琴都要稍稍迟疑方能拿定主意。而且,更奇怪地,这诡异的东西居然还能让这些极其忠心的小侍们,片刻之间就能不约而同地选择向他隐瞒。
卿尘起身穿衣下床,不自禁地放轻了自己的动作。这么做的后果是,当他走到屏风外,那几个心不在焉的小侍方才听到动静,然后,卿尘在跨出屏风的刹那,听到咔哒一声,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侍琴已经向他迎了过来,俟画的手还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精致的紫红色雕花盒子上,而诵诗和另外几个年龄小一点儿的孩子,则在发现卿尘突然出现的时候,就一脸慌乱地僵立、低下头去。
"哎呀,公子,您怎么自己起来了?"侍琴微笑着,眼底有一丝慌乱转瞬即逝,一边迎上卿尘,一边笑问道,"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嗯。"卿尘随口答应着点点头,脚步却并不停顿,径直朝着桌子走去。
"公子,"卿尘的异常让侍琴微微一愣,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伸手搀住卿尘的手臂,笑道,"看来今天公子是睡得好了,竟是饿了的样子。……可是,公子只怕还要等等,也不知怎地,今天厨房里送来的东西竟有点子糊味儿,我们正要送回去呢……呵呵,反正公子还要洗漱梳头不是,再饿也不急这么一点子功夫……"
说着,搀着卿尘的手略略用力,试图将他带往洗漱的地方。同时,暗暗使个眼色,示意俟画快点儿将那个奇怪出现在公子房中的盒子送走。
他和俟画都是打小儿伺候公子的,公子自从五岁时遭了那一劫回来后,晚上睡觉总是不让人在屋子里伺候。虽然,大人和主夫初始都不同意,但小公子看似性格温柔和顺,平时里也极好说话,一旦认定一件事,却是极难回头的执拗性子,最后,大人主夫也没法子,只是嘱咐他们这些侍童们夜里警醒着些。六年来,他和俟画自是不敢稍稍大意,其他小侍轮值也可称得上尽心尽力,大人和主夫见没有什么差池,也就不再勉强在卿尘房间里安排夜间伺候的人。没想到,今天一早,他和俟画进来伺候时,竟然惊见公子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极其精致的食盒,更令人奇怪和费解的是,那么精致的食盒里,竟然放着一碗极普通的馄饨。
这种不知哪里来的东西,他们自然不敢让自己公子吃,为了避免公子担心害怕,他们才一致决定干脆将这件事瞒下来。同时,他们心里也打定了注意,今后,即使公子不同意他们夜里在房中伴宿,他们也要排出专门的人来,伺候着。哪怕是站在门外。
但是,下一瞬,侍琴就发现,自家的小主子,今天脸色虽然平静,但只怕那执拗性子又犯了。
他微微用力的手,竟没能阻住卿尘的脚步。
看着自家公子一步一步向着桌子走来,俟画的双手放在盒子两边,想要捧起来,却竟只能僵在那里,然后,愣愣地看着卿尘嘴角含着走上来,略略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几个平日里机灵的几个小侍的任何动作,干脆不再等待,上前,自己动手。
俟画仍旧呆立着,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侧的侍琴,却只见对方的眼睛追随着自己的小主子,满眼的无可奈何。
卿尘的手伸过来,俟画的手不自觉地从盒子上滑落下来。
然后,在一群小侍惊讶、呆滞地注视中,卿尘缓慢而优雅地打开食盒。
目光看到食盒里的东西的刹那,卿尘一贯优雅流畅的动作一顿,脸色瞬间倏然一白,牙齿也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紧紧地,用力地,连那嫣红的唇瓣也被他咬的发白而不自知。
良久,就在侍琴俟画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同时醒悟过来,后悔自己没有阻止主子的动作,想要再次上前,将那劳什子东西拿走时,却见自家公子的脸色终于渐渐缓和下来。
再然后,卿尘将那碗馄饨小心地从食盒里捧了出来,就连侍琴俟画醒过神想要上前帮忙也被他微侧了身子躲开。
很普通的净白瓷勺,街头很普通的馄饨,飘着几片葱绿的菜叶、莹透肥厚的紫菜、还有嫩黄的蛋丝……食盒保温很好,碗从食盒里端出来,还冒着袅袅的白色蒸汽,夹杂着淡淡的香气……
卿尘低头,轻轻舀起一个白润圆滑的馄饨,薄薄的馄饨皮半透明地浸在汤汁里。
慢慢地将整个馄饨送入口中,闭上唇,熟悉地香味儿瞬间溢满齿颊。一个笑在卿尘的脸上缓缓绽开。那本就极盛的容貌,因为这个笑容,恍如一朵白莲,刹那绽放,风华绝代,竟让日日陪伴在卿尘身侧的一众小侍,眩了目,晃花了眼。
可是,这群被卿尘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被一个笑容晃花了眼,迷晕了神志的小侍们,却没有看到,就在卿尘再次俯首舀起一颗馄饨的刹那,两滴晶莹,坠落,滴入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