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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红粟 更新:2021-04-25 22:23 字数:14015
第八十五章圣子
拥挤的人群似已失去理智,一个个红了眼睛,疯狂地拥挤着、推搡着,甚至有些神强力壮的好不客气地将身边的人推到,然后抬脚从那人的身上踩过去……
不时地,有人或痛呼或无声地倒下去,然后一声声惨叫,掩盖在群情激昂的叫喊声里,渐渐地低下去,终至无声、又无息……
楚泠月听到第一声呼喊,微微一愣,在人群骚动的第一时间,就揽着怀里的人,窜上路旁的一棵高大的凤凰树,凤凰花殷红如血,点点坠落,却无法掩盖树下一幕幕惨剧的发生……
"月儿,在这里等我!"呐喊中夹杂的一声声痛呼,让楚泠月无法坐视,她将司徒溟月安置在三个树枝形成的枝桠间,嘱咐他扶稳,然后轻轻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吻,转身,跃下树梢的同时,已经捋了一把树叶攥在手中。人未落地,手中的树叶如飞蝗似急雨,纷纷落下,树下一群正挤红了眼睛的人,似是同时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立在当场。
呐喊拥挤仍在继续,被激动冲昏了头脑的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小块地方的异变。但随着树叶花瓣雨落下的面积不断加大,渐渐地,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
人们猛地从激情疯狂的顶端跌落下来,一时还无法消化其中巨大的心理落差,都呆呆傻傻地不知所以,好半天,她们似乎才稍稍恢复了一丝意识,却仍旧无法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被挤倒的人们,仍旧躺在地上哀号着,甚至是抽搐着,却没有人理会……
楚泠月无语地摇摇头,心中对那个所谓的圣子厌恶不已。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邪魔外教,愚民取利,却丝毫不顾及这些狂热追随的人们的生死。
再怎么样,作为现代教育体制下生长起来的她,还是无法无视那些濒死之人的哭号挣扎,再无知,再愚昧,那些也终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且大都还是正值豆蔻青春的生命。
只是,楚泠月这里只是动了心思,还未曾动作,就听得远远地传来一缕萧声。往常,楚泠月总觉得萧这种乐器吹奏出的曲子,太过哀怨消沉,并不怎么喜欢,今日猛地听闻这一缕萧音入耳,却平生出一种清越透彻之意,那萧音竟似化成了一只柔软细腻的手,轻轻拂去各人心中的烦躁、不安、忧伤、悲戚、愤懑、妒忌……等等等等负面情绪,只让躁动的心,渐渐趋于宁静平和,无忧无愁……
楚泠月不自禁地被这萧音吸引,竟暂时忘却了初衷。不过片刻的怔忡,那方才呆滞的人群,不知谁为首高呼一声:花神繁盛!圣子庇佑!
这声呼喊唤醒了众人,人群异口同声地祈祷称颂,动作整齐划一地匍匐叩拜。楚泠月看那动作、那呼声,简直比大楚朝廷早朝时,文武百官的三叩九拜真诚的多,整齐的多。
在这轰雷般的呼喊祈祷声里,那箫声却不高不急,不慢不滞,清灵依旧、柔和依旧。
不知何时,这箫声中,又加入了一种清脆的铃声,而且是那种无数只小铃铛一起摇动发出的声音,细细碎碎的铃声响起,跪拜的人们似是接到了什么命令,齐齐地停止了祈祷称颂的声音,只是仍旧跪伏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稍动一分。
铃声细碎,渐行渐近。楚泠月再才看到,数十个白衣小童,如一朵朵鲜嫩的出水白莲,在五彩缤纷之中,犹如踏波而来,边舞边行。只是,他们的队形似是不断地变换着,第一个不知何故稍稍一停,后边的毫不影响,紧跟着补上空缺,继续前行。
细看,楚泠月才发现,那些每每停下的小童,竟是为踩踏中受伤的人疗伤。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灵丹妙药,那些本来几无气息的人,竟在片刻间,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只是,他们似对那些小童极其尊敬,又似极其害怕,那些被救起的人,几乎刚刚恢复了知觉,就立刻跪伏在地,不敢稍动。
楚泠月此时就站在树梢,目光随着那群小童移动。明明初见时觉得生动清灵,细看下来,楚泠月却觉得一个个不过七八岁的小童身上,带了一种隐约却深沉的诡异之感。
她看着白衣小童边舞边走,从她容身的树下缓缓而过。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小童的容貌,一个个都非常美丽。那不是普通孩童的美丽。细弯的眉,黑亮的眼,长而弯翘的睫毛,秀挺的小鼻子,花瓣的唇,黑缎子的发,还有那同样颜色同样款式的衣服……
楚泠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却总是找不出原因,似乎答案就在她眼前,却总是让她仿佛隔了无数层纱,朦朦胧胧隐隐约约,总是看不清摸不着……
最后一个小童也从她的脚下舞了过去……
电光火闪间,楚泠月似是突然抓住了一点儿意识……她正欲张眼求证,却猛地听到左边的一所屋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惨叫如鬼哭,如狼嚎,即使是在这日光正好之时,也免不了让闻着毛骨悚立,胆战心惊。
楚泠月的心也因那突如其来的惨嚎弄得心中一惊,迅速回过神来,她的目光却未跟上思想的速度,还盯在最后一个小童的身上。就在这时,那小童缓缓地转回身来……
来不及多想,楚泠月心中一惊,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这个小孩的容貌,竟然开始第一个的容貌完全相同。只是,她明明记得很清楚,那个队首的小童只是停了一次,此时只怕早就赶到队伍前边去了,怎么会出现在队尾?
这个念头一起,她的目光忍不住又投注到其他的小童脸上。这一看,楚泠月生生吸了口冷气--
那些小童此时也都停下脚步,慢慢地转回身来。他们的容颜,竟然全部完全一样!
第八十六章圣子
第八十六章圣子2
那些小童,一个个明明长的不差,白色的小袍黑色的丫髻,也都整洁干净,没有什么不妥,但楚泠月看到他们却莫名地感到一种诡异和恶寒……细一端倪,她才发现,这些小孩子的脸上,竟没有丝毫的表情,更为诡异的是,那一双双乌黑的眼睛里,竟然没有丝毫的生气,只是两点深重的黑……就像,没有生命的某种物质。
而且,除了随动而响的那些铃铛,这些小童舞蹈也好,走路也罢,竟是没有丝毫的声音的。
楚泠月甚至下意识地去看那些小童的脚下--
果真,晴好的大太阳下,那些小童却没有一点点影子。
她这里百思不得其解,那些小童却如有号令般,齐齐地放下跪伏的民众,列队向那惨烈的惨呼声处走去。
那惨嚎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骇异,渐渐地已经无法听出是人还是兽的哀号惨嘶……让人闻之动容,听之胆颤。
那些跪伏在地上的人们,却似乎闻所未闻,或者根本没有听见,因为没有一人稍有所动。
那些白衣小童鱼贯进入那所传出哀号的房子,片刻,哀号声似被按了开关一般,戛然而止。
那些小童复又走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她们手里多了一件东西,呃,或者还可以称为是一个人。
那个人的一身衣服已经被撕扯磋磨的破烂不堪,衣袖下摆已经成了拖把状的布条,那布条上染着点点血迹,沾着一片片一块块诡异的皮肉,结合那人身上错综的伤痕,和她血淋淋的手指,那些伤痕都是自己抓挠撕扯所致。那些粘在衣服上的血肉,自然也是由此而来。
森冷嗜骨的寒意,从骨子里渗出来,侵入四肢百骸。
楚泠月疑惑不已,却也晓得这些少数民族都有她们自己的风俗,况且,据她来之前做的功课,这个越族还类似于中国南疆的某些少数民族,不但擅长使蛊,更有巫术,奇幻诡异,亦正亦邪,让人防不胜防。
记起另一个人,那个自己发誓要保护的人。她放下满心的疑虑,无声地移到司徒溟月身边。
见到是她,司徒溟月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表示自己很好,让她不必担心。但是,这个笑容,配上那惨白的几无血色的脸,看在楚泠月眼中,却是心中一痛。说不出什么,只是伸手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稍稍用力,拥紧,通过切切实实的触感,通过渐渐同步的心跳,感受彼此的存在。也用她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对方的冰凉。用这无声的也是最简单的一个动作,来表达心中说不出来的歉疚。
她轻抚他的脊背,抚慰他因恐惧所致的颤抖。
她在他耳畔轻声呢喃:月儿,别怕,我再也不放下你一个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箫声突然歇了。细碎的铃声,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整个世界似乎完全安静下来。
须臾,人群齐声呼喊出声:恭送圣子!花神庇佑!
楚泠月怀里的人儿渐渐止住了颤抖,胸前衣襟处传来的微凉湿意,让她稍稍放下心来。这个人虽说十几岁就独自挑起司徒家族的重担,亲历行商之路,但他可能见惯了风寒,饱餐过露宿,却一定没有见过方才那般血淋淋的诡异恐怖景象。
他,一定是吓坏了,却仍旧强自坚持着自己的骄傲和矜持,甚至还顾及到她的感受……
相对的,她这个答应他父亲好好保护照顾他的人,做的太差了,想的也太少了。
不管她习惯还是不习惯,想不想承认,她都早已经不是一个孤零零地人了。
芳景、司徒溟月,她既然将他们娶回家,她就是他们的妻。她就应该承担起为人妻的责任和义务。爱,或许一时无法做到。但保护他们不受伤害,努力地让他们快乐生活,她却是无论如何应该做到的。
她不是孤家寡人了,有了家人,也就有了牵绊。
再做什么事之前,她都应该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想。保护好他们的前提下,保护好自己。
似乎突然间想通了某些东西,楚泠月胸中大有豁然之感。
她紧了紧手臂,轻轻地将溟月抱起,瞥一眼树下仍在跪伏叩拜不已的民众,沿着树梢,踏花行去。
是夜,安抚着司徒溟月渐渐放下心中的恐惧,睡下。
在他匀细绵长的呼吸声里,楚泠月托起他的手指,轻轻一吻,扯过毯子,给他盖好。起身走到外间。
一个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飘了进来。
"那个圣子究竟是什么人?"
"嘁,我又不该你的欠你的,为什么要给你卖命?"黑衣人不屑地嘲讽着,自顾自地端了点心盘子,靠在软榻上,喝茶吃东西。
楚泠月被堵得微微一滞,随即心中了然,弯了弯嘴角,也不再急迫,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物件,靠近那吃喝正爽的人,将手里的东西,簪上他的发端。
"咦,咦,什么……什么……"那人也不管满手的油腻点心沫子,伸手就将头上的东西扒拉下来,待看清手中之物,微微一怔,随即举到眼前,边端详着,边撇着嘴鄙夷道,"什么破烂儿给我戴?啧啧,想不到,堂堂的大楚户部尚书,一国的财神爷,竟然连枝花儿都买不起,居然不知去哪里捡这么一朵残花来送人……哼,你难道是说我是残花败柳?"
"呃,不是……不是……"楚泠月仍旧微翘的嘴角还来不及收起,却被这接连不断地指责打击的满头大汗,连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
此时,她也看清了对方手中举着的那枝花儿,蔫蔫的不说,在怀里揣了半日,早已经揉成一团了,软塌塌的,邹巴巴的,就像一坨破抹布,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娇媚和美丽了。
"哼!就是,你就是!你嫌弃我是吧?你嫌弃我直接说嘛,干嘛用这么朵破花来羞辱我?你……"那人仍在不依不饶地指控,声泪俱下的控诉,足以令闻者动容,听者落泪!
楚泠月一口气憋在胸膛里,吐之不出,咽之不下,又不敢大声儿,只觉得两侧太阳穴突突狂跳,那口气就要化成冲冠之怒,身形瞬移,一手扯落那片碍事的金面具,一手挽住他的后脑……自然而然地用自己的唇瓣,堵住了那不停翻飞的红唇……
嗯,世界终于安静了!
第八十七章金线蛊
第八十七章金线蛊1
圣子,越族人为祭祀花神,在族中选出的男孩子。一般这样的男孩子,要美貌、高洁、聪慧,最重要的一点是,还要心性坚韧淡然。因为所选圣子多是幼儿,甚至有的在襁褓中的婴儿,而一旦被选为圣子之后,这些小孩子就会被送入越族圣地九莲山中清心侍奉花神,终其一生,除了花神节或大型的祭祀活动能够下山外,不能见山下任何人……
墨还说了许多,楚泠月越听越寒。这越族圣子还真不是人干的活。那么小的孩子,本应该活泼快乐的生活,却被人为地弄到高山深洞里,终年只有身边的两个伺候的老仆,那该是多么残忍的事。更令人发指的是,从此后,漫漫一生,都只能面对空山寂寥……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这简直比做和尚还不如。做和尚虽说要遵守佛家戒律,但毕竟还禁止与普通人的交往,甚至,若是动了凡心,还可以还俗。这个圣子可是没有这个可能的,一旦圣子行为出了差池,就会被认定为玷污了花神,那是会被处以火刑,以向花神恕罪的。
越族对圣子崇拜有加,墨打听了许多与圣子有关的事迹。一一说来,讲了大半天还没讲完。
楚泠月听到后来,实在无法忍受,转身倒了一杯茶,微笑着递到墨的面前,柔声道:"不过半晚上时间,居然打听到这么多消息,真不容易。说了半天也说得累了,先喝口茶,歇歇气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墨犹疑地瞥了楚泠月一眼,实在是刚才那个亲密动作的后遗症还在,让他一时还有些羞窘。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竟然莫名其妙地将听来的东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这滔滔不绝的话痨样子,哪里还是平时惜言如金的他!
楚泠月看着墨终于打住了话头,接过茶去,微垂着头,慢慢喝茶,只觉得自己耳朵终于解放了,哪里知道这一会儿工夫,墨的心里转了这么多弯儿。
略略等了片刻,看墨喝了大半盏茶下去,这才开口问道:"关于蛊毒的事,你打听到没有?"
不等墨回答,她接着又道,"今日……那个人,我看着就像是中了蛊,只是不知道,被那圣子弄到哪里去了。"其实,楚泠月还怀疑,那个人中的是金线蛊。同时,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个金丝绣花的荷包--那金丝色泽闪亮,绣成之物光华流转--正是她在百毒经上看到的金线蛊的特征,是以,她才阻止了溟月接受荷包,同时对那个凤兮出言警告。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凤兮居然是越族大长老之子,在越族之中,地位卓越超然。很快,墨的话就肯定了她的怀疑。
"嗯,那个人确实是金线蛊。"今日那人的惨状,墨也是亲眼目睹,说起来,神色也不自禁地严肃了许多,"据说,金线蛊为越族长老惩治喂饭族规的族人所制。是以凡中了金线蛊的人,无论如何痛苦不堪,族人也不会替她(他)出头,即使他的家人,也是如此,就当没有这个亲人一样。至于,今日圣子为何出手将那人带走,无人知晓。有人猜测,是圣子仁慈,带那人去莲池,以净化她灵魂的罪恶,来生还能受花神庇佑……"
来生?净化灵魂?是丢进莲池之中水葬?还是,那莲池水,能祛除蛊毒?
《百毒经》上虽有记载金线蛊,但制蛊之人不同,所用的引子也各异,解蛊之法也迥异。所以,百毒经中蛊卷开首一句话,就是:一蛊一解,药可缓不可解,云云。
但是,楚泠月总是想,同一种毒药,因制毒之人不同,往往成分也不同,但解药却大同小异,稍稍调整配方就能用以解毒,或许,蛊也可以如此,只不过,幕初没有找到其中的关窍所在?
"那个圣子,是不是也研习蛊术?"楚泠月心中似有所动,开口问道。
"唔,虽然没有人这么说,但听越族人话语中的意思,圣子都是自幼上山修行,道行深不可测。而越族最自以为傲的东西一是巫,再就是蛊。既然他们如此推崇圣子的能力,想必,这圣子对蛊术也是精通的……"
墨说到这里停住,但接下来的意思,楚泠月却明白了。
那圣子自小被隔绝在深山之中,想必除了看书就是研究这些巫蛊之术。专精十几年,几十年,当然比还有家庭,有社会各种事物要做的其他人,精通的多。
更何况,说起巫术,楚泠月的脑海里就再次浮现出那十几个白衣小童……若那是巫术幻化而成,实在令人骇然!
夜已深,低低地声音,仍旧隐约传来,床上本该睡熟的人儿,默默地睁大着眼睛--
外边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他听不清楚具体的内容,偶尔传来几个音节里,圣子、长老之类的字眼让他稍稍安心。
空睁着两只眼睛,躺到浑身骨头僵硬疼痛。司徒溟月终于坚持不住,缓缓坐起身来,取衣披在身上,目光转过,看到床头上那件梅花外袍,目光略暖,伸手取了,挽在手里,慢慢走了出去。
刚刚走到门口,脚步声响起,楚泠月的声音伴着她的身影,一同迎了上来。
"月儿,怎么了?吵醒你了?呵呵,是我不好,来来来,我们一同进去休息。我身体结实着呢,你别光顾着我,你要是受了风寒病了,我想替也替不来,你受罪,我心焦。"
楚泠月笑语宴宴,伸手接过司徒溟月手上的外袍,却是披在他的身上,伸臂将他揽住,半拥半抱地,一起转回内间。
在转身的瞬间,内间门上的帘子被微风拂动--外间一烛荧荧,却空空如也,哪里有那个说话人的影子。
第八十八章金线蛊
第八十八章金线蛊2
花神节后,楚泠月也不急着办理什么公务,勘查什么赋税,悠哉悠哉地四处观景赏花,不亦乐乎。随行的两个下属,戴静华是沉稳干练的,也是完全听命于楚泠月的,欧阳靖明则是个洒脱的,也乐得轻松。
楚泠月倒是每日安排了她们任务,但不是去各处酒楼喝酒,就是去商界闲逛,甚至,还安排她花楼觅芳。
喝酒逛街,戴静华还没啥异议,但去青楼,她就不由地害怕留在京城家里的男人,若是被某个跟出来的小厮回去说脱了嘴,她可有够受的。但碍着楚泠月的命令,又有欧阳靖明在一旁撺掇着,她又哪里走得脱,少不得不情不愿地被拖了去,却不想,她是个实诚人,进了青楼,几个妖媚人儿往身边一偎,那酒就像水一般,直灌进去,最后,三次倒有两次是她被留宿。
楚泠月那里,司徒溟月虽说是新婚,但毕竟是司徒家族的大当家。南邵洲虽地处偏远,又多高山峻岭,却独独产的好药材,高山云雾之中,又盛产名茶,还有大楚最大的铜矿……看在司徒溟月眼中,那就是商机无限。
司徒家族本来在这里就有商铺,他这一趟亲来,哪能不四处转转看看。这一来,楚泠月倒成了陪同人员,日日陪着司徒溟月到茶园、药铺,乃至矿山查看,倒也顺便查到了不少财赋之中的弊端。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第一茬清茶已经采摘、烘炒,制成,又装了船北上了,司徒溟月商行里已经没了什么重要事情,楚泠月却仍旧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经过大半个月的游逛,她倒是与云州附近的山民混了脸熟,这山中的趣闻轶事,禁忌怪谈,也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一日,已是二月末。
一大早,楚泠月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袍,见得司徒溟月走出来,立刻笑嘻嘻地迎上去。
"月儿,这些日子你着实累坏了。我看你今日也无甚要事了,不如,我们一起进山耍上两日,可好?"说着,伸手握住司徒溟月的手,将他引到餐桌前坐了,又亲自给他布置了早点粥品,边将粥碗递到他的手里,边道,"先喝点儿粥……据说,越族的沐芳节极其热闹,又极其神圣,到时越族七十二寨一百八十二洞的人,都会前往莲花山,比那花朝节还要有趣的多呢!"
楚泠月说的热闹,没有注意到司徒溟月微微苍白的脸,还在说着她从山民口中听来的花神的诸多传说。好半天,没有听到司徒溟月的回应,她才瞥回目光,却见司徒溟月端着一小碗粳米粥,手指微微颤抖着,垂着眼皮,脸色苍白的几无血色,心思一转,不由暗暗懊悔。
他那日花朝节看到那个中了金线蛊的人的惨状,虽没有哭诉,但怎么可能不会害怕,她怎么就忘了这个茬,又提起什么花朝节来!
心中懊悔也好,怜惜也罢,但楚泠月却明白,花朝节受的惊吓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了,若不想办法让司徒溟月将这件事真正放下,只怕那个血淋淋的场面,就会成为他心中永远的一处恐怖记忆。
略略思忖,楚泠月伸手将司徒溟月抱进怀里,轻拍着他微僵的脊背,柔声道:"月儿,别怕,从今后,我必时时在你身边,护得你的安全。那日的那个人,只是中了一种毒……据说,那圣子医术卓绝,更擅解蛊祛毒,他既然把那人带回去,必定是救了她的性命了。那人毒发的样子虽然可怕,也就像人平日里生病一般,病好了,那些伤自然也就没有了……"
感觉到怀里的身子慢慢地放松下来,楚泠月的笑容也减减肥放大,戏谑道:"我的月儿想必也知道为妻的医术吧,慢说那圣子,就是为妻我这三脚猫医术,也能把她那些伤治的不留丝毫痕迹的。"
三脚猫?三脚猫的医术,还能凭借医好皇夫之功,入朝为官?
司徒溟月这些日子来,早已经与楚泠月混的熟稔,虽说二人尚未圆方,这说话相对间,却早已经熟不拘礼了。听了楚泠月这句自谦之词,忍不住暗暗腹诽,心情放松之下,甚至不自觉地横了她一眼。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美人妙目,水波流转,竟让楚泠月的心砰然一动。
楚泠月更是来了劲儿,伸手捏捏溟月的鼻子,笑道,"你莫不是不信我?哦,我好伤心哦……我的夫郎,居然都不信我……"
直闹得司徒溟月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她才算是罢手,自笑嘻嘻与司徒溟月用了早餐,带了简单的行李,去莲花峰游历去也。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莲花峰位于云州西南五十里处,主峰为七座拔地而起的山峰,其峰座座独立,又相互守望,恰恰绕成一周,若是高空鸟览,就如一朵碧色的七瓣莲花,盛开在缭绕的云雾之中。
峰峦幽谷云间,溪流碎珠,溪水明净,跌宕多姿,小鱼游弋其中,溪畔花草鲜美,鸟鸣莺啼,人沿清溪行,胜似画中游。飞瀑溅玉,白练腾空,势如奔马,声如春雷。
在这莲花七峰周围几十里,又是连绵的崇山峻岭,密林叠嶂。
不知什么年代,越族就在这群山之间繁衍生息。也不知从何开始,莲花峰就成了越族的圣地。
这莲花峰中心,有一块色透如碧的莲池。据传,每年的三月三沐芳节,花神就会带着百花仙子来此沐浴甘露。故而,每年的三月初二,越族的长老就会代表越族百姓,将时鲜果品、琼浆和鲜花送到莲池池畔。但不管入山的道路如何难行,如何凶险,长老和族人们送到贡品之后,必须在三月初二子时前离开莲花峰,否则,就会让凡人的污浊之气沾辱了花神和众花仙,到时,花神就会降下罪来。
而唯一可以在这一日不能离开莲花峰的人,就是越族的圣子。
这日子进了三月,在京城本该是芳菲满枝,柳绿莺飞的季节,而在这四季如春的南邵云州,却没有这分明的四季。
出的云州城,放眼望去,到处是一片片,一簇簇的鲜花,五颜六色,姹紫嫣红,如云似霞,又像是一幅极其绚烂精美的锦绣在天地间铺陈开来,满眼春意,四处芳菲。
有带路的向导,看楚泠月和司徒溟月二人看的目驰神迷,掩不住自得道:"别处皆有春尽时,独我南邵四季皆春,芳菲不尽。"
说着,指了指那大片的花海道,"这里不过是普通品色,待客人到了莲花峰,那里的胜景比这里岂不强上百倍千倍,到了那里,客人才能真正体会到满眼春色呢!"
出得云州城,山路难行,自有那山民健壮女子抬了竹制滑竿等在那里兜揽客人,见得楚泠月携带家眷,又都长的斯文俊秀,料定是走不得山路的,早一哄上来。楚泠月不动声色的一转眼,那向导自去选了两乘滑竿,待得司徒溟月尽兴赏了花,楚泠月与他分别乘了一顶,向着西南方向行去。
第八十九章再遇
第八十九章再遇
山,清且奇,平地拔起,千姿百态,如笋,如柱,如狮跑象卧;水,秀且静,蜿蜒曲折,明洁如镜,如冻玉,似翡翠,静揽一江清流。
人穿山而入,伴水而行,如游画中。
得了丰厚赏金的向导,也颇有现代导游的风范,一路行来,不断地将所见的美景与当地杂七杂八的传说掺和到一起讲来,加上她那半生不熟的怪异官话,让楚泠月和司徒溟月每每忍俊不禁,心情也彻底放松下来,倒真有几分旅游的意思了。
五十里的直线距离,走起山路来,就不止二倍三倍了。又是完全的步行,加之游山赏水的,一行人到达莲花峰下时,已是三月初二的午时许。
今早,司徒溟月在借宿的竹楼里醒来时,就看到枕边的一套华丽的越族服饰,白色的手织布衣裤,刺绣着花朵蝴蝶的腰带和小围裙,还有挂于衣襟上的银质流苏,颈上的银项圈、头上的银饰更是华丽漂亮……司徒溟月虽然从没有尝试过异族衣物,看到这么一套美丽的衣服,还是忍不住地喜欢。更何况,这套衣服还是那个人为他准备的呢!
好不容易在男房东的帮助下将衣服穿好,头发也辫成一根独辫盘上头顶,戴好繁复的各种银饰,再看铜镜中,已经是一个"独辫明灭系红绦,满头云锦分外娇。流苏俏向红颜窥,鬓云暗把刘海招。紧袖白衫洱海怜,绛红领褂苍山绕"的越族美人了。
忐忑着走出门,门前的竹丛旁,站着一老一少两位越族女子,那名越族老人,正指点着远处的山峦、近处的花丛在说着什么,少女听着,轻轻颌首。
正觉得那越族少女的背影似有些眼熟,又是一名越族女子走进来,对那少女笑道:"流云阿妈可是这落霞寨最智慧的老人,楚小姐有何问题,请教流云阿妈绝对可以得到正确的答案。"
楚小姐?司徒溟月看着那女子一身白色半长衣裤,孔雀蓝小坎肩儿,还有头上层层缠绕的白色头巾……微微有些囧了。那个看着背影眼熟的越族少女,居然是他的妻!
司徒溟月的窘状落在身后跟出来的男主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清脆的笑声,却惊动了那边说话的老少三人,齐齐地转回身来。
楚泠月转身,视线就那么对上一双欲笑不笑的眼睛,那如水的眼波,粉红色的脸颊,似笑还嗔,欲语还羞……让人禁不住心头一动!
本还在忍笑的司徒溟月,见那人转回身来,半敞着衣襟,露手露脚的站在那里,本来俊美的面孔,配上这么一副山民装束,偏偏那人还习惯性地负手而立……要多怪异有多怪异!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只是习惯地抬手掩面时,看到那一只悬在皓腕上晃动的银镯,方才意识到,自己也早已经改装换面,面目全非!那笑容,就不自然的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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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接近莲花峰,路上的行人越多。山路拥挤,滑竿难行,楚泠月干脆下了滑竿,嘱咐轿夫在原地等候,她伸手揽了司徒溟月,随人流一路步行下去。
与花神节的以年轻男女为主有所不同,这一次来参加沐芳节的大都是各寨的长老和贵族。但无一例外的,这些赶往莲花峰的人,都身穿着华丽的节日盛装,每一伙人中还有族中选出的壮年女子抬着祭祀用的物品,皆用鲜花绸带装点,极其富丽喜庆。
看楚泠月和司徒溟月对那些祭品感兴趣,向导就一一指了,给她们细细解说,就连那祭品上的鲜花和丝绸,也都是为了花神沐浴准备的用品。
正说着,两名青壮山民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楚泠月不懂越族土话,看样子,也似乎是查问她们身份。
那向导自觉上前接洽,大约是说楚泠月二人是云州富商之类,却不想那盘查的两人竟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几番理论下来,双方争执不下,渐起口角。楚泠月在一旁听得叽里咕噜一阵,正晕头涨脑不知所云之时,也不知那向导说了什么,惹恼了两名山民,唿哨一声,从四周呼啦啦围上了十几名同样手持铁枪的山民,铁枪锋利的尖端,冷冷地对着向导,同时,也将楚泠月二人围了起来。
楚泠月与司徒溟月对视一眼,司徒家在云州虽然有分号,却也没有参加过什么沐芳节花神祭,反正她们出来也不过是游山玩水,这花神祭参不参加,司徒溟月倒并不强求,如此想着,就轻轻扯扯楚泠月的衣襟,暗暗示意回返。
那几杆锈迹斑斑的破枪,楚泠月哪里看在眼中,揽着司徒溟月的手紧了紧,伏在他的耳畔悄声道:"莫怕,有我在。"
虽如此说,但楚泠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若是没有谈崩前,她还考虑过尝试着贿赂一下,此时如此兴师动众,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想要贿赂那些山民恐怕也不能够了。她的心思急转,正在考虑着,万不得已之下,是否用药或用武……
被她们这么一闹,本就狭窄的山路此时更是堵得难以通行,后来的人都被堵在外边,先行的人,见了热闹,也有转回来张望的,不过片刻,围绕着楚泠月三人和那十几名手持铁枪的人,就被困在了中间,此时,就是楚泠月二人放弃上山,一时之间也不能够了。
如此形势,那惹祸的向导倒是蔫了,把楚泠月二人推到了前面,可怜二人都不懂当地土语,和那些野蛮的山民根本无法交流,正鸡同鸭讲,焦头烂额之时,就听得人群里一声欢喜的呼唤:"阿姐!"
先不说这声音是否熟悉,在这么一片不知所云之中,猛地听到一句熟悉的语言,楚泠月心里就是一喜,匆忙回首间,就见一个灵活的身影正从人群里奋力地挤出来,大大的黑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惊喜,长圆脸蛋不知因为赶路还是兴奋,染着一层晕红,倒像个熟透的大苹果,水灵可爱。
看清来人,竟是那日花神节上遇到的叫凤兮的少年,楚泠月微微一愣,脸上的喜色也是一滞。搂着司徒溟月腰间的手臂微微一紧,半个身子已经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阿姐!你们怎么走的这么快?害的我都追不上你了!"凤兮对楚泠月的防备似无所见,笑嘻嘻地奔到她的面前,自顾自地说了一通,转身换了一副冷脸,又对着那十几名山民,换了越族语言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只是语调生硬,竟似呵斥一般。
看样子,这凤兮在越族之中倒是颇有地位,他几句呵斥,那十几名山民神色就慌张起来,不但收了手里的铁枪,还恭敬地躬身连连对着凤兮解释着什么。
凤兮也懒得理会那些山民,转回身,望着楚泠月又是一副天真的甜甜笑脸:"阿姐,你不是要去花神祭观礼么,我们快走吧!"
楚泠月心思电转,确定只要自己时刻防备,倒也不惧此人暗下毒手。虽放松表情,微微一笑,点头回应。
凤兮见她应下,自是满目喜色,熟稔地上前,大方地与楚泠月相伴而行。
司徒溟月落后一步,看着眼前那道穿着比他的衣饰更加华丽的背影,却没有他的生硬和别扭,反而有一股天然地,从骨子里流溢灵动清新,就仿佛真的是从周身这美轮美奂的山水幻化而出的精灵,活力无限,生机盎然,心下的某处一刺,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
第九十章圣子
第九十章圣子1
司徒溟月并没有心酸多久,因为进了莲花山不久,楚泠月就将他揽进了怀里,而与凤兮拉开了几步距离。饶是凤兮笑的甜甜地挨上来好几次,都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只得不耐烦地应付那个向导的攀谈。
莲花山,拔地而起,其势甚险,如新笋初露,又像芦芽新生,翠巍巍的,就如一片片清荷莲瓣,散着淡淡的清香。
山路铺着青石板,极其规整,但毕竟是建在陡峰峭壁之上,有些路段几乎是直上直下的,那一条蜿蜒的青石阶梯,陡如攀天之阶。越是陡峭处,石阶也越是狭窄,有的只是在石壁上凿出的几条深痕。
这样陡峭的山路,饶是凤兮这种大山里长大的孩子,也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司徒溟月?他跟着自家商队出关入塞,商路行走,也算是见过了大漠孤烟,戈壁落日,但论起爬山来,就完全不行了。
刚刚入山,司徒溟月就有些吃不消了。一张小脸先红后白,细汗淋漓,轻喘微微。再仰望那曲折隐入云雾的山径,司徒溟月心下惭愧,只怕自己拖了楚泠月的后腿,正犹豫着是不是开口让她将自己留在山下等待,就感到揽在腰上的手臂微微一紧,暖暖的呼吸靠近擦过他的耳畔,楚泠月暖暖的声音令他心里一安:"月儿别怕,有我呢!"
心中一羞,回眸,恰对上楚泠月饱含着暖暖的关切和温柔的双眸。这双眼睛是那么的清澈,明亮,直至眼底,都没有一丝敷衍和不耐,让他心里一安,回应一个微笑,郑重地颌首。靠着她略显瘦弱的臂膀,将自己的生命完全交付。
莲花峰七峰环立,越族祭祀供奉之处,乃是莲花峰的主峰--剑峰。其他六峰,分别是左右蕊峰,迎风、承露、涤尘、凌波。
剑峰,似一枝挺立碧波的荷箭,盈盈欲语,一枝独秀。
一路攀爬到山顶祭祀之处,楚泠月才发现,这悬崖峭壁之上,居然是一座天然的大露台,方圆阔约几百丈,有一天然的石笋,如剑,直指苍穹。
一路攀爬,司徒溟月几乎都没敢睁眼,他只是下意识地紧紧依靠在她的怀里,仿佛只要和她一起,他就再也不用害怕,更不用畏惧生死。
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哪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及至脚下踏实,她暖暖的气息再次拂过他的耳际,低声让他睁眼,他竟仿佛历经了一次生死轮回再次回到人间。只是,为什么离了险地的他,心里反而有一抹小小的失落呢?
山顶上已经有些早攀上来的人,随着各山寨的人员陆续攀上山顶,数百丈的平台,也渐渐拥挤起来。只不过,人群都只是站在外侧的半个露台之上,靠近里侧的石剑周围,则没有人逾越一步。
楚泠月心中猜测,那里可能就是祭祀之处。索性已经登上山顶,这等疑问不过是时间问题,也不询问。
上山途中,楚泠月揽着司徒溟月故意放慢了速度,落在凤兮和那名向导的背后,此刻上得山顶,乌压压的人群之中,既然没有一眼看到,也不去刻意的寻找。反正,她已经到了莲花峰,离了那两个人,她还图个清静呢。
看天色尚早,揽着司徒溟月,寻了个靠近里侧的稍显僻静之处。学着其他山民一般,席地而坐,将司徒溟月揽进怀里,让他倚着自己的臂膀歇息。
虽说将自己的生死交托在楚泠月手中,但攀爬过程中,还是消耗了许多力气。
太阳西沉,天色渐暗。望着西边天际最后一抹金色的光辉,楚泠月知道,祭祀很快就要开始了。否则,子时之前,山顶上这些人,就无法全部离开莲花峰了。
随着一轮皎皎明月缓缓升起,莲峰主顶之上,也是一片月华似水。
各个山寨的代表各自捧着自己带来的鲜花、彩绸,聚成一阵,围拢在那石剑周围,成为一个扇形。
随着阵型的规矩,人群中的嗡嗡说话声,渐渐停歇。真个莲峰主顶之上,肃然安静一片。
在这一片肃宁之中,一缕萧音,如清风,似流泉,袅袅而出,仿佛从山底钻出,又似随风而至。
人群前方正中,一名健硕的壮年女子朗声道:"恭迎圣子!"
众人轰然回应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恭迎圣子!圣子--子--子--
听得这个声音,楚泠月才突然意识到,这花神节虽是越族最重要的祭祀活动,祈祷的语言居然是大楚的官话,心里又添了一个疑惑。毕竟,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越人大部分都不会说楚国官话的。
三声恭迎之后,人们都恭敬地匍匐在地,静等圣子光临。
初上山顶,楚泠月就对山顶的形势做了观察,早就知道上山的石径在外侧,此时诸人是面向内侧叩拜,那圣子自然不可能在人群背后上山,那么,他从哪里上来?
另一面山壁之上也有修建好的石径?
重重疑惑,乱如麻团,纠结不已。
无处琢磨,楚泠月干脆按捺下心中种种疑问,与司徒明月一起,隐在人群之中,静观其变。
一丝几不可闻的山石摩擦之声,似从脚下的山体中传来,楚泠月精神一振,稍稍抬头,目光盯住那柄石剑之下……
隐约的萧音似是终于冲破了重重阻碍,猛地清晰起来,一道身影仿佛从天而降,白衣素绦,银发如练,飘逸翩然,如仙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