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恩泽让徐士秋回家养病,由赵天恩做临时师爷。[网 <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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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士秋哪里来的病。他明白这是付恩泽拿傻儿子的事来罚他。父债子还。他低着头往家走,一步分成三步走,磨到院门前又站了好一会。他竖起耳朵听院里的动静。平日里让他无限心烦的呼噜声,此刻他多么想听到。可他没听到。他实在站不住了,腿软过麻,麻过软。他只等那呼噜竟然忘记坐下。困意也不合时宜地来了。他意识混沌起来。他举手敲门。他只敲了半下,门便猛地开了,一个大汉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他双却不着地被提到院中。
徐文藻就蹲在门跟等着他。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徐士秋被掐得说不出话来。徐氏出来拉徐文藻的手,被胳膊肘顶倒,捂着胸口半天爬不起来。徐母来了求孙子。徐文藻仍是没有松手。徐士秋已经翻白眼了。徐母喊起来:
“耩子,耩子,快出来。”
耩子从牛棚旁的屋里出来,上前去掰徐文藻的手。人疯了就力大无穷。
“鞭子。”徐氏说。
耩子从墙上拿下鞭子,举起来却不忍甩出。
“再不甩就给掐死了。”
耩子甩出鞭子,叭,徐文藻松开手,疼得狼嚎起来,双手抱着左脚。
徐母看着孙子,恨不得亲手去掐死儿子。
幸亏耩子今晚回家。
徐文藻放回家的第二天,县城里发生一桩很小的偷窃,再平常不过的小案,然后小案惹下的事端不小。
瘦猴在月仙饺子铺要了两碗饺子,有滋有味慢条斯理细嚼慢嗯,足足吃了一个时辰,蒜泥吃了一蒜臼,咸菜换了三小碗,醋倒了三次。[网 <a href="
http://" target="_blank"></a>]他夹起最后一个饺子,仔细翻看一遍,十分留恋地分五次吃下。他用抹布擦了擦嘴,剔起牙来,剔完了牙,呼呼嘶嘶,用气流清理一下残余,用抹布擦了擦两排牙。他从腰带上费力地解下钱袋。钱袋乍一看是皮的,再一看是布的,细一看是油布。他仔细瞧钱袋上的小洞,抖了三下,向地上看,钱没漏掉。他拿出四枚铜钱,看了看掂了掂,又送回袋里,系回腰带上。他站起来,走到门外,大声说:
“蓝老板,忘记带钱了,记着,明天一起给。”
“没事没事,你直管吃,吃过直管走。您什么时候再来?”
“今个夜里来,记住了,鸡叫三遍,别把门拴死了。”
“记住了,鸡叫三遍,俺一定把门给你留着。”
这蓝老板叫蓝水仙,为人开朗爽快。人生得俊巧、勤快,泼辣,把两层楼的店面料理得干净利索生意火旺。丈夫陆运发是个蔫吧人,里里外外全是他一双手两只眼一张嘴,人们就叫她蓝老板了。
瘦猴出饺子铺,悠闲地走在大街上人群中,找热闹地钻,比如有人吵架,有人摔倒,要饭的露了屁股。这个爱好,把他培养得火眼金金。他被人碰了一下,只觉得腰带被扯了一下,手一摸,糟了,天塌了,钱袋子没了。他慌了神,急得哭出声来。刚哭了半声,他看到一个人,赵天来。他太认识他了,无数次地看到这个把手伸向别人的口袋和腰带。哼,敢对猴爷下手。艺高人胆大,赵天来摘了瘦猴的钱袋,自恃练得穿梭人流的两腿功夫,不慌不忙身形轻捷,在人缝间游走。然而,他搞错了对象。瘦猴是个街滑子,身材轻小,打下就这在人缝间混,技高一筹。三五个弯,瘦猴就绕到赵天来的身后,探出右手,拉住其左臂,伸出左腿一绊,右手将其向前一送,送了赵天来一个标准的狗喳屎。他骑着真来恩,搜遍全身也没找到钱袋。
赵天来的狗喳屎及被搜身全被被哥哥赵天恩看到。看到的还有他的主子傅恩泽。瘦猴拽着赵天来,堵在县衙门口给于知县跪下。不用瘦猴喊冤,赵天恩便知道怎么回事,一定是不争气的弟弟又偷人了。他迅速调整了心跳,镇定地喝道:
“哪来的刁民,当街滋事,妨碍傅大人的公事。”
“清官大老爷,赵天来偷了俺的钱袋,那是俺给俺妈买药的钱,卖了家里正下蛋的芦花鸡才凑上的钱。县老爷一定给小民做主。”
赵天恩屈身对傅恩泽说:
“此人叫侯,长得瘦,人都叫他瘦猴。整日无所事事吊儿郎当顺吃溜喝,十足的刁民。”
他捏着着嗓子,似是压低声音,实则所有人都听得见。瘦猴不跪了,坐在赵天来的腰上。
“您是赵天恩赵师爷吧。傅大人,在场的老少爷们,我腚下边趴着的叫赵天来,是他一奶同胞的弟弟。傅大人,都说官官相卫,今儿俺不信这个理。”
赵天恩、赵天来,还有瘦猴,这三张嘴脸,直让傅恩泽想吐。他一甩袖子,道:
“拉回大堂审理。”
到了大堂上,赵天恩趁机给弟弟挤个眼神,弟弟便自如起来,一口咬死没做那事。扁担和洪同搜身,没搜到。瘦猴说他们怕赵天恩报复。傅恩泽令他自己去找。瘦猴又一寸一寸地摸了一遍,还是没有。奇了怪啦。让他吃肚里了?瘦猴急了,大堂上竟然骂起人来:
“偷我钱袋是狗日的。”
傅恩泽惊堂木一拍,喝道:
“胆大的刁民,肆意污告他人,还敢咆哮公堂,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不由分说,扁担和洪同扭着瘦猴向外走。瘦猴的脚刚迈出门槛,猛然转头,大叫:
“我知道赵天来把钱袋藏哪了。”
傅恩泽叫回瘦猴。只见瘦猴走到赵天来身前,右手向赵天来裆下一探,抓住一样东西,捏了几捏,攥住不放,高喊:
“傅大人在他裤裆里了。”
两边衙役都要笑喷了,当然是向能向肚子里喷。傅恩泽气歪了鼻子,又被眼前的景象逗乐了。他没有把火发出来。大堂上唯有赵天恩兄弟俩没乐。他们知道事情要败露了。赵天恩不知把脸往哪儿转。赵天来双手捂住屁股。哪任知县没打过他的腚?
一、二、三,棍打在公堂外赵天来的腚上,落在公堂内赵天来脸上。“四”,赵天恩的脸抽搐一下。“五”,又抽搐一下。他总计抽搐了二十二下。打之前,他抽了一下,打完了,他又惯性一下。
傅恩泽把赵天恩辞了。
赵天恩郁闷地走在道上,这世上怎么就没人识我呢?观音菩萨,你怎么偏偏把赵天来送来做我的弟弟?他沧桑地望向苍穹,一弯细细的月牙孤独地悬于天边。这一望,望醉了他。他摇摆起来,陡然间感慨万千,脱口吟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何处有清官,明月何时照我还。”
他一栽倒,滚到路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