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1-11-01 21:09      字数:12804
  契子
  九七香港回归前,港岛大约有五十多个三合会组织。三合会,英译triad,即香港黑帮的统称。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之後,香港黑帮重新洗盘,势力瓜分,其中,“新义安”和“和胜和”名列居首,是为香港黑道二巨头。
  华人中“新义安”原本名头最响,“新义安”龙头大哥向华强、向华胜兄弟垄断香港影业市场。
  “和胜和”也小有名气,於“和安乐”、“和合图”、“和胜义”、“和胜堂”并列香港“和”字头黑帮。香港回归後,“和胜和”龙头老大龙通生吞并了其余四大“和”字头黑帮,组建了“龙通集团”,出任总裁。
  现时,龙通集团成立已逾五载,总裁龙通生基本不问黑白两道事,权力下放给他的义子和义女──集团副总经理龙海舟、龙绯红。
  龙海舟和龙绯红不是龙通生生的,龙海舟的生父以前在油麻地菜场混帮派,被人砍死时龙海舟才十岁,他跟著郭起超回“和胜和”时郭起超对龙通生说,“这孩子也姓郭,让他跟著我好了。”结果,龙海舟跟了龙通生,名字也从“郭海舟”改成了“龙海舟”。
  龙绯红是日本人,本名小泉红子。曾有人怀疑龙绯红是龙通生早年在日本混时留下的种,但事实上龙通生不喜欢女人。龙通集团四周年庆时龙通生酒醉撒疯,扣著身边的少年叫嚷“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只有你起超!”,可惜,五年前龙通生火拼四大帮派时郭起超死了,而他身边的少年名叫郭倾云,郭起超的大儿子。
  思绪回到从前,五年前,九七香港回归前夕。那时的香港充斥著对“一国两制”的恐慌和无知,连给人作佣的欧巴桑都知道九七後港大的正教授都变成副的,龙通生混了几十年黑帮,当然知道乘中国政府接手香港前扩大势力范围的道理,但就在那个时候,郭起超决定离开香港。
  说起来,郭起超从头至尾都没加入“和胜和”。郭起超是名门出身,继祖父是抗日名将,父亲又资助过国民党政府,新中国成立後,郭家迁徙至香港,从头再来。
  郭家的人,似乎有一种与身俱来的特质,既无论在何地、无论是何时,也无论有千难万难,只要从头再来,即能风生水起。到郭起超当家时,郭家的产业几乎是香港全岛富豪财产之和的三分之一强,而龙通生的“和胜和”所有白道生意也都由郭起超打理。但九七回归前,郭起超突然出手买下瑞士佳士得集团拍卖的清朝圆明园十二兽首之中的兔首和狗首,并由末代港督christopher patten(中文译名:彭定康)牵线搭桥,向中国政府作为回归献礼捐赠此二兽首国宝。
  “大哥,要跟你说再见了,我想带丽芳和孩子们回大陆。”
  龙通生最後一次和郭起超通电话,郭起超就是这麽向他告别。
  一个星期後,一九九七年六月三十,郭起超带著妻子和儿女从新加坡回来,接受中国政府和港督christopher patten的邀请出席第二天的香港政权交接仪式。当天夜里,“和胜和”火拼“和安乐”、“和合图”、“和胜义”、“和胜堂”,郭起超所乘坐的房车被“和合图”伏击,港督彭公子途经救出了郭起超的一双儿女郭倾云郭清河,而郭起超夫妇却在房车倾覆爆炸时不及逃出,粉身碎骨。
  父母死後,年仅十七岁的郭倾云带著十岁的妹妹郭清河留在了香港。一九九五年年仅十五岁的郭倾云曾通过港大的面试被破格入取,然而父母的死和彭公子的伤势耽搁了他的学业。那年房车爆炸时彭公子把他年幼的妹妹护在身下,然而不巧,彭公子的尾锥被爆炸中的一块碎片击中,手术後,彭公子坐了四年轮椅。
  彭公子中文名叫彭柏藤,末代港督christopher patten最小的儿子,港人戏称“彭公子”。christopher patten後来出任欧盟外交事务专员,并被英女王封为英国终身贵族。彭柏藤受伤後christopher patten探访名医,并请求郭倾云陪伴自己的儿子。
  说到这里,得c一个香港坊间流传的笑话。话说christopher patten曾是港大名誉主席,而彭公子又是港大前学生会长。当年郭起超带著十五岁的郭倾云参加港大特别面试,面试官之一是christopher patten,而面试旁听就有当年的港大学生会主席彭公子。面试结束後大家都鼓掌祝贺郭倾云,在场的媒体记者们镜头一摇抓拍港督和港督公子,没想到,christopher patten和彭公子竟一个盯著郭起超、一个盯著郭倾云──流口水。画面传到电视台,导播当场就喷了。此事被港人传为笑谈,人笑称“二彭吃二郭”,不过这足可见郭起超和郭倾云容貌之覆国。
  彭公子伤了四年後,终於幸运地,站了起来。那时龙通生就看出郭倾云想走,郭倾云留在香港是因为彭公子的伤,而不是因为彭公子的求爱。
  有一件事也是很轰动港岛的,就是彭公子六年前一见郭倾云即高调宣布锺情,结果十五岁的郭倾云拽也不拽他那副英国种马的外表和作风,郭起超的妻子胡丽芳是华裔新加坡人,郭倾云被港大录取後也不入学,就正好回了新加坡陪妹妹一玩两年,心想再回香港时英国种马总转了心思了吧。哪知道後来郭起超带家人刚回港彭公子就突然出现,而且比两年前还要牛皮糖死地追求心上人,所以才有巧遇火拼勇救郭家兄妹这麽一出。彭公子残废四年里,郭倾云寸步不离,倒不是因为christopher patten有求,而是因为彭公子救了他妹妹,他这人护妹如命,如果不是医学昌明令彭公子站起来,恐怕他真的会照顾救妹恩人一辈子。後来郭倾云陪彭公子看名医做复健日复一日鼓励陪伴整整四年,一朝彭公子站起,郭倾云断然撒手。
  那时郭倾云已二十二岁,龙通生的龙通集团总经理空缺整四年,其实就想等郭倾云上位。然而郭倾云於之他父亲郭起超,郭起超生前从不c手“和胜和”黑道而只从事白道生意,郭倾云则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跟龙通集团说“不”,跟龙通生说“不”。
  去年一年里,郭倾云入港大,他十五岁就被录取,耽搁了四年,最终在二十三岁拿到了学位证书,不过,普通年轻人二十三岁大学毕业,他也是二十三岁毕业,双本双硕毕业。
  一年之後的七月,龙通生在龙通集团三十八层董事长室里接到郭倾云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年轻人说,“叔叔,要跟你再见了,我想带清河到大陆去。”
  龙通生笑了,一刹那间他忆起五年前那通电话──“大哥,要跟你说再见了,我想带丽芳和孩子们回大陆……”
  “倾云……”龙通生温和地,电话那头的郭倾云顿了一顿。
  “叔叔,我跟大陆那边联络过一次,那边说爸爸是爱国人士,所以派华东军区总司令来接我们。司令已经来了,我们一会就走了,叔叔您保重,再见!”
  电话挂了,龙通生闭了闭眼,年轻人急於脱离的算计有点触怒他,可是最後那上扬的欢喜语声……罢了,年轻人,放他飞会儿。
  chapter 1
  七月,郭倾云带著妹妹回到上海。
  说“回到”,那是因为他们的祖父曾是民国初年的上海滩大律师,後来祖父早亡,抗日战争爆发後,祖母与子女受到一位与郭家颇有渊源的国民党上将的照顾与庇护,那位国民党上将後来就成了郭倾云的继祖父。
  打跑日本鬼子後国共内战,一九四九年前夕,郭倾云的继祖父不受蒋介石笼络避走美国,而郭倾云的父亲则捐献巨资於国民党政府。继父子俩的选择不同,最终,郭倾云的继祖父在新中国成立後返回大陆老死北京,而郭倾云的父亲也就是郭起超踏入香江重整家族。那麽多年过去了,郭家在大陆再无丝毫根基,连祖父的墓都因为旧中国的战争和新中国的建设而再不可寻。
  回到大陆,一开始是郭起超的设想,两座圆明圆兽首拍卖所费上亿港元,郭起超无偿捐献给了国家,赢得了个爱国企业家的称号。郭起超夫妇去世後,郭倾云陪彭公子求医做康复来回往返於英国、瑞士等各大医院,还去过大陆和台湾拜访过几位气功师。彭公子站起来後一年间,郭倾云重入港大,一年间把几年荒废的功课全补齐了还通过了双本双硕答辩。
  郭倾云这个人,年少时就有“神童”之称,其实行动力也惊人。龙通生本打算让他担任龙通集团总经理,这件事因为彭公子的病耽搁了几年,後来看他学业那麽重就又等了一年,龙通生没想到的是,郭倾云论文答辩後当天、就接了放学回家的妹妹、然後给他打了最後一个电话。
  “叔叔,要跟你再见了,我想带清河到大陆去。”郭倾云愉悦地挂了电话,接著就带了妹妹直飞上海。
  听了那通电话後的龙通生後半夜睡不著觉,一通电话招龙海舟和龙绯红回主宅。养子养女到齐了,龙通生一口一口喷烟圈,怎麽著他也没那老脸说是被郭家小子的电话给气著了。
  等了半天,养子一副刚从香闺里拖出来发情还没发完的陶醉样,养女劈里啪拉敲电脑当他死人,“你们两个──”龙通生一声怒吼!
  “干爹。”龙海舟正襟危坐。
  “总裁。”龙绯红莞尔一笑,
  “干爹借个火。”龙通生叼根烟凑上去。“干爹您不是生气了吧?郭倾云那小子就这麽吱一声跑掉,还弄了个什麽华东军区总司令来护驾,好象干爹会扣著他们俩兄妹不放似的。”龙海舟边点火边安抚老爹,龙通生“哼”了“哼”,一肚子别扭去了一半。
  “干爹您要有心收郭倾云当干儿子您就开口,晾那小子也不敢拿乔。不过话说回来了,干爹您对那小子可比对我和大姐好多,他要是个女的我还当您是舍不得他出嫁,不过他可是个带把的,哟干爹您可别是……小泉红子!”龙海舟被龙绯红劈颈一掌,疼得呲牙带咧嘴。
  龙通生一脚踢开养子,龙海舟个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打小他在帮里混就知道龙通生喜欢的是郭起超,郭起超死後龙通生半死不活了好一阵,半夜里酗酒撒疯,龙海舟拖著老爹去郭倾云的房间,人畜无害地对他老爹笑道,“老爹肖想郭叔叔几十年了吧?喏,郭倾云被我弄昏了脱光放床上呐,那小子和郭叔叔长得一模一样,您上了他得了!”
  龙通生那个一激凛,当场冷汗浃背,清醒了。清醒以後麽,这一切就算过去了,就算龙通生曾有过那种念头,但被龙海舟这麽一挑,这种念头就象肥皂泡沫一样地碎了。当然麽,龙通生後来知道那天晚上郭倾云其实在医院里陪彭公子,房间里面根本没人时也差点没呕过去,龙海舟是挺会激励人,可激励时老嘴里吐不出象牙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总裁,christopher patten公爵十月访问香港,我跟patten公爵的秘书联络一下,就说郭倾云届时也在香港吧?”龙绯红把电脑屏幕转了一百八十度到龙通生面前,赫然,屏幕上正是christopher patten公爵十月访问香港的行程表。
  “哈哈!哈哈!哈哈哈!”龙通生大笑。
  christopher patten即那位退役港督,彭公子的老爹。洋人的脑瓜子不知道怎麽长的,彭公子喜欢郭倾云喜欢得肯替他妹妹挡炸弹,但坐轮椅时不懂赚人同情定下名份,能站得起来时麽又不敢把人吃干抹净拴在床上,还故作潇洒地说什麽尊重喜爱的人的选择啦,真是洋木鱼敲都敲不明白。不过郭倾云因此非常尊敬christopher patten一家,如果christopher patten访问香港,约儿子和儿子的心上人喝杯下午茶什麽的,郭倾云是绝对会回来的!
  “老爹,”龙海舟接了龙绯红给的白帕,递给龙通生。
  干嘛?龙通生莫名其妙,不过帕子他收了,味道淡淡,闻起来还行。
  “擦擦口水,太难看了。”龙海舟说完最後一个字,人已经飘到先告辞的龙绯红前头去了。
  “臭小子#%&#%&……”
  龙海舟皮慥r厚地抖肩,然後惨呼,“啊──小泉红子!”
  “欠揍,总裁说的。”小泉红子收起一只手刀,然後又立起另一只,“还有,不要叫我─小─泉─红─子!”两人一逃一追,等龙通生回过味来,只剩下手里的白帕子。
  於是二零零二年国庆日,龙海舟和龙绯红来了上海。
  chapter 2
  很多年前郭起超还在的时候,龙通生曾有次开玩笑说,“你那两个孩子,和我那俩孩子,如果不说姓氏的话,名字还真象一家姊妹兄弟呢!”
  可不是!绯红、倾云、海舟、清河!郭起超哈哈一笑,就逗膝上的小女儿叫哥哥姐姐。
  郭家小女儿名叫郭清河,母亲胡丽芳怀她九个月时参加中新侨联活动来大陆,结果飞机在半空中胡丽芳动了胎气,等郭起超接到消息小女儿已由上海红房子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剖腹手术接生。郭起超在赶来的飞机上与当时的上海市市长巧遇,年轻有为的市长先生跟他谈了四个小时的“上海苏州河变清工程”,听说郭起超的太太刚生下个女孩,市长先生驺了句古诗:“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郭起超当即取了第一句中“青”和“河”,给女儿取名“清河”。
  郭起超的妻子胡丽芳是个很活跃的女子,生郭倾云的时候孩子没满月内阁资政goh chok tong竞选新加坡总理,胡丽芳怀孕前一直担任goh chok tong的助理,上司一个电话,胡丽芳包著做月子的头巾就出门助选去了。所以郭倾云小时候都是跟著郭起超,而郭清河小时候都是跟著郭倾云,因为胡丽芳第二胎手术生产後创口一直愈合不好,手术後郭起超陪胡丽芳回新加坡休养,飞机在香港转了转,把小女儿托给了龙通生。
  郭清河从小乖极,不哭不闹,刚被抱回香港家里的时候郭倾云守在妹妹小床边很久,後来因为饿了,小婴儿才发出娇娇弱弱的第一声哭,七岁的郭倾云大人般吐了口气。龙通生听了佣人的叙述来问郭倾云,郭倾云说,“妹妹是剖腹早产,我查了资料,剖腹产的小孩蛮容易气管发育不好的。”龙通生呆了呆,随後狂笑,原来做哥哥的怕妹妹不会说话,所以才候著听妹妹第一声哭啊!
  不过有一点倒是被郭倾云说对了,郭清河从小就多病,秋天吹阵西北风第二天保不准就发烧外带气管炎发作,“和胜和”上下都把娇贵的小小姐当水晶娃娃般宠,而郭倾云就更宝贝自己的妹妹,从小上下学他接送,周末也不出郭家在太平山顶的公馆,寒暑假郭倾云又把妹妹带回新加坡母亲那里,平时龙海舟想多看一眼多跟小妹妹说句话都是极难的。
  话题说回龙绯红他们四个,四个人中龙绯红比郭倾云大上几个月,郭倾云又比龙海舟大上几个月,郭清河麽么,比亲生的哥哥整整小了七岁。郭起超逗小女儿叫哥哥姐姐,龙通生说,“哟这怎麽叫,叫绯红‘大姐’叫她哥‘二哥’不成?”郭清河才不,她从小叫惯郭倾云“哥哥”,於是她叫龙海舟“海舟哥哥”,叫龙绯红“红姐姐”。
  “红姐姐?”龙海舟痞笑地跟郭倾云咬耳朵,“难不成以後还要小清河叫红嫂嫂?红嫂嫂……哈哈……挺好听!”
  那时候郭倾云龙海舟十五岁,龙绯红刚过十六岁,三人年华如羽,生性精怪的龙海舟有时甚至比龙通生还要老练。不过郭倾云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夹住龙海舟的脑袋装哥俩儿好,“叫二哥!叫了二哥就告诉你!”
  郭倾云和龙海舟那可是“和胜和”的大少和二少,龙海舟没进帮前郭起超不兴底下人这麽喊,可龙海舟一来,他少爷痞气大,规定人叫他“大少”。郭倾云一听不干了,也要做“大少”,结果一比年岁,龙通生规定“和胜和”上下叫郭倾云“大少”,龙海舟“二少”,龙绯红是後进帮的,之後大家都叫习惯了,也没人再改口叫“二少”“三少”。
  这大少二少从小就不是很对盘,两人年纪相当,外表都出众,龙海舟第一眼看人都说这孩子真俊,第二眼就看出痞气了,再多看一眼龙海舟不干了,他从小玩枪玩刀散打功夫在帮里排得进前三,几乎没什麽人敢惹他。郭倾云的长相就完全承袭了郭起超,那种长相的男孩子不能用俊来形容,郭倾云和郭清河俩兄妹容貌很相象,两人刚回上海的时候引发机场入境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围观,郭倾云比较拽,从人家手上抽了护照自动过闸了,妹妹郭清河胆子小,被一帮子花痴男女从头到脚看了个够,後来出关问她哥哥,“他们说我好象娃娃版徐静蕾,哥哥,徐静蕾是谁呀?”所以说,郭倾云的外貌大抵上只能用“温文尔雅”来形容吧。
  两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少爷聚在一起,当然气场就比较难平衡。龙海舟才不肯叫郭倾云“二哥”,郭倾云也不肯承认他跟龙绯红的关系,到後来,三个人都长大了,郭倾云和龙绯红身边也有了不同的人。
  龙绯红是那种外表很冷静自制的女人,一贯的短发风衣,精於电脑、数据、做report,郭起超过世後龙通集团的白道生意都由她打理。龙海舟这次一到上海就拖郭倾云到厕所说,“小道消息,一个两万。红姐姐呐,现在正处
  於感情空窗期!”
  郭倾云一五一十听完了,然後拍开伸著要钱的爪子。“既然是小道消息,我做什麽要听?”然後出门,带龙绯红他们去看刚在市区新购置的一处房子,下楼时,还自自然然地拥住龙绯红的肩,把龙海舟呕得不行。
  郭倾云很有经济头脑的,这点跟他爸太象了。七月刚到上海,他就买房子。中国在二零零一年五月向国际展览局递交申办世博会申请书。九月郭倾云买下这座位於上海南区名叫“庆春里”的石库门弄堂里的一座小楼,三个月後,国际展览局举行第132次成员国大会,决定由中国上海举办2010年世博会,短短三个月後,这座楼的底价飙了五倍不止。
  “这房子多少钱?”龙海舟问。郭倾云比了比,他立即惊叫,“两百五十万……”因为这条弄堂也太窄了,这条弹格马路也太旧了,这里的住户也太多了,两上两下住三四口邻居也太拥挤了,这种三十年代老房子也跟香港的房子一个价?
  “划算。庆春里始建於一九三四年,为民国保护建筑群。下个月,上海市政府出资修缮庆春里道路、房屋、水、电、煤、光纤、环卫的市政工程将展开,并於年底结束。这里周边五公里内医院、学校、market,商务楼宇、码头均发展成熟,还有隔壁的南市城隍庙,是这座城市的文化百年传承之地。”
  龙绯红的总结分析让两个男人都很无语。“又不是做report。”龙海舟肚子里想。“文化百年传承?哪个政府网站自恋自夸的词?”郭倾云笑出来。
  “郭倾云?郭倾云!”背後有人大叫,三个人都回头,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子片腿下车,推著车朝他们奔过来。
  “这是郑萍嘉,这里的居委会组长是她的外婆。居委会组长,就是我们那里的munity负责人,是业余帮大家做事的,都是很好的人。”郭倾云给龙海舟和龙绯红介绍女孩子。
  “他叫海舟,我弟弟。”郭倾云介绍到龙海舟的时候得意的样子让龙海舟又呕了把,不过他自翊少女杀手,及时调整心态托起郑萍嘉的小手来了个略含蓄的法式亲吻。
  “这是绯红,我……”郭倾云介绍龙绯红时隔楞了下。
  “他大姐,也是我大姐。”龙海舟及时接口,报复了把。
  “果然是你姐姐啊,你们长得好象!红姐,你好!”郑萍嘉眨眨大眼,自然而然地就叫了“红姐”。
  “你好,萍嘉。”龙绯红笑了笑,女孩子挺开朗有趣的,怎麽会觉得他们俩象?
  郭倾云买的房子在弄堂最里,一间两层楼的老式小楼,刚请工人装修好,国庆节搞後期装潢的工人放假,房间里有几处弄脏碰坏的墙面还没补完,不过就整体来说,新家很清爽,干净。
  两层楼,一层是白墙配暗粉金兰花的客厅,银色、白色、黑色搭配的整体橱房,还有宽大的淋浴房和干湿分隔卫生间及洗衣房。二层三间房,一间略大、两间偏小,铺的是香脂豆木的高档木地板,三间房间的门都有柔和弧顶,很有家的感觉。
  “这间是清河的吧!”龙海舟开了中间的门,门里墙色淡淡的湖绿颜色,是清河最喜欢的颜色。
  “是啊,右边是我的卧室,这间是我的……”郭倾云把人往左边领。
  “这间是我的卧室!”龙海舟很斩钉截铁地宣布,
  “深色墙纸很配我,地板颜色也很配我,要加套老板桌大班椅,就更加配我!二哥,多谢你啊!”龙海舟说到後面非常兴奋和肯定,简直不是厚颜无耻的级别。
  “……绯红?”郭倾云看龙绯红。
  “总裁和董事会全票批准了海舟的计划书,龙通集团将在大陆设立分公司,地点就在,上海。”龙绯红似笑非笑地朝郑萍嘉飞了一眼,“亲爱的弟弟,照顾海舟哦!”
  chapter 3
  小姑娘郭清河非常迷糊,昨天的语文补习课忘了去,今天的数学补习课去了,学校却铁将军把门,国庆停课!
  “呆在校门口别走,我马上过来接你!”郭倾云在二楼露台上接电话,问龙海舟龙绯红两人,“我去学校接清河,你们一起,还是在这等我?”
  “我也去!”龙海舟下楼先走。龙绯红也去,郑萍嘉说她带路,郭清河上的补习学校叫做位育模范中学,是南市的重点中学,离庆春里很近。大家跟著郑萍嘉穿过一个弄堂又是一个弄堂,走过一个菜场又是一个菜场,左穿右穿,位育模范中学的校门赫然出现在马路对面。
  “上次我从庆春里走过来要二十分锺,不过是走大路。”郭倾云看表,郑萍嘉带的路才花十分锺。
  “我们南市区就是弄堂多菜场多。”郑萍嘉符合。
  “路是近了,不过眼容易花。”龙海舟抱怨。
  “我画下来了。”龙绯红从袋里拿出张卡纸,纸上画著从庆春里出发到学校他们走的弄堂和菜场名称,图画得草了些,但线条横平竖直,比例也非常之均匀。
  “谢谢。”郭倾云笑著说谢谢。
  “跟姐客气什麽。”龙海舟一把抢走还咬著个“姐”字。这回连龙绯红都笑,小子记恨那句“弟弟”了!
  “绯红会速写。”郭倾云跟一旁已经看呆的郑萍嘉解释,龙绯红手上功夫了得,以前陪龙通生会客时她能一边开会一边手c在风衣口袋里写纪要,其实这本事龙通集团里会的人不少,他和龙海舟都会,可能在口袋里画地图这招绝,他可干不了!
  “清河!看车!”郭倾云头一转,朝马路对面正奔过来的女孩子大叫。
  “嗳!哥!”穿著白衬衫靛蓝裙子的女孩子大声答应,答应归答应,背著书包还是又跑又跳,郭倾云暴跳著冲到马路中间抓住女孩──
  郑萍嘉下意识地左右瞄瞄,“这里没车的……”
  “这条是步行街。”龙绯云对郑萍嘉笑。
  “那个人就是这样紧张兮兮的。”龙海舟坏笑补充。
  兄妹俩手牵手过马路,过了马路郭倾云一放手,郭清河奔过来就叫“红姐姐”叫“海舟哥哥”。“萍嘉带我们来接你的。”做哥哥的说了句,郭清河立即转过头乖乖叫“萍嘉姐姐”。
  “那你们逛逛,我先回去了。”郑萍嘉摆摆手走回弄堂,走几步她回了下头,郭清河和龙海舟飞快地说著她听不懂的粤语,郭倾云也低著头和龙绯红不知在笑什麽,四个人,都没在意她的离开……
  热闹了一阵,郭倾云带路,四个人挤到附近的南市豫园。这天正好是国庆黄金周的第二天,人流实在太摩肩接踵,四个人被人群一挤,正挤到绿波廊门口,绿波廊的点心小吃可是享誉中外,龙海舟大手一挥点了蟹粉小笼,结果上了整整十二屉,才微微地祭了半饱。
  “我们住的那里请了个auntie,早上我说起你们会来,auntie说她晚饭烧上海菜,海舟你别吃太饱,晚上有得吃。”郭倾云叫买单。
  十二屉的绿波廊蟹粉小笼,一屉六颗人民币八十八块,价格倒不便宜,不过有人抢著买单。“二少,您倒也不打个招呼就来了!”来人到了席上与龙海舟握手,接著递给郭倾云和龙绯红名片,握手,再向郭清河和蔼一笑。
  “上海这边的羊老板。”龙海舟起身给郭倾云介绍。他起身,羊老板躬身,他叫加座,羊老板忙摇手不敢,小姑娘郭清河懂礼貌一让座,羊老板咧趄著要蹲下。
  “我们也差不多要走了,以後联系。”郭倾云牵起妹妹去买单,一看单没了,羊老板身後还站著一排店员。
  “以後联系,以後联系!”羊老板激动地再次握手,明显是四十多岁的人,一口一个“我小羊”,除了笑之外也只能给面子了。
  “龙海舟,你就不会低调点?”走到大马路上郭倾云忍无可忍,因为马路边停了辆车,车前站著类似保镖的人物,恭请他们上车。这辆车麽,新上线的悍马h2,还夺人眼球的柠黄色,这如果不是悍马控龙海舟弄来的实在是不做它想。
  “我取车,清河跟我走。”郭倾云自顾自拐个弯,进邻街一个小停车场。
  “你哥买了新车?”龙绯红问郭清河。
  “嗯,哥哥白天开过来晚上就停在这里,他说这里的马路晚上不好开。”郭清河点点头,“喏,哥哥来了!”
  呜!龙海舟迎著闪烁的远光灯打量,捷豹xf嘛,还说他不低调,自己还不一样?
  龙绯红坐龙海舟的悍马h2,郭清河坐郭倾云的捷豹xf,两辆suv在傍晚的上海南市交错飞舞的弄堂菜场穿梭,正应了那句“这里的马路晚上不好开”。一直到天都黑了,四个人才回到郭倾云在西南郊住的酒店式公寓,其中还沾了龙海舟的h2光,因为他的柠黄色带大顶灯h2被南市居民们误认是供电局的电力抢修车,一度风光领跑。
  回到公寓,一桌饭菜。郭倾云请了公寓里负责干洗衣物的服务员做饭菜并收拾掸尘,auntie姓倪,上海人氏,四十多岁,做事利落且热心热情。
  “auntie就住庆春里附近,我跟她说好了,等我们搬过去她就辞了这里的工,到我家做事。”郭倾云送auntie到电梯门口,还给一份红礼袋,香港流行过节送小红包,因为做工的人年节辛苦,何况今天是国庆,auntie加班来做饭。
  “啊!我们搬过去她还来做饭?”龙海舟叫起来,这一桌子的菜菜老汤肥,他以後都得吃这手艺?
  “塌菜冬笋有点老。”龙绯红鉴定了第一盘。
  “毛鸭汤也偏油了一点点。”移下一盘继续鉴定。
  “芋头……”
  “要麽你们自己做。”郭倾云反驳一句,三个人都不吱声。龙海舟那是少爷的嘴王爷的手,龙绯红从来不会在厨房呆上十分锺以上,郭倾云遗传他爸的“君子远庖厨”,其实他们三个都是只会吃不会做的。
  五分锺以後,郭清河把毛鸭汤煲端回厨房,撇了层浮油,然後把略显老的塌菜冬笋去老头摘大叶子,菜放进汤里炖到水开,三个人围著开锅的塌菜冬笋老鸭汤逐一品评,“汤清”“菜鲜”“笋嫩”。
  “清河我想吃你做的菜……”龙海舟期许地,然後立刻被郭倾云踢一边去,“做梦!我妹妹念书很辛苦的!”
  吃完饭,龙绯红洗碗,郭清河回房里温习功课。“我说大陆的学生都那麽辛苦吗?国庆也要补习,也要温书,用得著看那麽多书嘛!”龙海舟在厨房里大声说话,龙绯红看他一眼,心疼人就跟人哥哥说去呀,跟她说有用嘛?
  “清河这学期在国际学校念高一,下学期我想让她进那所位育模范中学c班,那里的校长已经同意了。所以她现在每门课都要补,不补以後怎麽跟得上,位育中学是市里的重点中学,教育质量比国际学校可不是高一两个档次。”郭倾云在客厅里看报纸,“哗”地报纸一把抓,被龙海舟夺了。
  “做什麽!”郭倾云抢回报纸,狠狠瞪龙海舟。
  “红姐姐!”龙海舟找龙绯红哭诉去,凡牵涉到清河的事他一般不敢惹怒郭倾云,因为他有一年接郭清河放学回家时太过招摇,结果和几位同样想接小公主放学的太子爷跑车撞做一团,郭倾云一怒之下,把妹妹的学籍迁回新加坡整整一年。
  龙绯红洗完碗,擦手,抹手霜,然後坐下来启动电脑。
  “那所位育中学,是市重点中学,教育质量和升学率在上海排名前十。而且这所学校还是公立学校,鲜少有名门太子爷之间的恶劣事迹。最最重要的是,学校离庆春里只有十分锺路程,周围警民一家,邻里和睦,如果是我,也会送清河上这所学校的。”查完资料,龙绯红跟郭倾云站到一条线上。
  “不过我记得清河明天才刚满十六岁,照国内的九年义务教育制度,她应该先念初三,而不是高一。”龙绯红乐呵呵问身旁的人,“怎麽,你有想法,说出来听听?”
  “我听说这里的升学考试很难的,所以就让她先读高一。反正她年纪小,大不了读两年高一。”郭倾云老实不客气地说。
  话说出来,龙海舟听不懂,龙绯红半欣赏半受不了地抚了抚额。
  “我解释给你听。”龙绯红觉得龙海舟快抓狂了。
  “因为国内的升学考试很难,所以倾云先让清河念国际学校的高一,避开初三升学考试。但是呢,他又嫌国际学校的教育质量比不上重点学校,所以他只让清河读半学期,然後把清河送去重点中学c班。以後呢,即便清河成绩不够好,请来的佛总不能再送出去,所以清河在位育中学是读定了,最多不升高二重修高一,反正她年纪也比同级学生小。”
  龙海舟暴走。
  “你……折腾人!”
  chapter 4 (h)
  “你折腾人啊!”
  龙海舟扑过去,郭倾云先挡住他,“我要睡觉了,你有订房间吗?”
  “啊?”龙海舟傻了一会儿。
  打电话到总台,总台说房间已经预定满了。“怎麽可能!”两个人同时的反应。
  “我订房的时候预订部就说国庆黄金周旅游客骤增。”龙绯红回答他俩。
  “那你也不帮我订一间?”龙海舟晕倒。
  “因为你早上被o记请去喝咖啡,我以为你会喝很久。”龙绯红优雅地拎拎旅行包,没事的话她要回房罗!
  “我跟……”龙海舟瞄向书写灯光透出来的房门,不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痴心加妄想,他只好讨好地去跟郭倾云笑,“我跟你睡一间?”
  郭倾云摸著下巴出了半天神。
  龙海舟以为他拿乔,再一看,郭倾云眯著眼,瞅得是电视机里正在重播的国庆阅兵仪式。他转了转头,清河的房门开了一半,小丫头哪里是在百~万\小!说,正站在门口眼睛不错地盯著电视机。
  “安司令!是安司令!”小丫头大叫。
  完了。龙海舟心里哀叹,果然,郭倾云眉眼一抬,郭清河吓得一头缩回房里,“砰!砰!”门里凳啊书啊砰砰响做一团。
  “那个人就是上次到香港来接你们的华东军区总司令?”龙绯红负责打岔,指著电视画面里一位与国家主席一起立在敞蓬车上检阅部队的年轻军人发问。
  “准确地说,上次来接我们的那个不是华东军区总司令,而是华东军区总司令的儿子。”郭倾云眯眼转回电视。
  “哦,北京军区司令、安恕方,是中将呢!”龙绯红念出电视画面中打出的小小注释。
  “红色世家,升得当然快。”郭倾云撇嘴,他有点近视,所以总喜欢眯眼,而且不喜欢戴眼镜。
  “今天晚上我们一间吧?”之前被某人忽视掉了,龙海舟现在只好再拿热脸去贴冷p股,然後嘴里象含了颗核桃似地发了两个字节,“二……哥?”
  郭倾云这回总算是听到了,然後去跟龙绯红商量,“绯红,你住这里,陪陪清河好吗?”
  “好!好!”龙海舟心急抢了龙绯红手里的门卡,窜出去先抢床占位,没一分锺他又跑回来,“红姐姐你房号多少?”
  龙绯红订的房在同一楼层,隔了两间房,在走廊到底。门卡一c进去龙海舟又傻了,居然是大床房,一间房只有一张床!
  两人先後冲澡,躺一张king size床。
  “房间是你弄的手脚吧?”郭倾云揍了龙海舟一拳。
  “好说好说。”龙海舟带笑,“本来想给你和红姐姐创造机会的,不过就是忘了自己也要睡觉而已。”
  “哦,龙海舟,”黑暗中郭倾云不置可否,连名带姓地问他,“你没什麽不干净的病吧?”
  “shit!”龙海舟还以一拳,两人各自翻身睡觉。
  这天晚上睡得实在是太早,相对於两个身壮体健的年轻男子而言,所以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郭倾云就醒了。
  他醒的时候龙海舟正好去卫生间,等了会儿,那人还不出来。
  “龙海舟,出来!”刚醒的人起床气是很大的。
  “c!晨勃没见过啊!”里面的人起床气更大。
  “c!”得郭倾云也暴粗口。他这个人在某种事上有特殊的洁癖,就是晨勃发泄欲望,非在卫生间不可。而且这种事很难忍,一憋更难忍,他套上条裤子出去,开门走到第三间房门口,掏出备用门卡一c,门轻声扭开。
  这间里住著妹妹和龙绯红,天还没亮借用下卫生间应该没什麽问题,而且卫生间里还有包condom,郭倾云悄声扭开卫生间门,门一开正对上,里外两个人同声轻呼!
  “……”
  “……”
  两个人都无语,龙绯红只著胸衣底裤,而郭倾云精赤著上身,手都松开了长裤皮带……
  “你用厕所?”
  “你用厕所?”
  两个人又异口同声,然後同时笑起,郭倾云反手关上门,龙绯红抱著肩膀向前走了一步。
  两个人面对相望,凝视、抚摸对方的面庞,拥吻彼此。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其实是他们两人的重逢。
  十五六岁的时候两个人曾暗暗追逐过对方,郭倾云的第一次是和龙绯红,而龙绯红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