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不想跟傻子玩
作者:赵宝钗      更新:2022-01-04 19:11      字数:2525
  “我倒觉得,他来了以后,你手艺变好了。我今天吃得就挺好,至于小郑,孩子嘛,正在长身体呢,家里娇生惯养,口胃自然就刁钻了一点。”
  何老太太给玉莲开得工资不低,何玉莲每顿饭都会从菜钱里捞一把油水,她是知道的。
  过去,她碍于亲戚的面子,一直没好意思直说。郑颜之相当于是把她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她也不愿意吃炒糊的虾和不新鲜的百合片。
  玉莲在告状未果之后,就碎碎念着,到楼上收衣服去了。
  她觉得郑家那一大家子都不是东西,先是来了个小鬼,把她跟她孙子吓唬了一顿,紧接着又来了这么一个难伺候的少爷。
  郑家的亲戚怎么就那么多呢?
  郑家的亲戚其实不多,郑家只是多了一个“活爹”而已。
  郑颜之在最初进出何家时,一直是有“家长”陪同的。郑丘廉总觉得他进入何家,是为了伺机溜走,以至于郑颜之每次“访友”,都有他和宋倾情的交替陪同。
  但是时间长了,他发现他似乎一点要溜的意思都没有。他仿佛就是想找一两个可以说话聊天的老伙伴,陪他渡过一段不知何时会结束的人生。
  郑丘廉是在何家阳台上,看到为张老爷子梳头的郑颜之时,逐渐放松警惕的。
  那天的阳光正好,何老太太被孙女接出去看画展,就把张老爷子交给郑颜之照顾了。何家大门没锁,郑颜之有很多次出去的机会,他却利用这个机会,为老张梳开了一脑袋乱发。
  “年纪大了就要多梳头,梳头可以促进血液循环,身体就不会出问题。”
  “其实我挺羡慕你这么年轻就痴呆的,以后就算瘫在床上,也不用清醒的受罪。”
  郑丘廉默默地从阳台上退下来,第一次对自己“看守”郑颜之的行为进行了反思。
  也许他爸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恶劣。
  沉浸在反思中的郑丘廉并不知道,梳头的最终结局并不温情。
  十分钟之后,张老爷子攥着地上的几根头发对郑颜之道。
  “你把我头发梳掉了,你赔!”
  “谁梳头发都得掉,你以为你脑袋上长得是钢筋吗?”
  “那我不梳了,你别碰我!”
  郑颜之手里的梳子被老张无情地打掉了,他拧着眉头一脸匪夷所思地瞪着他道。
  “头发乱得跟要炖菜似的好看吗?”
  “好不好看我也不用你弄!”
  老张脾气挺大,当场蘸着唾沫把之前的发型弄回去了。
  郑颜之那天在何家没呆多久就回来了,郑氏夫妇还觉得有点奇怪。
  “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想跟傻子玩!”
  郑颜之真的觉得自己不能再跟傻子玩下去了。但是除了傻子,他身边又没有任何可以互动的朋友。
  他恼火又烦躁的发现,智能时代最高端的产物,也平替不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
  在闷闷不乐地在家打了两天游戏之后,他又跑到何家去了。
  他跟老张说,“我可以不给你梳头,但是你不能再用口水粘头发。”
  “粘什么头发?我给你留了一只羊腿,你吃不吃?”
  老张的记忆力现在跟鱼一样,根本不记得郑颜之跟他吵过架,他们很快又是好朋友了。
  时间在郑颜之与张氏夫妇偶尔闲适快乐,偶尔暴跳如雷的相处中,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地跳到了十月。
  平心而论,郑颜之是真心结交这两个老伙伴的,虽然老张气他的时候比较多,头发也直至现在也没有梳开。但是他仍然很感激他们这段时间的陪伴。
  不过,他的人生不可能终结在一段与老友的相处中,他最终还是决定向他们辞行了。
  午后太阳斜下去半边,在房间里盘算了大半天的郑颜之,再次敲开了何家的大门。
  小保姆何玉莲照常带着一脸不耐,为他沏上了一壶上好的黑茶。
  何老太太正在沙发上看书,看到郑颜之以后,卷了一纸书页,问他,“下棋去吗?”
  何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下围棋,老了以后,孩子们都对这种作古的东西没兴趣,久而久之,就只能左右对弈了。
  郑颜之过去也爱下棋,何老太太的棋艺不错,所以他来了以后,总会陪她下两盘。
  “六指琴魔在干什么?”
  他一边跟她上楼,一边问她。
  六指琴魔,是老张最近一段时间为自己冠上的人设。并且深以为意地在身上披了张类似于火云洞主红孩儿的红丝绒质地被单。
  其实老张的琴弹得不错,最擅长的就是《高山流水》和《广陵散》。可惜他成为“琴魔”之后,就认定自己是被六大派追杀的绝世高手,每次弹奏,都要露出一副跟人拼命的狠相,一看就像是在憋着一股“内力”,打算弹死谁。
  “你果然来了!”
  郑颜之刚从门外进来,老张就把手搭在了琴弦上。
  郑颜之习以为常的接了句“台词”。
  “琴魔,动手吧!”
  老张当即拨动琴弦,来了一曲《墨子悲丝》。
  郑颜之坐到棋桌前,问何老太太:“今儿怎么不弹《广陵散》了?”
  “可能觉得那首曲子功力不够吧。”
  他之前一连弹了三天都没弹死他,这是很让人挫败的。
  秋末的风有些凉了,何老太太在被单外面为老张披了件长衫。
  老张糊涂起来向来是“六亲不认”,当即向她飞来一记眼刀,“你又是何人?”
  “我是峨眉派的掌门灭绝师太,昨天跟你说过,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何玉枢是少数到了这个年纪,还愿意哄着“发昏”的另一半“演戏”的人。郑颜之见过老张更疯的时候,但是玉枢从没对他发过脾气。
  她说,如果我也忘了他的好,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记得了。
  她眼含笑意的说:“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年轻的时候,是我们音乐学院出了名的才子。那时候追他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但是他只肯抚琴给我听。”
  此去经年,他老了痴了,他在她眼里仍然是那个温润如玉,才华锦赋的张先生。
  就如他现在成为“琴魔”,也只肯在有她的场合中弹奏。也许他在成为疯癫的同时,仍然记得当年一曲赠佳人的约定。
  郑颜之说:“我的故事就没有你们浪漫了。”
  他是老套的“姨母之名,媒妁之言”。
  很多人都觉得他薄情又多情,就连当年柳沉跟他离婚,也有好多人猜测,是他另结新欢了。其实他连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他爱逢场作戏,爱红尘十丈好颜色,可是他不爱动心。也没什么人让他动过心。
  “你才17岁就有故事了?”
  何老太太的话,打断了他的回忆。他懒懒一笑,“说着玩呢,你先请吧。”
  他在棋桌前坐好,比了个“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