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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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更新:2022-01-10 10:40 字数:12911
萧克羌摇头:“不用,我坐公车。”
就这样,萧克羌在家人的注视下,走出大门。其他人没他那么大的福气和时间,除了假日,大家都很忙。田葛必须这几个月把未来几年的规定工作做完,所以他是这个家最忙的;刘君和罗宽要陪着田葛;榔头陪鱼悦;每个人都很忙,但是似乎最应该忙的那位奉游儿大少爷,却吃着这家的零食坐在客厅追肥皂剧。他都住了三天了,还有继续住下去的意思。
“先生,等一下。”花椒喊住萧克羌,往他手心放了很大一把零钱。
萧克羌奇怪地看着花椒,花椒的脸红扑扑的:“出去后,大部分公共设施,是要花钱的,您没带徽章,没带医器,所以带一些零钱吧。”
那把零钱在萧克羌的裤子口袋里叮当作响,萧克羌觉得很是新鲜,他站在公车站排队,身后陌生的老太太叫他帮忙提一个巨大无比的南瓜,那个南瓜用网兜套着,嘞得萧克羌的手很疼。在以前他对自己的手,一直保护得很好,他这双手,现在价值八百万华塔,每年萧克羌为自己的手出很大一笔保险金。
一个基门塔的价值,萧克羌坐了四十分钟的汽车,他觉得真的便宜得意想不到。下车后,在车站附近的自动售卖器那边,他又花了两个基门塔买了一听很凉的饮料,萧克羌一边喝一边告诉自己,这就是生活。
事实上,萧克羌关于对生活的认识,很快就被颠覆了,上午九点不到的白水城,没有闲逛者,没有同龄人。萧克羌下车的那个区域,是白水城最大的办公区,除了早间发放食物宣传单的宣传员,几乎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从一条街,走到到另外一条街,萧克羌的手里存了很厚的一叠子宣传册子,甚至到后来,有人主动从他手里去接册子。
“啊,海鲜豪华套餐呢,新开的店子?小哥,看你面子,我们去吃,要给我们八折哦。”两位精干靓丽的上班族女郎冲萧克羌开着玩笑。萧克羌一脸苦笑地点头,自己竟然和派传单的宣传员如此相像吗?他扭头看下不远处,大票的身穿蓝衬衣、牛仔裤的人们派着传单。
田葛郁闷地打开衣柜,他奇怪地抓抓头发唠叨了句:“萧克羌那个家伙,为什么拿我的打工纪念服?”
是啊,这家人,田葛是唯一挨过苦的孩子。父亲去世后,他一直为了妹妹和学习四处打工,那件衣服,以前他穿了很久,他留下它是为了鼓励自己,纪念自己受苦的日子。
萧克羌终于找到不尴尬的方式了,他走到一位同样穿着的工作人员面前,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大概是因为他气质吓人吧,他抢劫了人家一半的传单,站在办公区的楼下派发着。
“你很奇怪哦。”那位小哥搭话。
萧克羌看下他:“哪里奇怪?”
“没有你这样找工作的,最起码,也要问问我吧!当然,我也确实需要帮手的。”这人友善地笑下,挺和善。
萧克羌的传单派发得很快,他站在街口不动,大票的女性上班族主动去他手里拿传单,还奉送甜美笑容一个,抄写着电话的带香味的小卡片一叠。那位小哥,叫彬彬,他和他老爸在这里开了一家茶餐厅。
“给你,喝吧,不扣你薪水,往常我要派到中午呢。”彬彬递给萧克羌一瓶玻璃瓶装的那种廉价的饮品。
“谢谢。”萧克羌接过瓶子,却没有喝,这种饮料,瓶子回收不断重新用,他接受不了。
“你是第一次来白水城吧?以前做什么的?”彬彬问萧克羌。
“恩……做音乐。”萧克羌不善于撒谎。
“哦,音乐老师吗?多高尚,为什么不干了呢?听我的,回去吧,白水城太难混了,房子涨价,失业率上涨,知道现在白领的薪金是多少吗?”彬彬这个人挺健谈。
“多少?”萧克羌挺捧场。
“五个卡逊谈,还是好集团,好企业。以前,最少拿十五个的,现在新政党不关心经济,更加关心农业。”彬彬还知道的很多。
“你,知道的挺多啊。”萧克羌也为那些企业职员的收入遗憾,要知道,他随便出个任务,上了;治疗人员超过一百的话,每次最少一万华塔,那样的任务,他一天能做两次。
“小看我,我大学生的,研究社会经济。这个社会经济是奇妙的东西……”彬彬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萧克羌看着不远处几乎耸立到云层的摩天大厦,每个大厦里都有无数的人为可怜的五个卡逊从早c劳到晚。
“给你,哎,干吗不拿,你该得的!虽然五十个小j(基门塔民间的叫法)少了些,可是你去打听下啊,整个大街的派发员都是这个价格。”彬彬有些着急,因为萧克羌不接钱。
“不是,那么谢谢了。”萧克羌接过钱,认真地道谢。
“你这样的,去实验下广告公司啊,或者模特公司啊,要不,许多学校也是要音乐教师的……等下。”彬彬说完,跑到一边的报纸贩卖机,买了一份《都市求职》放到萧克羌的手里。
也许萧克羌遇到了好人,也许不是,但是无论如何,萧克羌胳肢窝下夹着那份都市求职,迎着炽热的空调风,他觉得,恩,很真实,很颓废,很生活!
……
也许有 也许没有
“哥,你在开玩笑?”包四海一脸悲愤地举着手里那根风笛,他面前萧克羌抱着一把新的牙木制作的新型的钰彁(弦鸣乐器)。这把钰彁是根据萧克羌的身体特点制造的,虽然现在萧克羌对乐医工作没兴趣,但是,追求医器的脾性是无法改变的。
“不重,好带,轻轻一拿就出来。”鱼悦实话实说。
“他的那么大,我的这么小。”包四海快气哭了。
“我当年还花了全部家产买了呢,知足吧,鱼先生的医器花钱都买不到的。而且你的身体现在的条件,气鸣医器的确适合你。”
这是,早餐上的一个小c曲,萧克羌得到了礼物,包四海也得到了,虽然他很悲愤地接受。包四海坐在椅子上气哼哼地喝汤:“你们还笑,你们会后悔的,真的,要是哪一天我被人暗害了,我保证,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你这个贼眉鼠眼的样子,谁会暗害你,你不害人就不错了。”榔头讥讽。
说实话,榔头现在这样说四海就冤枉他了,现在咱们四海,个子长高两厘米,皮肤也是细白的,凹下去的五官圆润后,虽然不属于很漂亮的人,但是也属于很可爱的孩子啊。
“哼,每天我上学,总有个疯女人拿着一把剪子跟着我,昨天还差点刺伤我,吓死我了。”包四海气呼呼地说。
现在,他终于成功地把大家的眼光吸引住了,一家人很关切地看着他,这叫他很感动,于是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啊。后来有辆车,下来很多人,把她带走了。”
那群人还是不放心,问这,问那。鱼悦却停下手里的餐具,一言不发地看着蹭饭的奉游儿,奉游儿抿下嘴巴,冲他点点头:“昨天,好像是阿姨,跑出来了。”
鱼悦不发一言地缓缓上楼,留下一桌子刹那安静的人。
云倾童到底疯了没有,她说自己疯了,她大叫着:“我疯了,我疯了!”
随景深难得地来到后院,他在等着医生的诊断,随伯禄坐在一边多少有些哀叹的意味,他看上去更加的老了,头发完全的白去,老年斑延伸了出来。
“老爷,十四少回来了。”还是那位老仆,他带着惊喜的语气冲进来。
随伯禄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来,随景深也觉得分外的意外,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十四?知之?”
“是,十四少,正往这边来呢。”老仆指着身后。
榔头和鱼悦坐在家中的小型花园车上,随家实在是太大了,从大门到后园,步行需要很久。
“哇……去……哇去……真是,太,太他妈的大了,厉害,你还真是大少爷,正宗的大少爷。”榔头站起来四下看着,这一路上,无数的人冲这辆花园车行礼,这些人穿得很古典,这叫榔头有了一些穿越时空的感觉。
鱼悦没说话,脑袋很乱,但是,无论如何,他该回来看一下,从进门开始,他就有些动摇,这一路上,越向里,心情越难受。这里还是老样子,依旧那么沉闷、古旧。味道依旧像他小时候一般,到处泛着腐朽的味道。
“知之,你回来了?”随景深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慢慢从花园车上下来的儿子。
“来……看看,早上四海才告诉我,所以就来了。”鱼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随伯禄从一边走过来,表情沉重:“你妈,你妈一直情绪不太好,这段时间,更加的不好。”
鱼悦点点头,看下不远处站在院门口的随知暖,她一脸冷笑地看着他,她笑容里鱼悦竟然能看到一些略微带了报复的快意,还有一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疲惫。
鱼悦慢慢跟着随伯禄他们来到那个熟悉的后院,院里那座假山还在那里,小院里的几只老鹤依旧在小池子里啄来啄去,见到生人,并不害怕。鱼悦熟悉这里,他所有有关痛苦的记忆大都来自这里,有时候他总是这样提醒自己,过去了,只是小时候,父母生了你,就不错了。不该恨的,不该的,都过去了。
老鹤叫了几声,挣扎着想飞,由于翅膀被精心地修剪过,所以它只能飞到假山上,那个形象没有什么优雅可言,最多像了扑腾上藤架的公j。鱼悦呆呆地看着那几只老鹤,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回来了?”鱼悦回头,却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来。她是如此地苍老,如此地憔悴,她的面色甚至还不如带着羞愧神情躲在随伯禄身后的随家老太太。
“我……来看看您。”鱼悦看着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回来做什么呢?我的知意没有了,我的孩子丢了,我的心肝没了,他们说我疯了,其实我觉得疯了好,要是我没疯,我怎么看到你这么生气呢?”云倾童有些颠三倒四。
鱼悦没有说话,他看着她。小时候,她曾经是唯一能给他温暖的人,虽然后来他发现,那只是为了堵众人的口。他知道,自己是个垃圾,是个累赘,是这个女人的污点,全世界,也许她最恨的就是自己,可是她就是没办法说,因为他是她的亲生子。
“我早告诉知意了,你就是个灾星,你就是个瘟疫,你浑身都是污秽,他就是不听我的。”云倾童伸手抿下鬓角的乱发,很显然没有成功,因为有更多的乱发掉落了下来。
鱼悦想过成千上万次他们母子相会的场景,但是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出来,鱼悦看着她,她是他的妈妈,于是,他说:“我知道,在我聋了的时候,您并不避讳我,您每天都带着微笑的表情告诉我,去死,去下地狱,您喊我恶魔,喊我灾星,我都能听到。”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互相看着着,眼睛里流露着巨大的震惊,无论如何,他们最多俯视他,而那个女人,是这个孩子亲生的妈妈不是吗?
“我没有错啊,我什么都没做错,我为随家生了孩子,我的知意很争气啊,知道吗?那个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每个人都羡慕我,嫉妒我,恭喜我,知意就是我的太阳,后来有了你(云倾童的语气转换得很可怕),当时我在坐月子,鉴定完后,所有的人都走了,我的丈夫再也不进我的门,我的婆婆对我冷嘲热讽,妯娌们看着我幸灾乐祸,我做错什么了?知道吗?当时我抱着你嚎啕大哭。我整整哭了一天一夜,随家却没半个人来安慰我。我只是生了一个没才能的孩子,却像掘了老随家祖坟一样……”
随景深越听脸色越黑:“倾童,你生病了,进屋吧。”他在努力压抑自己,在这个孩子面前,他不想再做任何令他不愉的事情。
“叫她说吧,能够发泄也是好的。”鱼悦这样说。榔头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走过来,拉着鱼悦离开,鱼悦却一脸平静地摇头。
云倾童露着笑意,畅快万分的样子,她甚至用优雅的姿态坐在了院子的仿古椅子上,这倒不是做作,她原本就是这样生活的:“原本我也是爱你的,真的,也许你不相信,可是,我生你,养你,看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简直没一件好事情,有时候,我真想掐死你。”
“您掐过了,经常,那个时候,虽然还小,可是,还是有记忆的,后来哥哥发现了,就去哪都带着我,害怕你伤害我。每次您掐完,哥哥都哭着和我道歉。虽然我不懂为什么哥哥要道歉,但是我挺高兴的,真的,每次您掐完,哥哥都会陪我很久。”鱼悦像闲聊一样坐到她身边陪她聊天。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你知道吗?”云倾童四下看着万分紧张,她到处找着什么,她先是在花园里翻腾,接着跑进屋子,不久,她竟然拿着一把剪刀跑出来,周围的人有些紧张,随景深想去夺那把剪子,鱼悦却冲他们笑了下:“没事,她不会做什么的。”
果然是那样的,云倾童跑到鱼悦面前很认真地叫着,就像个慈母:“吱吱啊,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知意是妈妈的一切,妈妈不能失去知意,随家不能没有知意,吱吱啊,一会进去了,不管别人说什么,你要点头,记得吗?要点头!”她一边嘱咐,一边要再次,再一次地去剪鱼悦的头发。当她伸出手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
“孩子?你的红痣呢?你那个漂亮的记号呢?你出生的时候,他们还说呢,多好看的孩子啊,还带了记号呢,怎么也丢不了,走到哪里也能找到。”她很认真地看着鱼悦问。
“是啊,哪里去了呢?其实,真的……丢了呢。”鱼悦叹息了下,站起来,伸出手,慢慢地从她手里拿过剪刀。
“您别着急,知意没丢。”他拉着她的手慢慢向屋里走。
“真的?”
“我看到他了,没丢。”
“又骗我的,都骗我……”
云倾童嚎啕大哭,鱼悦伸出手,拿出手帕,慢慢帮她擦眼泪:“真的,没骗您,我去帮您找,找到了,我就告诉他,他有个全世界最爱、最爱他的妈妈,他的妈妈为了他,都急死了,所以,您不要难过,我保证,一定好好地带他回来,他还小,只是赌气了,就没回来,也许是迷路了呢?安心,您在这里等着,别伤害自己,也……不要去伤害别人的孩子,因为别人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也很爱他的,所以,您安心等着,我去帮您找。”
云倾童跟着鱼悦慢慢进了屋子,过了很久,鱼悦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随伯禄他们都走到他的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些事情,那些年每天都在发生,他们不是也在装不知道吗?面对这个人,大家无言以对。
“她睡着了,以后尽量别刺激她,对她好点,她……挺不易的。”鱼悦看着自己的父亲。
“只是……对不住你。”随景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鱼悦笑了下,这一刻从心里,他倒是真的放下了:“也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了。我现在也有家,也要为家人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那么,告辞了,各位多保重。”鱼悦冲这一家子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他想,也许找到那个人,他会送他回来,亲自送,这里有人因为他已经疯了。
回去的车上,榔头一直很沉默,沉默后,他哭了,哭得无比难过,鱼悦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他:“这么大的人了,你哭什么?”
那人呜咽着:“老子难过,不行吗?你怎么过来的啊?”
鱼悦看着他:“就过来了呗,小时候的事情,谁能去记那么多。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我早就不想了。”
榔头止住眼泪,恨恨地来了句:“那家人,以后都不要和他们来往,立刻脱离他们,今后再也不回去。”
鱼悦敲敲他脑袋:“你真傻,你觉得,我还能回去吗?其实,早就回不去了,擦擦你那鼻涕吧,真恶心。”
榔头突然伸出胳膊,紧紧把面前这个人抱在怀里,这是他第二次拥抱他,充满锥心刺骨的疼惜:“我不会叫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发誓。”
鱼悦没有说话,他就这样被他抱着,安静地闭着眼睛。榔头的拥抱,结实,实在,充满踏实感……
……
慵懒初夏的蝉鸣
夏日,花椒种植的蔬菜已经挂果,青色的还不能吃。这是一个普通的清晨,远在小店市疗养院的一位看门人,把那只叫花花的猫儿邮递过来。走的那天,大家到处找着花花,可是花花不知道去那里走亲戚了。当时,大家这么想,也许,花花不想离开吧。
看门人说,花花一直在他们的房间四处找寻着,叫得声音凄惨,象哭一样,于是,辗转着,花花被送到了家。
今天,是包四海的家长会见日,榔头穿了一套从来没穿过的衣衫,西装。
“悦(很奇怪的称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看着我这么古怪?”榔头站在穿衣镜前拉扯着那条条形花纹领带。
鱼悦放下手里的杯子,站了起来,他慢慢走过去上下端详着,接着,他伸出了手,慢慢地把榔头的领带松了一下,扭正位置:“你太紧张了。”
屋子里的人,奇怪地看着那两个人。很奇妙的气氛,大家都这样想,就像……妈妈送老公去公司上班的感觉,如果再加一句:“路上小心。”就更加的应景了。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鱼悦冲榔头笑笑说。
萧克羌成功地把嘴里的早茶吐了出来。
夏日的蝉,适时地叫了起来,很
安静,犹如流水一般安静。萧克羌顺手拿起放在门口边的单车钥匙,现在他在附近的幼稚园,做保父。萧克羌冲大家挥挥手,单车钥匙上蓝色的小布熊脖子上细小的铃铛晃动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单车开锁的清脆咔哒声,车轮的嘎哒声,鱼悦站在门口,送家庭成员一个又一个地离去,大家都有要做的事情。花花从花园的一角冒头,它正在探险,还没找到新的同伴。
“咪咪……咪咪咪!”鱼悦端着小盘子,一些早餐剩下的东西现在归了花花,花花不挑嘴,因为它曾经是只野猫,曾经没有家。
花花愉快地摇晃下尾巴,低头闻了下食物,接着开始愉快地咀嚼。
“先生,今天……不出门吗?”花椒问。
“恩,今天,哪里也不去。”鱼悦蹲着,轻轻抚摸着花花的脖颈。真奇怪,今天他哪里也不想去。
榔头和四海拿着报表坐在队伍的比较靠后的位置,年轻英俊的榔头在家长队伍中很扎眼,许多人都在看他,于是他更加紧张,满手心的汗y。但是他尽量维持着自己的仪态,他可不想从此被包四海抓到弱点,于是,他低头看面前的这叠报表。
吴岚的教育制度很人性化,当学生十六岁之后,可以根据自己的理想和喜好选择未来的走向,一些没必要的东西,就无需再学了。吴岚基础教育的脚步,从学生十六岁停止,在这一年,学生、老师、还有家长会一起商量好学生未来的走向。学习商业?学习军事?学习医学?……十六岁夏天过后,这些孩子会根据选择,有了新的副课业要学习。榔头仔细地看着那些表格,实在是,不知道包四海适合做什么;他扭头看下外面。
天空舒卷着团团白云朵下,包四海和同学在愉快地交谈着什么。小四海坐在双杠上,一群同龄人中,依旧是长得最低的那个,但是,大家显然都很喜欢他,不停地问他什么,然后包四海笑着应答,孩子们哄堂大笑。
榔头觉得,四海就像个小神,他俯视着那些比他高大得多的同龄人。也许,那些孩子遭遇磨难或者坚信需要几年以后才可以,但是四海已经从社会转了一圈后回到这里。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他假装天真,那是因为他有一张娃娃脸,那张脸看上去,那么的无辜,那么的纯洁。只是眼神里隐藏着的成熟和讥讽只有榔头能看得出来。
没来由地,榔头有些心疼,他转过头,身边的家长递给他一支香烟:“您,看上去很年轻呢。”这位同样穿着西装的家长大约有四十多岁了。一脑袋的纵横纹。
“谢谢,这里,禁烟的吧?”榔头回绝。
“哦,真是抱歉,我没看到,我一紧张,就想点一支。”这位家长笑了下,把香烟c回去,是啊,这个时候家长比学生还要紧张。
片刻的安静后,榔头看下队伍,队伍前行得非常缓慢,那位家长再次开了口:“其实,我很担心。我的儿子他,想做一名职业球员。”榔头很少进行这样自来熟的交谈,他看下这位家长,不知道如何开口,可是对方很明显把他当成了倾述的对象。
“当然,职业球员的收入是很高的,可是全国那么多人,每年有无数的孩子想成为职业球员,可是,最后成名的能有几个呢?成为球员后,三十岁之前也就罢了,三十岁后呢?那个时候,体力下降,黄金期过去,球队不再需要他的效力,那么,他会遇到很多事情的,每月大笔的乐医治疗费,房屋贷款,社会保险金,接着还要组建家庭,他可怎么办?”
榔头很同情他,觉得他真的需要一支烟:“那么,你和孩子谈过了吗?”
这位家长为难地扯下领带:“怎么没谈过,谈过许多次了,可是孩子的心意已决,他妈妈很伤心。”
榔头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自己是个画c图的,收入算很好的,其实以前,我父亲一直希望我成为一位能继承他事业的医生,现在看来,做医生比画c图好许多倍,医生……能得到很多的尊重。”
“您的意思,那个时候,你该听你父亲的?”
“并不是,呵呵,只是,突然想起来了。”
“恩……挺好,那么你会阻止你儿子的梦想吗?”
“怎么会呢,如果他喜欢做球员,那就去做吧,我父亲那个时候,并没有阻止我,相反,他送我去了最好的美术学院。”
“您有一位好父亲。”
“是啊,那么,您呢?我是说,当年您是怎么选择的?”
“我?……我忘记了。关于那样的记忆,好像……恩,我忘记了。”
那位家长很知趣,也拍拍榔头的肩膀,接着他说:“以后,看样子,我要更加努力画c画了,多存一些钱,如果将来孩子没有多余的钱,那么,最起码我们可以不连累到他。”
蝉儿还在鸣叫,包四海从外面走进来,递到榔头手里一杯有着大块冰的饮料,榔头正需要这个。
这次接待榔头的老师代表,依旧是那位粉红女郎。包四海说,她还有个外号叫火猴子,除了这位猴子老师,两位很稳重的学校领导也一起陪同着。
“您是?”显然,这位老师有些认不出榔头了。毕竟上次她的怒气完全遮盖了她的神智。
“哦,我是包四海的哥哥。”榔头连忙回答。
“啊,请坐吧。”这一次这位老师的态度很好,榔头也觉得她很好,毕竟经历了一上午漫长的接待,她依旧这么的亲切。
“是这样的,包四海同学,来学校时间并不长,当然,我们这些老师,也着重观察过他。您的弟弟很特殊,阅历上,成熟度上,还有对世界的领悟上,他都高出同龄人。”
榔头听不出老师是不是在夸奖包四海,他陪着笑脸。
“根据四海同学的特点,我们这些老师有些意见,您可以参考一下,正好四海同学也在这里,大家可以更加好地交换意见。”
老师拿出一份综合意见递给榔头,榔头认真地看着。另外一位老师站起来坐到他们面前,这位老师大概属于领导层,身上多少带了一些官僚味道。
“根据教育法规定,我们必须登记出详细的家长收入,这样才能为孩子安排最适合的学校,因为未来的职业学习,是一大笔钱,所以孩子去那里念书才能不为家长造成负担,是一件大事情。当然,如果您的弟弟成绩优越,国家会根据成绩,计算最低学费给您,包四海同学的平均成绩并不好,这叫我们很担心,我们甚至怀疑他的家庭并不稳定。事实上,我们已经申请了家访,只是因为这次职业选项耽搁了。”
这位老师说话很直接,那位女老师陪着笑脸。
榔头看着那些表格,全部都是一些商学院的表格,看样子学校老师认为,包四海适合做个j商,表格下的意见也是非常地中肯的。
“其实,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抱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它,四海未来的走向我们都没想过,我们的意思,是尊重四海本人的意见。”榔头挖挖脑袋,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有一种巨大的责任感。
“那么,你们有什么意见呢?我们也想知道家长的态度,要知道,家长比我们更加了解孩子的。”这位领导老师很客气,看出榔头紧张,还帮他倒了一杯水。
榔头看下一直不吭气的包四海,他想了下:“其实,我们的意思一直很简单,希望四海,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就足够了。”
包四海抬头,难得一副乖小孩的样子:“哥。”
女老师点点头:“您的想法,我们理解的。其实每个家长都这样想,可是事实上,未来很残酷。大笔的乐医治疗费,房屋贷款,教育费,创业费。这些费用压下来,四海的未来,不能以快快乐乐,简简单单计算的。”
榔头回头拍拍包四海的肩膀:“你,怎么想,哥哥们都是支持你的意见的,无论你怎么选择。”
女老师想了下,把那张表格递到包四海面前:“四海,看样子,你的家长尊重你的选择,这里是老师为你选择好的学院,一会申报下家长收入,交了教育保证金,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包四海接过老师的表格,放到一边,他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张表格,那张表格被折叠得很整齐。他打开后,榔头看到,包四海填写的字迹很工整且干净。
女老师惊讶地说了句:“你不上商学院吗?”说完她接过包四海的表格,认真地看了起来,片刻后,女老师惊讶的叫了声:“什么?你申请义学空乐医高等学院?”
榔头眨巴下眼睛,看下四海,他还是选择了,选择了祖先的道路,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屋子里,其他老师一起站起来走了过来,大家都很震惊,毕竟这里只是一家普通的学校,这样的申请,不该出现在这里。
“真是……抱歉,我想,先生,我们不能签字,因为从哪里来看,包四海同学都不具备申请上那所学院的条件。”
老师把表格推到榔头面前,榔头看着她:“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首先,包四海同学没有受过相关的乐医教育,而且即使是普通的乐医学院,费用也是可怕的,况且,我们这样的学院没有推荐的权利啊!”女老师觉得榔头是外星人。
榔头摸下四海的脑袋,站了起来,他对老师鞠躬:“非常感谢您,您是位不错的老师,很认真,很关心他。事实上,四海可能没告诉您,事实上我们也不许他说家里的事情,四海的哥哥,有三位乐医,他一直在受专业的、最好的乐医教育。至于您担心的费用问题,还有推荐问题,我想,家里,都会安排好的。现在,我只希望各位老师能对四海未来的去向保密,还有请继续关心他,他会在这里读下去,一直到毕业,我很喜欢这所学校,我觉得四海在这里会有一段非常美好的记忆……”
午后的蝉鸣,更加地响了,树叶子打着蔫,榔头发动着车子,他对车子外看着校园发呆的包四海喊:“进来啊?”
包四海坐进车子,舒服地举起手臂靠在上面:“哥,这学校,挺好的吧。”
榔头笑了下,点点头,接着,在夏日的蝉鸣声中发动了车子。
……
一杯水两杯水三杯水……
缨然还是如此的温柔,他看着方真问:“如今,你是谁?”
“我不知道。”方真这样回答。是,他不知道他是谁,是那个原本该残废的随知之,还是那个背叛了友情、亲情的随知意。
“冷吗?”缨然这样问,方真摇头。他不冷,即使他现在呆着的地方,是地下的零度之下的所在,可是他感觉不到冷。
“你恨我,我知道的。”缨然笑了下,从脖子上解下狐裘温柔地系在方真的脖子上。是,这个孩子他一直很疼,当然是在某种特殊的前提之下,外面的人,一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如此宠溺这个总是冷口冷面的人。这里面的原因恐怕知道的不超过五人,方真、春水、缨然,或者还有其他的谁。
“我没有关于爱恨的感觉,你也不必一直诱惑我,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方真解下狐裘,套回缨然的脖子。他看上去很冷,他搓着手,缩着脖子。“我带你来看春水的秘密。”缨然笑眯眯地对方真说,他的神情就像孩童发现了树叶下蚂蚁窝一样的开心。
方真转身就走,他对别人的秘密,甚至春水的、任何人的都不感兴趣。如今,他的脚腕上依旧带着一串不大的锁链,走路的时候,那些锁链叮当作响,刚开始的时候,它们磨破方真的脚踝。
“就当陪我。”缨然抓住方真的衣服,样子可怜巴巴的。
巨大的平面冰壁,冰壁是透明的,缨然紧紧拉着方真的手,一直带着他来到这里。
“春水?”方真惊讶地喊了一句。就在十分钟前,春水亲自给自己上的脚镣,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冰壁那边呢?方真万分惊讶,贴过去仔细看着。
冰壁另外一边,有一个和春水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男人。这人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杯子,他弯腰从一个水缸里舀出一杯水倒入身边的缸里,他身边的那只水缸,缸的底部有个d,无论他如何舀,那只缸也满不了,但是这个人只是没表情地一直那样,一杯水、一杯水地反复地倒腾着。
“他不是春水,他是秋水。”缨然搓搓手,哈哈冷气。
方真从来不知道,在缨然的岩d下,会有这样的地方。他藏了一个人,一个和春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个在不停地一杯水、两杯水地倒腾的人。
“想知道为什么他在这里吗?我都告诉你,方真,你知道的,我很看重你,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禁锢你,恨我威胁你,恨我做那些事情,我其实愿意和你分享我的一切,你知道的,你是我的继承人,我们有血缘关系的,知道吗,我死了,这些都是你的。”缨然看着方真,有些急切地说。
“你不会死的,你怕死。”方真难得地笑了下。真的,他实在不想知道这些,所以他再次想走。
“不单我没死,那个老混蛋也没死!你以为只有我残酷吗?不是,他才是最残酷的那个,我的春水做的事情,他的秋水也在做。他也在做的!”缨然大声喊叫着,冰壁那边的秋水呆了一下,回头看下这边,好像他没想到另外的人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所以他看着方真呆了下。
很快,一些水从缸里流了出来,两个壮汉突然出现在那边,他们按倒那个秋水,开始大肆地侮辱殴打。不久之后,壮汉离开,秋水颤巍巍地站起来,继续一杯水,两杯水地倒着,麻木,僵硬地倒腾着。
“知道他倒了多久吗?我告诉他,水缸里的水溢出来,他就会被处罚,如果另外一口满了,我就答应他休息一天。三十年了,他从来没休息过一天。其实他挺傻,只要他把乐灵岛的地图给我,告诉我那个老妖怪住在哪里,他立刻就能离开,可是这个傻瓜宁愿在这里倒三十年永远不满的水缸,愣是一言不发。其实,融心真的是奇怪的地方,出怪胎的地方,你说呢,真儿?”缨然看着那边说。
方真没有说话,他看着他,三十年是个很漫长的历程,方真到现在整个生命的周长都没有三十年。他不回答,不是没想法,面对缨然,他不想说任何话,他想他和里面那个人有一件事情是相同的,他们都想面前这个叫缨然的男人去死,最好死无葬身之地。
“你的那个小怪物如何了?”缨然突然问。
“还是老样子。”方真回答。
“恩?春水说,现在没有音乐能魅惑他,他现在能做一些简单的刺杀任务了?”缨然看着方真问。
“你可以叫春水带他去,我没意见,他又不属于我。”方真转身离开。,是啊,他们可以随便带走小豆,他真的没意见,他知道,小豆除了他,谁的话都不会听,他在尽量拖延,尽量为一个奇怪得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理由拖延着。秋水困在这里,缨然困在上面,他蜷缩在这个奇怪的团体里,比任何人都困得深,他胆怯了,他清楚……
缨然摸摸下巴,打个冷战,转身跟着方真顺着上去的楼梯也离开了。秋水还在继续他的工作,一杯水,两杯水……
绿色的蔬菜泥兔子饼干,黄色的蔬菜泥桔子饼干,红色的蔬菜泥草莓饼干,新上任的保父萧克羌认真地在烤箱里完成着这样的工作,做三十只蔬菜泥饼干。
萧克羌的饼干工程非常成功,当然这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属于花椒的功劳。
漂亮的蔬菜泥饼干被小心地放在饭盒里捧到了清晨的餐桌上,当然,只能看不能吃。
“做这些干什么?”田葛好奇地看着这些有着奇怪颜色的饼干。
“主动劳动的,会得到绿色的兔子;午睡前十个睡着的,会得到桔子;最先学会儿歌的会得到红色的草莓。”萧克羌耐心解释,最近,他真的越来越耐心了。
“都是饼干,有区别吗?”榔头奇怪地看着萧克羌,这家伙越来越怪了。
鱼悦埋头看着他的早报,没有参与进大家的话题。
“当然有区别,对孩子们来说,它有很大的区别。”萧克羌觉得跟这些人说这些,浪费口水。他盖上饭盒小心地放在一边。
“你作曲了?”鱼悦放下报纸问萧克羌。昨天这个家伙在屋子里倒腾到半夜,他不知道在哪个旧货市场买到一架奇怪的脚踏琴,弹奏了一晚上。好在,他整出来的声音比某些人的风笛悦耳多了,所以还是大家能忍受的范围。
“恩,我答应孩子们,为了小黄写一首曲子纪念一下。”萧克羌放下手里的勺子回答。
“小黄?”鱼悦。
“恩,小黄,是一只鸭子。其实幼稚园里有个小型的动物园,我们幼稚园养了一群j、三只兔子、还有鸭爸爸和鸭妈妈,上个星期,鸭妈妈孵出六只小鸭子,绒绒的很可爱,最小的那只不小心被来看热闹的小朋友踩死了,孩子们很难过。我答应给孩子们写一首纪念小黄鸭的曲子,今天我们会给鸭子开个追悼会,然后埋了它。”萧克羌很认真地对鱼悦解释。
两个世界!
这是屋子里除了萧克羌本人之外,大家统一地冒出来的想法。是的,萧克羌进入了奇妙的世界。
“会作曲,是好事情,现在能做乐医曲的人,越来越少,所以这样的修炼也是很好的。”田葛认真地对萧克羌说。
萧克羌笑了下,拿起餐巾优雅地擦拭着嘴唇:“我在做童谣,不是在做乐医的治疗曲,我想你们误会了。”
鱼悦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