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26 11:13      字数:13065
  雍熹三十五年,八月十三,史载先帝驾崩之日。谥号穆宗,八月十五,客、归二相将并非真身的遗骸迎回枺常苍岬哿辍?br /
  雍熹三十五年,八月十七。客平再次率客氏一门往壬生寺,长跪一夜,奏请前帝储茈尧烺还俗,帝储婉言谢拒。然,国不可一日无君,穆宗膝下的皇嗣,现仅余德藼亲王茈承乾,定王茈尧焱,及与人无争的德蓉公主茈莞菁。想是欲擒故纵,定王严拒临朝摄政。德蓉公主亦然。朝臣惟有推举在祗园清修的德藼亲王,请之回朝。许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替身,亦只有以易容术之流的手段,设法瞒天过海。八月二十,归仲元率归氏一门往祗园迎德藼亲王。中途遭伏,归相脱险,刑部侍郎归敬和伤重不治。
  “爹爹被凌迟处死后,他推说自己是归家人,身不由己。现在为了小姐而死,也不枉他当初的辩词。”
  得闻归敬和的死讯,旖如已可心平气和地回想前尘。人死不过一杯土,不论曾经的海誓山盟,还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皆同那男子的惨死,随风而逝。只是归仲元失去一个孙子,断不会善罢甘休。归家与客家向来势同水火,一触即发。很是自然,以为是皇位无望的客氏一门所为。殊不知罪魁祸首实则另有其人。
  “父侯令我整肃繇州军,以备他日有变,南下助尧焱一臂之力。”
  九皋国虎视眈眈,却因一己之私,抽调镇守北方门户的重兵。他的父亲已然入魔甚深。
  “自然不能为恶魔做嫁衣。”
  自苍秋手里接过那封秘信搁于烛火之上,灰飞湮灭。
  只是局势不容我自欺欺人。八月二十三,客平长子、兵部尚书客洵往兵部衙门途中暴毙。同日,客平的六龄重长孙客嬴下落不明。八月二十四,客嬴尸身现于枺衬厦磐獾幕こ呛印?br /
  “杀个六岁的孩子,他就不怕遭报应!”
  痛之切,方能彻底激化势同水火的两家,令之兵戈相见。为了扫清登极的阻碍,不择手段至此,苍秋沉郁不语,先前不愿揭发兄长,是因为牵一而引全身,背负太多无辜的性命。可兄长如此残忍无道,攥紧了拳,咬牙切齿:“让我想想。”
  大义灭亲。事到如今,似是只有牺牲执迷不悟的父亲,与同母兄长反目。可上天终是未曾眷顾我们。星火燎原,茈尧焱挑起的不仅是客、归两家多年的积怨。
  羲和内乱,时犯南疆的碧翡国趁势入侵,常年驻守庆州的先帝同母亲弟、端亲王茈鸿珂父子率南军应敌。
  东南沿海,倭匪愈渐猖獗,威海将军归钰却是抽调兵马,誓报客家弑子之仇。
  雍熹三十五年,九月初六。风林关外的九皋铁骑挥军南下,直指中原。
  “不是你的错。”
  开拔那天,亲自给丈夫披上一身沉重的银甲,临去前,深深凝望强颜欢笑的我,他探手将我紧拥入怀:“错的人是尧焱,是为夫。我的夕儿本非德藼殿下,求的也不过是段平静生活而已,何其无辜。”
  可我还是错了,错投作皇家人,即使身不由己,仍该既来之,则安之,担起原宿主的责任。追根溯源,还是我太过自私,走到这样的境地,我其罪难逃。
  “不论如何,你定要活着回来。”
  否则我罪孽深重,此生难赎。
  搀着旖如和淳儿的手,我强支虚软无力的身子,送自己的丈夫出征,方知何为行行重行行,与君生离别。立在侯府大门,目送英挺的背影身先士卒,率军绝尘而去。鼻尖微酸,却是欲哭无泪。
  “殿下现在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是撑着破落身子,回枺澈蛙胍8退锤鲇闼劳啤;故橇粼诶紧幔却錾胨赖恼煞蚩槔矗僮鞔蛩恪m派钅拥闹烊甘兀也胰灰恍Αh缛粑以诖斯赝方掖┸胍8停疾缀罡卦馇a抟勺曰俪こ牵侨胧摇?捎刖鸥薜恼獬≌绞拢恢虻胶文旰卧拢瑬|莱情势亦是一触即发。左右为难,然是余光瞥见先帝的灵位,我木然一笑:“这是我欠父皇的。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夺嫡的路上。”
  如不是我,皇帝不会惨死。一命还一命,很是公平。可朱雀守斩钉截铁,断然回绝,我不由轻笑:“当初不是你极力劝我回枺臣创3俊?br /
  朱雀守淡然颌首:“今时不同往日。先帝已然崩逝,殿下凤体欠安。就是最后定王得逞,微臣也不会眼睁睁地看您死在半道。”
  “可若是茈尧焱得逞,我便是生不如死。”
  沦作禁脔,我断不会这般没尊严地苟延残喘。但朱雀守仍是摇首:“记得殿下曾对微臣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若定王登极,将殿下召进宫去,反是您登位的契机。”
  我惘然,可细忖后,了然瞠目:“你要我到时委曲求全,入宫伺机刺杀他?”
  未曾料想这看似老实的木头出此毒计。他冷一笑,漠然无比:“对付小人,往是要与小人一般卑劣。”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起现在白白送死,这未尝不是一个省力的方法。只是要我现在袖手旁观归氏与客氏打得你死我活,甚难。
  “定王既是有心迎娶殿下,便不会杀归家人。朝堂不可一家独大,客氏又是年代久远的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定王如要坐稳帝位,当不会对之赶尽杀绝。”
  到底是一个国家的前皇太子,最后的最后,果如他所料。可茈尧焱是个变数太多的男人,此刻我将信将疑,朱雀守语重心长:“比起枺常碇菹窒箩пЭ晌!h缛艟鸥奕顺で比耄撕透餐觯磺薪允峭魈浮d纫咽抢疾缀罡闹髂福喜豢闪僬笸烟印h舸斯赝罚鄯禆|莱涉险,令苍世子心有牵念,反是不利战局。而且……”
  凝住我的面庞,墨瞳渐深:“您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似有若无,一抹痛郁杂陈的情愫。我微怔,移眸看向别处:“你为何要对我那么好?”
  向来避而不谈他和茈承乾的前尘。可此刻脱口而出,他微是一笑,避重就轻:“长久以来,微臣效忠的不是羲和国,而是先帝一人。而今先帝崩逝,您是他最中意的皇嗣,也是微臣将来效命一生的主子。”
  常言父债子还,头回听说父恩子承。我摇了摇头,阖眸苦笑。
  二十八年前的大败而归,今朝自要一雪前耻。九皋倾举国之力,叩羲和的北方门户,边城告急。可前有苍裕,后有苍秋及其足智多谋的师姐,夜赫家意图吞并中原的野心,断非如此轻易便可实现。两国开战半月,前方捷报频传,澜翎城里欢欣鼓舞。得闻自己的丈夫如此骁勇善战,精神为之振奋,身子亦是稍稍见好。
  只是那位九皋君主亦非泛泛之辈,早前数入羲和国刺探军情,对繇州地况了如指掌。亦知前方战事吃紧,后方难免空虚。更知制敌制其软肋,繇州军主帅的软肋,乃在澜翎。锦云城久攻不下,佯作退兵三十里,趁锦云防守稍加松懈,亲带十来铁骑精锐潜入繇州,悄至澜翎城,夜袭侯府。
  可惜夜赫龑惟一的失算,便是我素来浅眠,苍秋出征后,更是警醒。即使动静微乎其微,我仍听得异响,支起身,从枕下抓过匕首塞进怀里,且自南墙取下一副平日习骑s时的弓箭,背起箭筒,躲去墙角。借着透窗而入的清冷月光,冷望那道高大黑影悄无声息往床的方向移去,很是自然,我淡笑着望着不速之客始料未及,扑了个空。
  “尊驾找妾身,有何贵干?”
  听我淡淡讥诮,黑影一震,蓦然回首,如虎猛戾,如狼y黠,因是眼神太过熟悉的漂亮眸子,我些微一怔,即便了然,力持镇定,勉力张弓满弦,徐步而出:“没想到大汗亲自来此,妾身不胜荣耀。”
  惟听一声轻嗤,男子拉下蒙面黑布,半隐半现,姣美面容迷离冶艳:“记得数月前,本汗对你说过。有朝一日,本汗定会亲来羲和迎你。”
  “呵。”
  我冷笑,微一摇首:“大汗如若真是这等好色之徒,那么妾身便要笑你这辈子最大的晦气,就是遇见我这个祸水。”
  他一怔,即便朗笑:“本汗素不信邪,就是妖魔鬼怪,本汗也要定了你。”
  许是以为我不过虚张声势,话毕,飞步而来。我眉峰一扬,待他近身,羽箭离弦。他无谓轻笑,偏首轻松躲过,可当我掏出匕首,顺势刺入他的胸膛,须臾变脸。
  贰拾柒章 · 逢魔 '三'
  “你……”
  “可惜今儿个我手抖了一下,没能要了您的性命。”
  终是可惜,偏了几许,可已是蓄足气力的一刺,尽可能不形于色,我微笑着放下实则激颤的手,勉力挺直了身:“不过这样也好,活捉九皋国的大汗,北疆从此太平,亦可算是大功一件。”
  不过夜赫龑就是夜赫龑,临至绝境,仍是激咳着狂肆一笑:“果是……配得上……本……本汗的女……人……可本汗……不……会……栽在你……你这个羲……羲和女人……手……中……”
  伸手作势要掐我的脖子,我下意识侧身避开,却给他窥了空子,将我重重踹倒在地,拼力往外逃去。自不能放虎归山,我勉力爬起身,大声呼喊,可刚出映雪轩,便见地上横陈数人,其中更有苍秋留下的两个随身近从苍礼与苍禄,亟亟探他们的鼻息,一息尚存,片刻迟疑,终还是支起身子追赶夜赫龑。因为刺客夜袭,侯府已然乱作一团。许是手下接应,当我追出去的时候,夜赫龑已然不知去向,可不仅是我,这些九皋人意欲将母亲挟作人质,当近侯府大门,便见一队守卫正追赶两个掳了母亲飞逃的黑衣人。容不得半分踌躇,我边飞奔边自箭筒抽箭,瞄准挟制母亲之人的肩胛与右腿,连发两箭。后方为首的侍卫虽因是蓦然袭来的箭羽微是一愕,可飞快瞥了我一眼,即便冲上前去救下已然昏厥的母亲。
  “通告州府,澜翎城戒严!”
  下令的同时,我自颈间掏出一个绣囊,内里备了几粒烟花,乃是早前与朱雀守立约为防万一,以此作为信号。弹指一送,璀然烟火遽尔在晦暗天幕绚烂绽放。虽然体力已近透支,可我仍咬紧了唇,亲自带人在澜翎城里挨家挨户地搜查这些九皋细作。即使口中已然甜腥漫涌,即使稍后赶至的朱雀守一反常态,面蕴冷怒,在我耳畔低吼着什么,可我的世界已无声息,惟是一股执念,定要搜出受了重伤的夜赫龑,九皋退兵。只是已如风烛的身子实不争气,待搜了十来户人家,眼前渐然模糊不清,很是不甘,拼力撑着近旁的墙垣挺直腰板,可终是手一软,朝后倒进熟悉的怀抱。
  “我……恨……”
  恨老天不公,为何将我送来这群魔乱舞的异世。
  恨自己不争,为何紧要关头却是这般力不从心。
  可人往是一步错,步步错。落得如此境地,皆是我自己之过,怪不得别人。
  竭最后之力,望了眼满布痛色的墨瞳,我笑了一笑,阖眸,清泪无声划落……
  “少夫人,您多少吃一些。如果少爷得胜归来,看您憔悴成这样,定会责怪奴婢照顾不周。”
  原是恨我入骨,可随在我身边多月,淳儿对苍秋渐渐断了念头,尽心服侍左右。见我醒来后的两日滴水未尽,于是强颜欢笑,与旖如一唱一和,从旁规劝。只是来回往复,在澜翎城搜了几回,仍是未能捉到夜赫龑,除了慨这个九皋君主神通广大,惟有苦笑,更因是枺尘质疲奘衬寻病?br /
  客、归二氏,一掌兵部,一掌海防,如起纷争,比之梵、应二氏,自然惨烈。几与九皋入侵同时,两家起乱。客平趁君位玄虚,擅调枺呈鼐Чス楦锕橹僭?衫夏鄙钏愕墓橄嘤氤に镌缫寻底猿鼍掠胪=轭诨愫希榈餮睾wぞ垂|莱。客平自不会坐以待毙,令驻守京畿重镇的门生调军来援,两方交战,客氏虽在兵力略胜一筹。可比起常年戍边抗倭的东军,实战经验不及,陷入胶着,且有颓势,更有甚者,许是以为那位定王殿下此般形势,仍是终日浸y酒色,放浪形骸,乃是扶不起的阿斗,往后傀儡一尊,任由摆布,已然退而求其次,两度公开拥戴茈尧焱登位,以此问兰沧侯借兵南下,一举铲除归氏。
  “国之不存,毛将附焉。”
  可惜这世上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之人,少之又少。虽是y邪至极的茈尧焱点了把火,可追根溯源,客、归二氏之间早已深埋祸根,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罢了。
  听闻聪明一世的客相糊涂一时,为自己真正的仇人做嫁衣,因是心口剧痛不已,我紧攥住身前的衣襟,笑弯了腰。分明知晓一切,可若举朝皆知茈尧焱是何等人物,兰沧侯府受之牵连,九皋趁势入侵,国之不存。即使我回枺扯嵯铝说畚唬嗖还掣呵Ч怕蠲耐龉貌怀ナАn掖笮σ∈住\胍8停歉錾朴诶萌酥醯惚邢照械暮萁巧?br /
  “我本便不喜皇位,既然定王殿下如此钟情,送他无妨。”
  我已是风烛残躯,斗不过他,也无此心力与之相斗。只求安安静静,走完最后一程。幸而十月二十四,苍秋生辰那天,我总算听到一桩振奋人心的消息。九皋大军回撤淤勒。同他缔造神话的英伟祖父一样,我的丈夫终是打了场漂亮的仗,凯旋而归。
  “为夫赶走了九皋人,娘子要给为夫什么赏赐?”
  推却庆功宴,他满身风霜,亟亟奔回映雪轩,只为像个耍赖的孩子,问我讨赏。可纵是我有心打赏,脸颊却被他蹭得阵阵生疼,无奈叹了口气,令旖如和淳儿拽走这个满脸胡渣的邋遢男人,丢去澡池,好生洗上一洗。
  “这些日子她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现在我一只手都可以抱得动你。”
  待是一身清爽地回到房中,他不费吹灰之力,单手将我抱起,柔抚我苍白的面庞,紧蹙起眉,满眸痛惜。我笑了一笑,倾身轻吻他的唇,堵住他喋喋不休的斥词,可他显是不愿善罢甘休,尔后的日子即使再忙,亦会按时回府监督我用膳。
  “咳咳……”
  兴许只有此时,水火不容的两人方会尽释前嫌,默契无间。只要旖如清一清嗓子,他便会放下手边的公文,夺过我磨蹭的筷子,直到碗里堆满小山高的食物,方肯罢休。
  “夕儿的脸若是圆润些会更好看。”
  女子皆爱美,偶起兴致,为我描眉,他总是笑着诱惑。因是我日渐清瘦,他常说要把我养胖些。可心里担了事,即便山珍海味,亦是食不知味。
  “客相授意朝臣推举尧焱摄政监国。”
  前有梵、应二家覆亡,后有客、归二氏两败俱伤。内忧外患,除了西方的伽罗国一如往昔,相安无事。羲和国的几大夙敌陆续入侵,现下北方战事消停,朝臣松了口气之余,更是深知羲和国已然经不起另场浩劫,惟有推举新君,方可安定。因而不少大臣上书拥戴,兰沧侯更是了得,九皋国适才回撤,儿子尚在前线布防,便抽调镇守后方的五万繇州军南下,助外甥登位。
  “我和父侯各有半枚兵符,他亦可名正言顺地调动繇州军。”
  亦不顾九皋国撤兵,许只是暂作休整,不日卷土重来。兰沧侯调兵南下后,客平如虎添翼,苍秋率军凯旋前,已将归氏回东南一带。
  十一月初五,禺州琼山一役,东军落败,客氏乘胜追击。
  十一月初十,活捉归氏祖孙三人。原要就地处决,可因是兰沧侯得外甥暗授,力保归氏祖孙,恐其反戈相向,客氏终是应允,将三人押回枺臣嘟?br /
  “卸我左臂右膀,我安分去他身边。”
  留归氏三人性命,其心可昭。我木然一笑,“看是只有我乖乖入宫,再寻机会杀了他。”不无意外,瞥见苍秋面色一沉,摇首莞尔,我平静道:“如果我有这个命的话……”
  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们皆心知肚明,我许挨不过即要到来的寒冬。可即使是死,他亦不放手,定要我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听说伽罗国有位神医,妙手回春。不论如何,咱们去试试。”
  如若同是死在路上,我宁可听从苍秋的安排,随他同去伽罗国。如若撑至洛妃泪的故乡,大难不死,我和苍秋许可能苦尽甘来,等到将来局势稳定,他便会前来和我团圆。如若不然,死在他怀里,亦强过进宫受辱。
  “如若尧焱遣人前来,便告与他,你已重病故世。”
  虽是不甚吉利,可做戏自要做得真。临去前,满轩缟素,我躺在棺材里,满耳悲泣,出得侯府,很是自嘲。可一想到茈尧焱竹篮打水一场空,淡漾冷笑。待是一路颠簸,来至苍氏的宗族陵园,众人散去,独自留下悼念亡妻的云二少爷方才撬开棺材板,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紧紧相拥:“委屈你了。”
  我摇首,由他扶起身来,正要走出棺柩,却是遥遥望见朱雀守静立在远处,淡凝而视。
  “他执意留下,我拗不过他。”
  亲近之人皆知我不过假死,金蝉脱壳,以求流亡他乡。朱雀守亦然。举步走近,彼此深望良久,我微一苦笑:“对不起,最后还是让你失望。”
  越逃越远,确是怯懦。可他凝望我的面庞,摇了下首:“微臣早便说过,殿下的性命最是重要。此去路途遥远,望请珍重。”
  他确是只效忠茈家人,即使羲和国已然落入一个恶魔之手,亦然无谓,只求我平安康泰,化险为夷。酸涩聚敛鼻尖,我竭力隐忍,勉强笑言:“你已经还清了先帝的恩情,往后和你妹妹一起,好生过你们自己的日子。”
  他微怔,似要永远记住我的模样,良久深凝而视,终是惆怅一笑:“珍重。”
  经此一别,许是永诀。我淡柔笑应,与苍秋踏上颠沛之旅。
  许是一线希冀在前,纵是坐在颠簸不已的马车,一路跋山涉水。躺在苍秋怀里,听他绞尽脑汁,每天变着法子给我逗乐,亦令自己断不可这般永远地睡去,凭股意志,硬是熬过了十来天。近永嘉关,以防万一,苍秋和我皆是易了容。只是边关驻有重兵本非异事,可前方马车成列,所有人须先下马检视。不知发生何事,心已是一沉,苍秋扶我下马,偏首望去,视线乍触慵闲高坐边卡旁喝茶的男子,因是那张分明二十多岁的年纪、可仍是稚气未脱的面庞,深秋节气,我的手心竟是沁出汗来。抬眸望向苍秋,惟及窥见一抹杀气自他眼底稍纵即逝。
  “有为夫在,别怕。”
  已然告与茈尧焱,我已不在人世。他的爪牙来此,许是另有要事在身。断不可教人看出端倪,我强自镇定,苍秋亦是安抚地握了握我的手:“许是捉拿朝廷要犯。如有变故,你也莫要管我,自己先出关,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言下之意,他和同行的苍祥会牵制守军。双拳难敌四手,我自是摇头,他微一笑,握紧我的手:“要相信你丈夫。”
  虽是心有牵念,可我跟在他身边,反会成为负累。蹙了蹙眉,终是颌首。只是边卡的守兵非是一一盘查,便听一个趾高气扬的士兵喝道:“男的站一边,女的全都跟我过来!”
  不知有何蹊跷,我和苍秋对视了一眼。可若不从,立现马脚,我只得随十来个女子去到搭在不远处的一座茅草屋。进门便见一戎装女子两手抱肩,淡睨了我们一眼,待关上门,不甚耐烦地道:“把衣服脱了。”
  其他女子面面相觑,惟我惨白了脸,迟迟未解身前的盘扣。
  防不胜防,容貌可掩,身体的特征却难抹杀,茈承乾以此为小名的胎印,终是泄了我的身份。
  “叫你脱就脱,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若换到现代,这叫藐视人权。可惜古人没有这个概念,官兵当前,更是有理说不清。女兵士渐失耐性,深蹙起眉,探手来扯我的衣裳……
  “住手!”
  见有男子进里,其余女子立时抓起衣服掩在身前,惊惶失措地看向来人。可那双y冷眸子惟是深凝住我,唇角漾起熟悉的讽笑:“对这位夫人定要客气一些。若是怠慢了她,不单是你,本守也会跟着一起掉脑袋。”
  这煞有其事的阵仗,果是冲我而来。自知是祸躲不过,我轻声一嗤,不无自嘲:“你怎知我会来此?”
  他眉峰一扬,讳莫如深。我皱眉,直待后来方知我们离开后的第四天,这佞人便奉主之命,亲自赶来澜翎迎我。即使听闻我已身故,仍不死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结果挖出一具空棺材,怎生蹊跷。更是不信苍秋出远门散心的借口。不惜挟制身作诰命夫人的母亲,威胁侯府中人,乃至严刑拷打我身边之人。淳儿经受不住,又见母亲即要遭其毒手,迫不得已,终是泄露我与苍秋前往伽罗国寻访名医,这佞人方才赶在我们之前设下天罗地网。
  “主子前一阵子俗事缠身,未能讨一杯喜酒喝。”
  似若讥诮苍秋背着茈尧焱,将我纳为己有,他冷声道:“就请贤伉俪随微臣回枺常胫髯雍蒙恍稹!?br /
  事已至此,困兽之斗亦已无谓。反是来日无多,我冷讽一笑,徐缓蹲下身去:“不必了。我一点儿都不想见他。”
  从靴子里飞快拔出预藏的匕首刺向心口。虽鬼魅身形瞬至身前,紧钳住我的手,可刀尖仍已然没入肌内,见面前的那个佞人终是抹去刺目的讽笑,神色骇人,我淡一笑,阖眸向前栽去,恍惚间,听闻外间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不消多时,门轰然一声,四分五裂,见我颓软在未央怀里,身前血红一片。苍秋狂喝一声,手中的乌鞭重挥向未央,继而一个箭步,上前托住我倾倒的身子:“夕儿!”
  隐忍剧痛,我勉力攀住他的手臂,惟是希冀他逃得越远越好:“走……”
  依他的身手,定可全身而退。可他是我丈夫,有过生死盟誓的男人,所以他执意不从,拥紧我,冷瞠兄长的爪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们夫妇任他处置。”
  “呵,死生相许,贤伉俪果然恩爱情深。”
  轻徐缓慢,心狠手辣的男子渐露一抹y冷笑容。
  出乎意料,未央最后既没有杀我们,也没有将我们五花大绑,押回枺场n┦侨斫谡庋阄鞒牵雷砸蝗苏鄯祷识记朊w咔案翘匾庹倮囱阄鞒抢镒詈玫拇蠓颍踩饲巴ぢ薰デ氩郧锼档哪歉錾褚健?伤讶簧狭宋业那笊饽睿绮皇遣郧镂匏挥闷浼彩墙切┛嗄严卵实奶酪┕嘟易炖铮镜炔坏轿囱氪亓砀鍪剂衔醇暗目谛牛骸爸髯硬换嵋筒允雷拥男悦3d不嵛糇牛t母是樵福肟允雷樱牍鏊幕屎蟆!?br /
  苍秋虽然从未懂过他这位从不按理出牌的同母兄长,可很是清楚他极其高傲,这回亦然。虽未即刻召我入宫,可并不代表他会就此罢休。然在大队人马的护送下,我和苍秋俨然衣锦还乡,年关之时,风风光光,回到兰沧侯府。
  “小姐……”
  重逢时,物是人非。苍秋极平静地抱着伤重的我走下马车。旖如抬手捂唇,泪如雨下。
  “畜生!”
  罔顾来者是新帝的亲随,闻讯从锦云城匆匆赶回的少隽握紧了拳,对紧随其后的未央愤怼而视。可恨归恨,对他们惟有无可奈何。成王败寇,确是我们输了。
  “梅儿身子弱,受了伤,更经不起风吹,赶紧进去吧。”
  母亲语气平静,看向我们的眸里满是哀色。丈夫与淑妃造了场梦魇,困住了她的一生,本希冀无辜的我们得以脱逃,可惜慢了一步,我和苍秋没能逃过命运,终是为这场梦魇所噬。
  “今儿个是除夕,让小姐甜甜嘴,喜庆喜庆。”
  回到侯府的这天,适巧农历新年,因是母亲的吩咐,所有人皆避讳提及我们出逃的事,权当是寻常除夕,所以旖如硬是挤出笑脸,将燕窝粥递给苍秋。尤记得去年初来这世界的第一个除夕,我亦是在病痛中度过,可彼时我和他尚且有说有笑,此刻却是愁云惨淡,确是命运无常。凄凉一笑,他柔声劝着,喂我喝下小半碗粥,挥退在轩里伺候的侍女,搂我躺在怀里。
  借着守岁,我们一夜无眠。
  贰拾捌章 · 烟寞 '一'
  除夕,尚是雍熹年。
  大年初一,穆宗第十子,定王茈尧焱登极为帝,改元隆兴。先帝正宫客氏与生母淑妃苍氏并尊皇太后。苍氏拒受。
  大年初十,紫麾军玄武、青龙两守奉命,秘入驻兰沧侯府。在映雪轩,我见到久违的青龙守贝辰翾,乍见他礼数周到,对我毕恭毕敬地叩首行礼,一时错觉,以为跪在面前的乃是拘泥不化的朱雀守。凝望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我忽是怀念当初在栎城见过的明朗笑颜,不由苦笑,想要开口唤他起身,怎奈之前的那一刺伤了肺叶,说句话便会激咳半天,在身边寸步不离的苍秋忙是抚我胸口,待是缓过气来,不经意迎上青龙守深邃的眸,却见他怔了一怔,狼狈移眼,仅一瞬,我仍清楚地看到他的痛楚,不甘,乃至,几不可见的一丝恨意。
  “殿下凤体违和,不便打扰,微臣告退。”
  敛去眸中澜漪,他躬身告退。显亦察觉青龙守适才异样,苍秋良久不语,终是俯身亲了亲我的面庞:“我的夕儿太美,男人见了你把持不住,也是理所当然。”
  “咳……那我……咳……去勾引未央……咳咳……求他……咳……放了我们……”
  “那为夫还是死了的好,眼不见为净。”
  自嘲也不忘吃醋,小气的男人。
  抵住彼此的额,我们相视苦笑。
  其后青龙、玄武二守各率麾下部众,轮番在外值守,进出映雪轩的仆从皆要经过严苛的盘查,偌大的映雪轩如若与世隔绝,只有我们二人相依相偎。虽是无时无刻,置身茈尧焱的y影,可苍秋苦中作乐,时常说些怪师父的风流韵事逗我一笑。即使我已成本能地排斥他递来的药碗,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茈尧焱一天不杀我和苍秋,我们便存一丝希冀,确不可这般轻而易举地让那个邪佞男人给打垮了去。因是心底有把火,身子日渐见好。总算相安无事,过了一月,直至一道圣旨,粉碎我们自欺欺人的幸福。
  故兵部尚书之女客氏德容出众。著封三品容华夫人,赐婚兰沧侯世子。
  “皇上对殿下已是体谅。权当您下嫁的人是军功卓著的云霄少爷,不若客家小姐,须得嫁与已无几日命活的世子爷。”
  未央心平气和地宣旨,不忘落井下石。苍秋恨极,咬牙切齿:“何不索性杀了我?!”
  诚然,那男人很是懂得如何折磨我们。人头落地,尚可生死相随。只有棒打鸳鸯,方可在我们心里生生剜d。因而我们二人皆未叩首谢恩。苍秋紧拥住我,怒瞠那个幸灾乐祸连声道贺的男子:“她是先帝亲自主婚,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未央挑眉,冷淡一笑,从善如流:“德藼殿下乃是皇室中人,未有载入宗室玉牒,这门亲事并不作数。”
  即便载入,亦可作废。因为拆散我们的男人是皇帝,只手遮天。
  “殿下还是随微臣回宫为好。”
  我们抵死不从,自是无所顾虑。可那男人断了我们最后的退路。不能死,惟有生,我若故技重施,自行了断,不但苍秋,侯府上下百来口人亦会一并为我陪葬:“皇上念苍世子这回退敌有功,只要殿下回宫,苍世子依命迎娶客家小姐,便可既往不咎,免其一死。”
  锦云一役,威慑九皋。可并不代表九皋人就此作罢。而先前被我重伤的九皋君主至今未传死讯,有朝一日,许会卷土重来。故对茈尧焱而言,苍秋尚有利用价值。我暗自庆幸,即使要我回宫,亦然无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反可谋宫变,伺机刺杀。只是望着面前的男子,我淡扬起唇,支起身来,对凝良久,扬手狠狠一巴掌,终是打去他令人生厌的笑容:“给本宫记住。你只是一个奴才,别在本宫面前这么放肆!”
  仗势欺人非我所愿。可惟独这个狗仗人势的男人,我不愿被他小瞧。
  “殿下是个明白人。意气用事不是长久之计。”
  他未有动气,惟是漠然望了我一眼,即便背身,扬长而去。我冷笑渐深,忽尔有双冰冷彻骨的手搭上我绷紧的两肩,回眸,澈瞳幽邃,他断然摇首:“我就你一个妻子,绝不会娶那个女人。”
  我淡一笑。不谙变通的傻瓜。只要他好生活着,就是从此和另个女人同床共枕,我沦作手染鲜血的恶魔,心甘情愿。
  “昨儿个你一夜没阖眼,赶紧去歇息。我去荪蕙居,陪母亲说会儿话……”
  惟有那座绿荫盎然的庭院,方可令我得享片刻安宁。青松下,我独立良久,直待母亲云淡风轻的柔声自背后响起,我回首,平静道出自己的抉择。母亲微怔,良久默然,终是低垂眼帘,极是愧然:“是苍家对不起你。”
  我摇头,淡柔一笑:“皇上只是要我做他的皇后。秋只是不愿放手。如不是我的出现,他们兄弟尚且相安无事,不会有此阋墙的局面。错的人是我,不怪别人。”
  况且我和苍秋只是走不下去,并非不再相爱。轻握了握母亲的手,我笑中含泪:“等我走了以后,代我告诉夫君。是我贪慕荣华富贵,负了他,请他往后善待客家小姐。”
  无端牵连其中,客氏女何其无辜。如能杀了茈尧焱,我和苍秋亦然从此陌路。令未央给我十天的时间。可纵使朝夕相对,形影不离,光y荏苒,仍是如此之短。最后一日,我若无其事,让旖如给我点了最美的妆容,换了身胭脂色轻罗衣裙,料峭夜风,徐步走进房中,便见苍秋支首倚在榻椅,眉峰微拢,若有所思,闻声回首,见我袅袅而来,眸里掠过一道异彩,朝我递出手来。
  “怎穿得那么少?”
  乍触我冰凉的手,他轻斥。我不以为许,扬眉顺势倚进他怀里,轻描淡写:“这两天看你闷闷不乐,来回美人计,色诱你这个登徒子。”
  苍秋一怔,眉间积郁多日的y霾渐然消散,故作轻佻,轻抬起我下颌,嬉皮笑脸:“跟了为夫一年,我家娘子果是愈渐长进。”
  “近墨者黑,彼此彼此。”
  他大声朗笑,轻托起我走向床榻。在这寂冷春夜,我们拥紧彼此,缠绵悱恻,直待几是熔尽彼此的炙热褪去,他吻上我的眉心,极尽温柔:“我爱你。”
  仍清楚地记得温泉那夜的点滴,在我掌心画了个心,他沉沉睡去。轻抚他安静的俊颜,隐忍已久的泪淌湿枕巾。
  往后他的枕边将是另一个女人,我嫉妒,却亦无可奈何。
  柔吻他抿紧的薄唇,尽可能轻地移开腰间的手,理妥衣襟,披起大氅,自花梨木雕花琉璃碧纱橱里取出事前暗藏的迷香,撒入青花缠枝香炉,最后望了眼床榻上沉睡的男子,低眸,再未回首,悄步走出屋去。
  “殿下可是真的想通了?”
  清冷月光下,未央似有隐察,目不转睛,漠然凝住极是平静的我,深蹙起眉。我一嗤,眉峰轻扬:“我可是遂了你家主子的意。心甘情愿,回宫做他的皇后娘娘。”见这y冷男子满眸狐疑,我不动声色,嫣然一笑,不卑不亢:“送本宫回宫。”
  按捺不舍,我拉起风帽,尾随恶魔的脚步,悄然离开他予我的家。澜翎城外,坐上久候的舆车,轻挑起舆帘,我淡凝策马在侧的男子,笑得讽刺:“皇上立本宫为后,就不怕群臣斥他荒y无道?”
  “殿下毋庸忧心。”
  未央不以为然,笑渐讳深,“皇后娘娘自幼失语,与德藼殿下长得十分相像。您身子弱,不宜打理后宫诸事。只须专心伺候皇上。六宫之事,自有骆懿妃娘娘代劳。”
  一个徒有其位、深锁宫闱的哑后。我冷笑,放下舆帘,阖起了眸,心如止水。
  事到如今,惟有曲笑承欢,令茈尧焱渐松戒防,再行出其不意,诛之。只是星夜兼程,赶了两天的路,出繇州的当口,我那个傻丈夫终究还是不死心地追了上来。
  “夕儿!”
  往日从少隽口中知他最擅剑法,可习武之人尤忌滥杀无辜,因而怪师父离开繇州前,赠他乌鞭,便是令他非到万不得已,断不可以剑伤人。可此时此刻,我见到自己的丈夫紧握一柄利刃,像头发了狂的戾兽,飞踏过紫麾军兵卒的血,蓄着一身寒厉,近到我眼前。
  “跟我回去!”
  决然语气,不容置喙。可我用力甩脱他的手,决绝背身:“本宫回宫后,会求皇上宽宥苍世子犯上之罪。”
  刻意的疏漠,换回他一声冷笑。可我们皆心知肚明,无论我还是他,皆背不起侯府上下百余口性命,终是一叹,从背后轻拥住我,沉声疲惫:“夕儿听话,先跟为夫回去。咱们可以另想他法。”
  可惜这是盘无法起死回生的棋,在边关被阻时,已然将军。
  惨淡一笑,我回眸,平声静气:“不要为了我,忤逆你的哥哥,得不偿失。往后你也要善待客家的小姐,她也是被无奈……”
  “我不会娶她!”
  这般执拗,何苦至此。
  被他硬掰过身去,纠缠间,不经意撞到他右臂,方察他受了伤。虽是武功卓绝,可他到底不是武侠小说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大侠,会受伤,也会寡不敌众。咬了下唇,撕下大片裙摆,为他包扎伤口:“别使性子。想想母亲,想想你父侯与淑妃娘娘。还有侯府的一大家子人,你不能这么自私,将他们卷入我们和茈尧焱的恩怨之中!”
  可惜他显是没将我的话听进耳去,眼底飞掠一抹决绝,破釜沉舟,蓦得拥住我跃下舆车。一直冷眼旁观的玄武守举剑来刺,虽不是苍秋的对手,可刀剑无眼,更毋庸负累在手,难避防不胜防的流矢。
  “该死……”
  他硬是提起中了两箭的肩,抱着我突出重围,闯进一片密林。许是箭淬了毒,他渐然力不从心,我挣脱钳制,下地扶起他,跌跌撞撞地向密林深处跑去,直待他再也支撑不住,倚着一棵白桦颓软下身去。
  “你怎样?!”
  死死盯着他青紫的唇,我心如刀绞。本不想做祸水红颜,却偏生害了自己深爱的男人,紧拥住他微颤的身体,直至那魉魍鬼魅的男子追踪而至,毫未犹疑,我挺身去挡疾刺而来的利剑。
  “苍世子这般执迷不悟,让微臣好生为难。”
  生生收了剑,未央冷凝住我,良久,似有了悟,y冷一笑,自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抛给我。望了眼内里猩红的药丸,我想了想,闭眸拔出苍秋肩上的箭,重刺向自己的左臂。
  “殿下以身试毒,微臣着实感动。”
  对他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我淡淡看着黑血逸出,方才给苍秋喂服瓶里的药丸。
  “怕微臣给的不是解药?”
  皱眉吞下腥苦的药,我不置可否,惟是扬唇,清冷一笑。实难信任这个听说擅长使毒的男人,如若这是解药倒也罢了,如若他又施诡计,反是皆大欢喜,既成全了我和苍秋同生共死的心愿,也能让这男人在他的皇帝主子面前吃不了兜着走,我何乐而不为?
  “看殿下对苍世子这般情深意重,微臣实在于心不忍。”
  许是见我和苍秋藕断丝连,往后定不会专心侍主。他淡讽一笑,讳莫如深:“殿下与世子爷不妨在此休憩数日,等微臣回宫禀明皇上后,再行定夺,不知意下如何?”
  如这男人有此好心,明儿个太阳定是打西边出来。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我下意识抱紧苍秋,警冷相瞠。
  之后我们二人被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