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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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更新:2022-03-26 11:13 字数:13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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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与近旁的母亲交换眼神,她淡淡颌首:“已然欺君多年,梅儿不妨实话实说。”
言下之意,让我道出实情,不由怔愕。可母亲有心如此,我顺其意,俯身叩首:“儿臣与兰沧侯世子苍秋两情相悦,已有白首之约。望父皇成全。”
许因为救驾之人乃是云霄,不知内情的皇帝微是一愕,锐眸遽冷,漠扫静立在我身边的母亲。她淡笑,不卑不亢,同跪下身:“请皇上降臣妾死罪。”
皇帝又是一怔:“芙妹何出此言?”
余光瞥见母亲听此昵唤,淡讽一笑,然是不动声色,心平气和:“多年来,夫君与臣妾称秋儿痼疾缠身,沉疴难起,实非如此,乃是另有隐衷,不令秋儿往枺吵兀锓钙劬笔锹懦丁?沙兼返a仪牖噬夏钤谇锒缘绿b殿下一片痴心,免他一死。一切罪责,皆由臣妾一力担待。”
淡然请罪,饱经沧桑的眼瞳平静如水。听闻兰沧侯世子原非常年卧病,皇帝眉头蹙得更深,眸蕴冷怒,神色y晴不定。我见状,就是火上浇油,可事已至此,心一横,一并领罪:“虽没有过门,可儿臣已是苍世子的人。如果父皇定要追究母亲和夫君的罪过,请将儿臣也一并治了。”
“梅儿,你——”
皇帝惊怒。我抬眸,苦笑恳求:“儿臣自知丢了皇家人的脸。因为十皇兄的缘故,父皇定是不能谅解苍家人。可不论您相信与否,苍世子早前并不知情,侯府也是无端牵连其中。而且皇后娘娘遣来刺客,儿臣被人掳去九皋,都是苍世子救儿臣于危难之中。儿臣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更与他真心相爱。故请父皇开恩,赦免母亲与苍世子死罪,成全儿臣。”
皇十子谋反,怎生不能体谅作其后盾的母舅一门。未发一言,皇帝只是死死盯住我的眸,竭力隐怒。可许是茈承乾极其肖似她的母妃,相望许久,须臾恍神,眸中痛色渐深,终是神色晦败,阖起了眸:“让朕想想。”
女儿失身。不明前因后果。直待一身蟒袍的俊美男子翩然进里,三叩九拜,对之行起大礼。如醍醐灌顶,皇帝恍然瞠目。
“罪臣兰沧侯世子苍秋,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是先前苍秋戴面具或是易容,未曾见其庐山真面。乍见如玉俊容,起先无可置信,继而浑身激颤,羞愤交加:“你不是……”
“皇上!”
清冽如寒潭之水。母亲蓦得出声打断皇帝,不急不徐:“秋儿之事,可容臣妾单禀皇上?”
皇帝显是怒极,可与淡然自若的母亲眼锋相触,胶着良久,渐然晦败,似若眼不见为净,闭眸冷声令我和苍秋一并退下。与母亲对视一眼,见她淡笑,成竹在胸,苍秋方才躬身施礼,将我带去庭院。
“为夫出远门的这段时日,娘子可有想念为夫?”
既是安抚我显于外的忐忑,亦是小别胜新婚,已有大半月未见的登徒子展臂将我圈在怀中,嬉皮笑脸。我冷哼一声,白眼以对。登徒子立时挑高了眉,似有若无,望了一眼立身庭院偏隅的朱雀守,轻抬起我的下颌,俯身深吻。我赧极,欲要挣脱了去,反被他搂得更紧,惟及瞥见朱雀守神色剧震,即便低首转身,背影萧然。更是无地自容。可回眸对上邃然澈瞳,终只有暗叹在心,阖眼,任他予取予求。
“皇上会变成这等模样,都是尧焱之过。”
温存过后,苍秋紧拥住我,语气澹泊,却是悔恨无奈交织。
皇帝之所以沦落至此,皆是未央这个惟定王之命是从的爪牙当初故唱白脸,在定王下狱后,得主暗授,时不时在素来多疑的君主面前挑唆。因是幺子的母舅是向来忌防的兰沧侯,皇帝本便对幺子护妹心切的辩词半信半疑,终是按捺不住,亲去西苑地牢,令未央将幺子带至刑室,原打算用刑问幺子究竟有何图谋,可未想这正是深知他个性的幺子请君入瓮,到头来反被那对狼狈为j的主仆联手暗算,心狠手辣的幺子更是命爪牙挑断父亲的手筋脚筋,以独门手法制其哑x,将父亲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关进先前幽禁自己的地牢,令高高在上的父皇亦然一尝阶下囚的滋味。
“尧焱的易容术与点x法,皆是得我亲授。”
苍秋自嘲,眼神晦黯。当年父侯远在异乡,侯府的母亲对他若即若离,得闻自己有位同母兄长,很是自然,深以为许,却是苦无机会相见,直待十二岁那年,哥哥知悉他的存在,告与舅父,想要见见这个一母同出的手足,喜出望外,立刻赶去枺诚嗉行睦舜说木嗬耄绦殖ひ兹菔跤胧Ω附淌诘亩烂诺阊ㄊ址a?晌聪攵嗄旰螅殖ぞ挂灾干献髀遥猩跽撸畲医兹莩筛富实哪q俪?br /
“皇上向来是个疾厉之人,眼里揉不进一颗沙子。当初怎可能姑息轻饶害死应家长媳的梵家老三,又坐视梵、应两家不断私募佣兵,越打越离谱?”
只是世人皆以为皇帝因是爱妃故世,一蹶不振,方致昏庸。苍秋彼时虽是隐感,可万万没有料到茈尧焱敢走此险棋,假扮自己的父皇,煽风点火。原打算诛三王,或削或灭紫微四阁臣的势力,扫清障碍,再以皇帝名义矫旨,传位自己。可怎生父子一场,皇帝或多或少d察幺子为人,知他性情高傲,故当茈尧焱秘入地牢,很是得意地告之应氏已灭,宁王与梵氏意图宫,原是有心令他痛苦,却反其道而行,佯作不以为然,小施激将,令茈尧焱莫要借他的名义登上皇位。如有能耐,以定王之姿,君临天下。
“虽是不敬,可皇上而今已成废人,只有我或尧焱才能解开他的哑x,就是被宁王掳走,也不会知道其实是尧焱谋乱,借刀杀人。”
非但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为求万无一失,将真身安在紫宸宫的御座之前,更是之服下一味慢毒。入宫父逊位的宁王无端做了替罪羔羊,见父皇异样,已是惊诧万分,其部众与闻讯赶来救驾的紫麾军交战,节节败退,更是惊惶失措。六神无主,惟有听从里应外合、将之引入皇城的玄武守之言,挟父败逃。未央借紫宸宫密道出外,佯作反戈,以皇帝在其之手,牵制紫麾军余众,放虎归山,亦是顺水人情,令表弟自行设法将命不久矣的皇帝迎去澜翎与皇妹团聚。
“皇上中毒已深,加之这两月幽禁深牢,恐是……”
皇帝遭此非人折磨,既是因我之故,亦是他迟疑再三,不愿大义灭亲,将茈尧焱之恶行昭告天下:“父侯与姑母在尧焱之手。如若朝野知是尧焱捣鬼,不但侯府一门遭诛,整个北地……”纵是归降羲和,势力尤在。门下幕僚部众无数,东窗事发,悉数牵连其中。他担不起成千上万的性命,可莫名遭受战祸之苦的百姓亦然无辜。加之风林关外,九皋国蠢蠢欲动,镇守繇州的兰沧侯府如遭重创,正中下怀,断会即刻挥军南下,长驱直入。左右为难,难以权衡取舍,惟有声声抱歉:“对不起,夕儿……对不起……”
罪魁祸首,乃是谋乱的茈尧焱。可始作俑者,却是我季悠然。怔楞良久,我惟有扬唇,深深自嘲。
“我宁可那时身首异处。”
初来乍到,如若我确真弑君谋逆,斩首示众,反是落个一了百了。可事已至此,即使我自行了断,深陷其中的茈尧焱亦已难收手,就此罢休。仰望如火骄阳,我迷惘往后当是如何自处,怔忡间,与皇帝独谈良久的母亲淡然而出:“梅儿,皇上召你单独进里相见。”
比之如初澹泊恬静的母亲,我依命进里,却见皇帝神色惨淡晦涩,对我怔望良久,惟是挤出两字:“冤孽。”
诚然,确是一段纷繁无绪的孽缘。如不是当初他求之不得,恼羞成怒,将母亲远嫁兰沧侯府,今日许便不是如此局面。来回往复,轻喃报应,望向窗外浓荫,坠入前尘往事,我方自这棱角磨尽的帝王口中,知晓年轻时的母亲宛如她的名字。
云芙,云朵下的芙蓉,出淤泥而不染,高雅清丽。
“朕当初有意纳她为妃,她抵死不从,宁是远嫁他乡,让朕从此断了执念。”
因是通透后妃这条路太长太累,稍有不慎,便是祸及满门。可清雅女子仍未逃脱多舛命运,岁月蹉跎,物是人非,他曾经深爱的芙蓉一般的女子,已成昨日黄花。
“如果当年朕没有那样她,芙妹现下许非这般境遇。朕的梅儿也不会饱受疾苦。”
可如果终究只是如果。每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强求不得。我微一苦笑,握住皇帝冰凉的双手,柔声宽慰:“一路舟车劳顿,父皇定是累了,还是好生歇息,等您养足了精神,梅儿再陪您说话。”
皇帝微怔,深望我半晌,眸中百转情愫,终是化作哀凉一叹,渐展眉头:“成了家,确是懂事多了。”
言下之意,默允我与苍秋的亲事。我将信将疑,皇帝一笑,如同看破尘世,疲于计较前尘,淡淡说道:“朕这一辈子做错太多的事,弑兄夺位,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害朕最心爱的女人惨死,都是朕往日造孽太多的报应……”对我深凝而视,五味杂陈,“确如芙妹所言,上代的恩恩怨怨不该累及你们这些无辜小辈。朕看秋儿也是一介人才,对你死心塌地。你定要好生把握,设法劝动他反戈尧焱,拥戴你登极。”
遭幺子暗算,自然心有不甘。亦是念及自己乃成朝不保夕的流亡皇帝,眸中y霾渐深。可他不知茈尧焱六亲不认,乃至以亲生母亲的性命作挟,不费吹灰之力,制苍秋软肋,束其手脚,不得轻举妄动。我心绪复杂,有口难言,只得轻握了握皇帝的手:“梅儿不想皇位,只想平淡度日,相夫教子。父皇既然来了,往后咱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共叙天伦,岂不更好?”
皇帝不语,良久慨叹:“你到底还是个孩子,不知皇家人的苦处。即使你愿置身事外,别人未必放你生路。你母妃便是前车之鉴。所以梅儿,你定要听父皇的话,回头好生想想,莫要辜负父皇对你的期许。”
我不犯人,未必人不犯我。前生被人泼脏水丢工作的时候,我便已深知这个道理。可我如此地累,如此地渴求幸福,从前生漂泊至今,除了一个安定的家,我别无所求。
“其实……”
“应家已灭,梵家撑不了多久,待将尧熺和尧炯这两个逆子到兵尽粮绝,尧焱接下来当是要对付客家与归家……”
我欲言又止,可见皇帝目烁冷光,冷淡道起时局,抿唇默聆,更因是帝王波澜不惊的冷酷,不寒而栗。
“当年太宗皇帝姑息容之,方令这些世家壮大至此。父皇和他们斗了几十年,不过平衡削之,终是不能连根拔除。现在不费兵卒,任他们自相残杀,对我们茈家人来说,倒非坏事。就让尧焱给你扫平前路,等到将来你登极称帝,不论推行法令,还是施政,便可少诸多阻碍。”
即使对幺子恨极,可这对同样狠绝的父子不谋而合。梵相骄狂,应相愚懦,归相讳深,客相强势。如若茈承乾登极,势必加剧四家内斗,皇帝早便有心防患于未然,试探,诛削。故而茈尧焱挑起这场内乱,皇帝并未因是民间生灵涂炭痛心疾首,只是一味规劝我定要说服苍秋,将功折罪,助我登极称帝,即位后,对梵、应两家的余孽,断不可心慈手软。
“还有客、归两家,削之即可,令他们互相牵制,莫要一家独大。”
更是告诫客相之外,须得提防客家庶出的几个后起之秀。归仲元老谋深算,敛而不露,即使是自己的外祖,待我登极后,亦不可诸事倚重。必要时……
“你当须记住自己是茈家人,不可优柔寡断。”
凝住我的眸,皇帝面无表情。直待此时此刻,我真切体味帝王的无情。皇位前无手足,皇位前亦无父子。直待后来,我方知除了归氏与她所出的三个孩子,所有的后妃皇嗣于他不过平衡朝堂势力的筹码,而今所言,亦是希冀最钟爱的女儿代他得到此生未能全然掌控的事物,
皇权。
“父皇,可容梅儿道句不中听的话?”
“说吧。”
凝望尽现帝王面的男子,我淡淡苦笑:“您活得很累。”
皇帝微怔,似若自嘲,唇角微牵,深凝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温润一笑:“确是太累了。所以朕要歇息,到地下去陪你母妃。”
并非戏言,他确是来日无多,归氏的死予他最沉重的打击。两度幽禁,皆是囚在y冷潮湿的陋室,已然年过半百的人,自是经不起这接二连三的折腾。可为了当面确认女儿平安,皆凭一股意志撑至澜翎。见我安然无恙,精神蓦泄,病势渐汹,每况愈下,即使是医术高明的叶大夫请脉之后,亦是连连摇首,忧思郁结,五脏俱损,至多一月。
“梅儿,别耍性子。你到底是亲王之尊,没名没份的,父皇就是走了,也不能安生。”
那晚陪皇帝说完话,回到映雪轩后,我辗转反恻。被搅得不得安宁的苍秋以为我是难抵屋内闷热,索性搬了张横榻,抱我在院子里纳凉。
“哪颗是天津星?”
向来不谙观星,只能任徒子误导,直待我不甚耐烦,抓过他的手指重咬了一口,方才寻到那颗忽明忽暗的帝王星。然如那个风烛一般的男子,y云浮过,星斗杳然无影。
“怎么了,夕儿?”
待是自察,已然泪流满面。茈承乾的身体诚实地告诉我,这叫做血脉相连。
“咱们成亲吧。”
毫无犹疑,苍秋轻柔为我拭泪,淡笑颌首。因为我的坚持,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喧嚣锣鼓,七月初七,我所生时代的七巧节,声声蝉鸣中,我和深爱的男子结为连理。
“也只有皇上能制得住小姐。”
我微微苦笑,安分坐在镜前,任旖如和几个侍女给我上妆。凤冠霞帔,盖起鸳鸯喜帕,搀着两旁的侍女步入喜堂,即便有双温暖的手接过柔荑,欣喜慨叹:“你好美。”
呵,睁着眼说瞎话。隔着一层喜帕,哪能见得着美丑?
话虽如此,我心漾柔漪。亦然明了古人单凭媒妁之言的婚姻确是悲哀,喜秤挑起帕子的刹那,方可见到厮守一生的人。比起她们,我确要幸运得多。
不由幸福一笑,然即得寸进尺:“能不能站着拜?”
“不能,懒丫头。”
许在心里叨念我是世上最不着边际的新娘。惟闻他无奈轻叹,扶着我的手,走到两位长辈面前跪下身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往昔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情境,现下自己按部就班,除了慨叹世事无常,亦是暖意盈胸。只是拜了天地,分别奉茶给皇帝与母亲,听闻父言,渐起惆怅:“做了苍家的媳妇,当要收起性子,诚心侍奉婆母与夫君。”
虽看不见皇帝的表情,可自言语间的欣慰,知晓他此刻的笑容定是温泽如水。赴黄泉前,用自己的眼映下这一幕,让他心爱的女子亦能见到女儿最幸福的模样。他已无遗憾。
“新娘子是不能哭的。”
轻握沾泪的柔荑,苍秋柔声劝慰。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我确该拂去愁云惨淡,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可移至新房,方知这古人闹起d房,亦是百无禁忌。兴许九五之尊在场,不能太过放肆,先前难得本分的女州牧首当其冲,几是花样百出,直待旖如掩着烧红的脸奔出房去,她方停止了闹腾,嚷嚷着不醉不归,浩浩荡荡地率众移师喜宴。
“你这师姐实在吓人。”
我和苍秋皆松了口气,望着几是一片狼藉的d房,不约而同地苦笑。然是不消片刻,狼爪子不甚安分,摸上我身前的盘扣:“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要虚度这大好光y。”
嗔笑着推开这个死性不改的登徒子,却被他搂得更紧。柔凝而视,澈眸渐深:“未曾料想我苍秋也有d房花烛的一天……”
遽尔想起他亦然不知的真相,我心中一酸。既不能哭,便只有醉。徐缓褪尽彼此的衣衫,他俯身轻吻凝脂雪肤,我半阖起眸,正是意乱情迷,却听他沙哑说道:“多谢你,夕儿……”
心神一荡,勾过他的脖子,朝后跌在高床暖枕。为他游移的手带入火热的感官前,我最后望了眼炙燃的龙凤对烛。
即使前路未知,即使我们没有天长地久。可曾轰轰烈烈地爱过,便是无垠的隽永。
贰拾柒章 · 逢魔 '一'
本不喜朱红,因是血的颜色。来此异世,诸多坎坷,自然而然,更是偏爱素净的色调。只是旖如执意拿了一件艳红的罗衫,说是衬我的肤色,拗不过她,只得穿起喜庆的衣裳,按新妇的礼数去荪蕙居拜谒婆婆。
“望你们早日开枝散叶,延续苍家香火。”
听母亲笑言,我下意识抚上小腹,想起善妒的登徒子时尔未雨绸缪,八字还没一撇,便已沉脸,暗嫉往后许会占去我大半精力的孩子。莞尔失笑,正和母亲叙话,在皇帝下榻的清莲轩伺候的侍女前来传话,我忙是起身去见皇帝,可没来由的,蓦得涌起一抹锥心刺痛。
原宿主最亲的人来日无多。
该死的心有灵犀。
“殿下。”
不无意外,在清莲轩遇见朱雀守。这循规蹈矩的男子向来注重仪表,可眼下白净的面庞满布憔色,下颌亦然生出青灰的胡渣。毋须细思,也知是我造的孽。只得点头打了照面,即便低眸朝里走去。可未出数步,便听他沉黯道:“殿下可有想好如何责罚微臣?”
我一怔,适才想起那日他启程赶去黛州前,几是愤怼的逾越。微微苦笑,回眸望向邃然相望的男子:“真要罚的话
,往后不要称我殿下。之前对你说了几遍,都被你当作耳旁风,而且现在我已是苍家的媳妇,再也不是你的德藼亲王了。”
划清界线,无时无刻地提醒他,我已是有夫之妇,许才是对他最重的惩罚。可我之于他,只能是德藼亲王,而非苍家的少夫人,这是他的底线,所以执拗坚持:“微臣愚钝,改不了口,请殿下另赐责罚。”
也许这一生,他就这样执迷不悟了。
黯然转首,我举步进里。见我到来,且是一身明艳红衣,床榻上的皇帝目掠一抹异彩,对我深睇良久,似是勾起久远往事,眼底满是柔情:“你母妃入宫那年,比你还要小上两岁,昨儿个看你们拜堂,就想起她头回侍寝的时候,分明吓得打颤,可仍要逞强,闭着眼替朕宽衣,结果扯坏了朕的龙袍。”
“父皇才不会稀罕那件龙袍。美人在怀,朕心足矣。”
皇帝闻言失笑:“成了亲,说话还是那么不知顾忌。”可凝望我的面庞,刹那黯然:“有时朕会觉得糟蹋了你母妃。同床共枕十多年,她仍像一朵冰清玉洁的白兰。朕在她面前,只会觉得自己越来越老。”
即使理所应当,尽享天下绝色,可付诸真心,难免患得患失。之前在梦魇见到的女子虽已年过而立,可姿容仍如双十年华。两人本便相差十八岁,在这时代已可做对父女,自己日渐老去,岁月却在爱妻身上停驻脚步,皇帝这般焦躁不甘,亦是在所难免。我想了一想,八卦往事,顺道开解:“父皇最喜欢母妃什么地方?”
几未犹疑,皇帝颇是自傲:“除了朕,她心里没有别人。”
“连梅儿都没有吗?”
“有,可比不上朕。”
待我恍神,已然嘟起了嘴。许是茈承乾身体的本能反应,我惟有代她吃醋。可见皇帝这般笃定,不免好奇:“不是梅儿道母妃的不是,人心隔肚皮,父皇怎就这般肯定?”
“朕妃嫔众多,看得出谁是真心实意。”
诚然,皇帝不会宁缺毋滥,再专情也是左拥又抱,坐享齐人之福。撇了撇嘴,我郁闷点头。知我为归氏打抱不平,他微一苦笑:“你母妃虽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却是真心实意地待朕。记得那年我们的皇儿殁了,她虽是伤心欲绝,可更觉对不住朕。她知道朕有多喜欢煜儿,可惜……”深切一叹,似又想起什么,神色微冷:“如若有日归卿谋反,她绝可为了朕与归家决裂。正因如此,朕才更忌惮归卿。”
我听得一头雾水,皱眉惘然。皇帝一笑,不无讥讽:“教女儿争名逐利的权术,这样的臣子,朕大可不必理会。可最怕的是什么都不教,令他的女儿敬朕,爱朕,心里只有朕一人。不可干预政事。不可恃宠而骄。更不可为娘家人求功名。这样的臣子,才让人不寒而栗。”
城府甚深的帝王,终日劳心劳力,往是不喜旗鼓相当的女子。亦如不形于色的皇后客婼婠,乃至归氏入宫前最得宠的愨妃梵丽华,皆不过逢场作戏。
“丽华入宫之初,尚且是个率真的女子,不若婼婠与朕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朕有时还是猜不透她心底的念想。”
同床异梦,帝后二人便是如此,愨妃亦然。后宫本是个大染缸,往昔率性而为的女子接连生下两个皇子之后,位至四妃之首,野心渐起,处心积虑,欲要撼动皇后所出的帝储,成日勾心斗角,磨尽最后一丝天真,与原喜她率真性情的帝王自然渐行渐远。之后漫长一段岁月,皇帝以为自己便要这般雨露均沾,流连各处宫所,却是逢场作戏地做一辈子孤家寡人,可听闻归家有女初长成,原只是好奇朝野盛传的绝色佳人是何天人之颜,可是名过其实。但微服去往归府,乍见纯洁如兰的少女立在秋千,心无城府地纵情欢笑,刹那沉沦。
“不若朕的妃子,各个笑得虚伪。”
恐是抹煞这惊鸿一瞥的笑颜,令彼时陪侍在旁的归仲元莫要透露自己的身份,以其父朝中同僚之姿,结识这位倾国倾城的归家小姐。因为幼时遭采花贼觊觎,父亲向来不允男子踏入她的闺门一步,往日除了自己的家人,这位归家小姐见过的陌生男子屈指可数,乍见丰神俊朗的羲和天子,芳心暗动。自幼未曾出过归府大门,父亲破天荒允她扮男装,跟随这位风度翩然的大人出府见世面,更是欣喜若狂。几度结伴游历,彼此熟稔,更因是这化名黄傲铮的男子学识广博,风趣诙谐,情愫暗生,加之别有用心的父亲推波助澜,渐生非君不嫁之念。可时隔数月,一道圣旨打破她的旖梦,皇帝召之入宫。即使初来乍到,便逾礼封作正二品昭仪,荣耀尤胜当年初进宫的兰沧侯之女。可心有所属,悲伤欲绝。然则君命不可违,为了爹爹与归氏一门,迫不得已,惟有入宫为妃。
“朕令归卿不得告与你母妃,朕便是黄傲铮。”
多疑的性情使然,似有若无的试探。直待逢面,归氏方知傲铮原来是皇帝的表字,这位羲和天子便是她的意中人。只是初往紫宸宫侍寝的那夜,许是惶恐,许是失落,皇帝未至寝殿前,趁四下无人,暗自饮泣,却被悄然而至的君主窥个正着,惊惶失措,跪地告罪,皇帝问之为何哭泣,挣扎良久,这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妃子终是如实相告已有中意之人,自请死罪。
“朕可忘不了你母妃抬首瞧见朕模样时的表情。”
生在帝王家,真心难求。归氏又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女子,懵然天真,温柔如水。即使置身险恶宫廷,最后难免伤痕累累,可自始至终,视他为夫,而非高高在上的帝王。
“许是朕老了,近年时有念想带你母妃出宫,找个山明水秀的清净地,做对平凡夫妻。”
皇帝一笑,几许自嘲,“可当初是朕执意要走帝王这条路,待察些微后悔,已然抽身不得。”
诚然,皇帝是桩苦差事,令人欲罢不能的也便是大权在握的优越感。我苦笑,亦因此对茈承乾的外祖多了几分忌惮。往昔惟有听闻外戚借自家女儿对皇帝吹枕边风,飞黄腾达,还是头回听说外戚令女儿不得干政,或为娘家人求官爵。可转念一想,实则不过归仲元棋高一招。帝王身边不乏绝色,即使倾国倾城,亦有人老珠黄的一天。惟有攻心为上,对当今圣上这等城府甚深之人,至善至纯的女子易得其心,爱屋及乌,皇嗣得宠,他日便有夺嫡筹码,对归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外祖果是老谋深算。”
我摇首慨叹。皇帝极是冷淡地笑了一笑,些许无奈,语重心长:“你母妃是个异数,朕可以不加设防地宠她爱她。可梅儿,你若登上皇位,不能倚赖任何人。权力是把钝刀子,一点一点地把你和身边的人割裂,包括秋儿在内,你皆需提防。”
所以我不愿做储君。粗茶淡饭的平凡人家,远胜尔虞我诈的帝王将侯。
“鹿死谁手尚不知,兴许最后做皇帝的人……”
我低眸自嘲:“是十皇兄。”
皇帝脸色蓦沉,片刻不语,若有所思:“尧焱对朕说,他要的不是天下。甚至……”阖了阖眼,淡淡讥诮,“自断一指,立下毒誓,除你之外,皇位不会传给第二人。”
未料他如此疯狂,我瞠大了眸,怔愕良久,似笑非笑:“我不稀罕。”
即使他愿将皇位传与我,我也不稀罕做他的武媚娘。皇帝点头,极是冷漠地道:“就是尧焱坐上了皇位,依他的性子,非但坐不长久,反可能令我羲和国覆亡。所以梅儿,等父皇走后,回枺橙ィ榍溆的愕俏弧!?br /
遽尔道破我规避至今的抉择,我咬唇,良久不语。
若非未央与夜赫龑半路杀出,原已打算随朱雀守回宫即储。可从九皋折返羲和,因是我太过自私怯懦,一味说服自己,皇帝及苍秋双亲的性命握在茈尧焱之手,不可轻举妄动。更有甚者,下意识害怕皇帝脱险,苍秋与兰沧侯府便会满门遭诛,终是抵死拒绝朱雀守,与之一起逃出侯府。可随少隽前去收容流民的营地,亲眼目睹,亲耳所闻,已然不能自欺欺人,此刻皇帝更是直截了当,将抉择推到我面前。
坐以待毙。
强人所难,令苍秋赔上双亲和整个兰沧侯府,反戈茈尧焱。
亦或我自己设法潜返枺场a罟槭弦允种械亩蚨荡魑业巧匣饰唬蛏被蚪糗胍8停瓤捎谰蠡迹嗫杀2郧镉牒罡幻盼揄Α?扇羧绱耍y筒郧锉闶谴哟四奥罚酥烈蚴巧绷怂耐甘肿悖茨砍沙稹3实垡恍Γ】嗌骸叭菝范傧胂搿!?br /
身边已有足够的盘缠。只是茈尧焱定已在枺衬谕獠枷卵巯撸松夭皇欤疚乙蝗酥Γ岩郧比牖识肌p氲弥烊甘卮优孕?br /
静坐榻边,兀自沉思。因是追忆最爱的女子,说了太多的话,皇帝疲惫阖眸。给他掖了掖被角,我起身出外。北地的七月,阳光虽不毒辣,可亦刺得人睁不开眸。下意识抬袖遮面,低首朝前走去,可刚踏出清莲轩,头顶蓦笼一片绿荫,抬眸便见朱雀守手姿笨拙地举着大片莲叶给我遮阳。
“微臣送殿下回去。”
自他归来后,似是变得强势,不由分说,护我朝前走去。不由苦笑,亦然有事相告,也便承了他的情,顶着颇是古怪的遮阳叶回映雪轩。之后一路,照面的仆从亦未引以为奇,见了我虽称二少夫人,可诚惶诚恐,给我叩首行礼。皇帝此番秘抵兰沧侯府,不能泄其身份,亦不能太过怠慢,因而母亲对侯府诸人只道是来避祸的旁系郡王,可王公之女的身份足以令人对我刮目相看。过去摆出势力嘴脸的百般掐媚,和蔼可亲的几位老仆却显得拘束异常,苦笑着扶起他们,拉了几句家常,见我一如往昔,也渐然露出笑容。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然一去不复返。
“往后有何打算?”
近映雪轩,我不动声色地问朱雀守。皇帝驾崩不过早晚,亦不规避这敏感话题,他微蹙起眉,略一沉吟:“苍世子断不会放微臣回枺常梢汛鹩ξ3迹湔樱梦3脊┓罨噬系牧楣恰蔽6且欢伲晕疑钅樱骸叭羰堑钕赂谋湫囊猓富貣|莱即位,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许亦知晓我已是苍秋的妻,更难放下这段儿女私情。只是比起朝夕相对,厮守终身,我更愿苍秋好生活在世上,即使将来恨我入骨,亦然无谓。
“和他成了亲,我已无憾。”
凝住乍现惊喜的墨瞳,我淡一笑,心头渐冷:“好生准备一下,我要回枺扯岬铡!?br /
贰拾柒章 · 逢魔 '二'
既是场硬仗,自须知己知彼。尤是他身边的爪牙,防不胜防。是夜旁敲侧击,方知未央出身南域,善于用毒,原是茈尧焱的死卫,对之忠心不贰,亦然有心拥主登位,因而顺从兰沧侯之意,入紫麾军,以谋后动。
“因是祖父当年功高震主,皇上对兰沧侯府很是忌防,时不时地为难。也因为当年姑母奉召入宫,父侯对皇上早已怀恨在心,多年来一直希冀尧焱登上皇位,便无须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忍气吞声。”
方才处心积虑,助纣为虐。我不着痕迹,淡讽一笑:“难道你父侯就不管你这个亲生儿子的死活吗?”
苍秋不语,只是苦涩一笑。他的父亲已然走火入魔,可血缘本是无法斩断的羁绊,即使无奈,这对只予他痛苦的双亲仍令他割舍不下。于我亦是如此。七月十五,我成亲后的第八天,羲和的第三代天子崩逝。弥留前,见我和苍秋双双跪在榻前,了无遗憾,漾起温润的笑容:“代朕好生爱护梅儿……”
见他徐缓阖眼,我心一沉,扑上前去疾唤:“父皇!”
即使相处不到一月,可血浓于水,于我已是无可取代的亲人,眼眸渐为水光所蒙,看不清他的模样,可隐隐瞧见他半睁开眸,揪起的心渐然放下。可闻他柔唤那个早已香消玉殒的女子,不由一怔。
“燕……可……”
黯淡的眸已然涣散,竭最后一丝气力,皇帝轻柔低喃:“燕可……你去哪儿了……我找得你……好……苦……”
我微一迟疑,轻握住他的手,抬眸望向苍秋,他黯然一笑,抬手摸了摸我的发,起身扶母亲出外。我方俯身近耳,对皇帝柔声道:“鸿玘。”
眸里掠过一道异彩,一生与人斗法未曾停歇的皇帝如释重负,温柔一笑:“燕儿……我的燕儿……回……来了……”
记得送走季神父的那天,便是这般酷暑时节,自始至终,我没有流一滴眼泪,恍惚间,亦未察觉我爱了生命一般长久的男子已然远去。此刻亦然。亲眼看着至亲的生命缓缓流逝。他的手每冷一分,心如一刀割下,痛不可耐。许因是茈承乾最亲的人走了,所以她的心,宛同凌迟。
“父皇驾崩了。”
我走出屋外,望着等侯的诸人,平静说道。却是毫无征兆,下腹一阵绞痛,直待苍秋满是惊惶地抱住我虚软下去的身子,我惘然垂首,眼里触及的竟是一地怵目的鲜血。
时局动荡,皇帝来日无多,终日心神不宁,即使隐有察觉,不曾好生保重自己的身子,现在后悔,已然为时已晚。
我苦笑了笑,阖起了眸,同这个缘分尚浅的孩子最后道别。
“懒丫头,你怎么睡了那么久?!”
许是心力交瘁,昏迷了近三天。待睁眸时,便见苍秋坐在榻边,紧握住我的手。显是未曾阖眼,我本英俊的丈夫此刻满颌胡渣,憔悴不堪,俨然老了十岁。见我醒转,更是深蹙起眉,似要将我揉进身体,紧紧相拥。
“往后我们都别要孩子了。”
提及我们刚失去的第一个孩子,眸里满蕴恨意。对他的无动于衷的冷漠,我多少气恼,可这冷漠源自渗入脊髓的惶恐。惶恐会失去我,惶恐他遭了天咒的骨血传给孩子,令自己的悲剧重蹈覆辙。心中悲楚,惟有怅柔一笑:“女人没做过母亲,人生会不完整。”抬首亲了亲他的面庞:“可惜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等咱们安定下来,你再给我一个宝宝。”
如果到时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妻子的话……
我低眸一笑,心如死灰。
比起悼念未曾谋面的孩子,皇帝的后事更为重要。可小产耗了不少元气,实是力不从心,好在母亲体贴,揽下所有事宜。只是流亡在外,秘不发丧,一代君王的葬仪,竟简朴得一如平凡百姓。
“是我不孝,对不起父皇。”
木然盯着盛放骨灰的白玉坛子,已无心力计较今日的局面孰是孰非,我直直跪地,重重叩首,起身时,便见苍秋神色惨然,凝住我渗血的额头:“走前的几天,父皇对我说有你伴在身边的这段日子,他头一回过得那么舒坦。”
一生步步为营,他确是累了。
埋首不复温暖的胸膛,悄然泪湿丈夫身前的衣襟。
葬仪后,朱雀守迁去城西霜华巷的一间宅子。走前,望着小产后我始终惨白的脸色,他微犟了眉,仿是这些日子愈渐单薄的我会被吹走,不着痕迹地转身,挡去穿堂而过的风:“殿下现在的身子经不起跋涉。等过些时日,微臣再设法送您回枺场!?br /
他到底是个谨小慎微之人,终是看出现在的我不过凭股意志,勉力站在他面前。小产伤身,旧伤之故,这两天心口愈痛,如若跋山涉水,绝会死在半路,白忙活一场。他冒不起这个险,更不愿我有何闪失,宁是辜负先帝嘱托,罔顾我一味坚持,捧着先帝的灵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侯府。
可朱雀守愿等,远在皇都的茈尧焱却无此耐性,等我回去搅局。在史称四阀之乱的末期,引三个兄长同室c戈。本作壁上观的客、归二家亦未幸免于难。
雍熹三十五年,五月。安西将军陆续攻陷黛州各地,兵临瑞安城下,围困两月,瑞安城粮绝。与此同时,抽调兵力,转攻梵氏一门与景王,至七月末,终是攻破梵氏宗家所在的连州,及景王封地所在的盛州。景王败逃,遭诛。梵氏一门押往枺常锶濉?br /
雍熹三十五年,六月。先帝脱险,宁王惶惶不可终日,可其后先帝久未露面,就此下落不明,原存侥幸,拖一日,是一日。然则瑞安城已然粮绝,乃至人吃人,眼看暴动。身在皇城的敬亲王闻讯,因是已无应氏一门倚重,有心坐享其成,借出征立威,七月中,亲自率紫麾军征讨。见宁王始终坐守不出,罔顾诸将反对,八月初,执意强攻。混战中,遭流矢,殁。宁王令人扮作皇帝,强行突围,然至汜水一带,安西将军将之围困一处峡谷数日,穷途末路,挟假皇帝跳崖自尽。
“敬亲王本就是沉不住气之人。只要尧焱稍加怂恿,最后这般鲁莽行事,也是自然。”
尚有德藼亲王这个威胁存在,敬亲王确有可能急于登位,心存一石二鸟的毒念,巴不得父皇与宁王同归于尽。可杀j不成反蚀把米,到头来反赔进自己的性命。只能说茈尧焱实在很是了解哥哥们的个性,善加利用,不费一兵一卒,轻松除去登极路上的三块绊脚石。
我苦笑。听闻三王已殁,知茈尧焱尔后便要对付客氏与归氏一门,即使身子未见好转,反是每况愈下,仍借去霜华巷给先帝上香之机,求朱雀守带我潜返枺常词侨仍饩堋o至旧习肟痰钠σ辔蓿阌箍炻砑颖蓿簧砀先ツ吧幕识忌嫦铡n椅蘅赡魏危嗳肥俏蚁惹耙恍霓鹌氤星那俺居朐鹑危┰柑永胧欠牵蹲吒叻傻谋ㄓΑ;豢墒В辈辉倮础4y蠡冢讶焕碥胍8蜕柘碌拿跃帧?br /
雍熹三十五年,八月十三,史载先帝驾崩之日。谥号穆宗,八月十五,客、归二相将并非真身的遗骸迎回枺常苍岬哿辍?br /
雍熹三十五年,八月十七。客平再次率客氏一门往壬生寺,长跪一夜,奏请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