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上，彭长风从病房出来还没走到我身边。我虽然低着头，也知道，在走廊的另一边是谁来了。
  我丝毫不想见他，他走路的脚步声我从小听到大，是一种特定的步子，没有人似他给我那样深刻的记忆。我通通想抹掉。我红着眼睛，听见他走到我身旁。
  彭长风狠狠推了他，“你来干什么？”彭长风想着那天他拿枪指着我的画面，只想把王择黎推下无底深渊。
  彭长风曾经以为我和王择黎彼此深爱，他能够退让到让自己单单思恋，可是如今他所看到的画面，却是如此令人撕心，他决定再也不会退让。
  既然王择黎给我的只有心疼，那么就由他守护。
  我红着眼睛瞪着他，“我求你放过我，别打扰我了。我累了王择黎。”我口口声声喊着他的全名，那些情义再也不复存在，他心里像是被我的红眼捅着刀子。
  他抓住我的手，“拉面，你不要伤害自己。我知道你接下来会怎么做。”我轻蔑般推掉他的手，“怎么做?”我扬起头，一动不动望着他，眼里写满的只有恨字。
  “不要再喊我拉面。那是哥哥给我的昵称，但我哥哥已经死掉了。”
  “你休想去做肾脏匹配！”他不管我说什么，他说出的话永远直击我的心房。
  我是怎么想的呢，这世上走了一遭实在太累，倒不如把肾脏送给嫡亲的姐姐。自己没了一个肾，这样娇弱残缺的身体，只能对彭长风的诺言说抱歉，望他寻找一位健康阳光的新娘。
  “别装作什么都了解我一样。”我冷笑着对他说。
  他用无比难过的眼神看着我，像是知道了我是他永远再无法拥有的爱人一样。
  “哦，你不是装作爱我吗?你装的本事真是令我，无比佩服。”我报复般说得无比畅快。他知道我心意已决，只能再做些什么。
  “我的肾脏，给她。”
  “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甚至连我哥都不是。你没有资格。”我冷冷回击，心却犹如大风刮过。
  “我有资格。”
  “什么?”
  “龙雯。我可以试着去接受她的喜欢，去爱上她。救她。”
  王择黎看着彭长风揽住我肩膀的手，吸了一口气说完这些。
  我整个身体都是麻木的，却听见他说的话，不禁笑了起来，我再次笑得那么凄凉。
  原来到现在，他依然选择一意孤行按着自己的想法，替我做决定来伤害我。我笑了很久，像是断头台终于给了我一个了断。
  “好。”我靠在彭长风的怀中，抱住他的腰。“还请在我婚礼的时候，凭着曾经的兄妹情义来参加。”
  彭长风何尝不知道我这一切的举动，只是因为王择黎。这个男人，一次一次把我吞噬。但他温柔地抱住我，用下巴抵着我的头，摸着我背部长长的发。爱里，只有忍耐。只要是我，他只会选择依随。
  那时王择黎也是多爱摸着我的长发，帮我洗头发，然后耐心地吹干，会在冬天也用下巴抵着我的头，把我抱进他的外套里。这些碎片，从今天起，再无喘息的余地，我会把它们一一焚烧。
  王择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能是成全我一般。他走进病房里，在龙雯的头发上落下一吻，这一吻，龙雯竟然醒来了，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王择黎。
  她又惊又喜，眼含泪水，没有血色的嘴唇阖动着想说些什么，王择黎便凑近了耳朵去听。
  他做到了。
  我把彭长风牵着我的手，掐得连我的指甲都快要陷进去了。
  “都过去了。”我对自己慢慢说着。仿佛我是第一个沉沦在春日里被冻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