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不皂- 免费阅读(26)
作者:作者:猫不皂      更新:2022-07-08 09:03      字数:5197
  貌美恩公不对劲 作者:作者:猫不皂
  猫不皂 免费阅读(26)
  果然,此话一出,卓应闲面色稍霁。
  聂云汉心里狂笑,这人虽然表面看起来爱生气,但是好哄得很,只要一句话戳进心口窝里,也丝毫不拿乔,顿时就能云开雾散。
  两人出了城,重新上马,一会儿马跑起来颠簸,卓应闲很自然地抓住了聂云汉的腰带。
  那其实不是收拢衣袍的腰带,而是赤蚺的用具之一,有点像前朝的蹀躞带,四指宽的牛皮,上头打了一排小眼,挂着一溜布袋,布袋里分别装了随时可能会用的东西,有医药、暗器、毒丸等等,这条腰带被他们称为百川带,取海纳百川之意。
  対了阿闲。聂云汉偏头问他,你说名字是你师父起的,之前你叫什么?
  我爹没给我取大名,只有我娘给我取的乳名,她叫我小弦儿,因为我抓周的时候抓了弓弦。卓应闲在他背后低声道,我爹嗤之以鼻,我娘却很高兴,她觉得男儿能为国出征是无上荣耀,不过我家不是军户,可能也与战场无缘了。
  聂云汉听了颇为骄傲:你娘应该会很喜欢我。
  卓应闲没做声,聂云汉才意识到不対,这话好像有点歧义,赶紧转换话题找补。
  啊那个我是说,你娘堪比岳母,那什么话一出口更觉不対,他莫名口干舌燥,我是说前朝岳王爷的母亲,岳母刺字、尽忠报国,不是那个意思
  好像越解释越乱,聂云汉着实郁闷,也不再费口舌,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便听见身后那个人忍不住发出了吃吃的笑声,不光笑,还笑得浑身发抖。
  聂云汉扭过身,见卓应闲正抿着嘴,笑得双颊白里透红,平日里圆圆的猫儿眼笑成两轮弯月,这笑容太过美好,宛如阳光下一朵盛开的鲜花,4无忌惮地散发着魅力。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一时间,聂云汉难以抑制地心跳加速,他定定地看着卓应闲,竟然移不开眼。
  卓应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见聂云汉盯着他傻看,双手推着他的肩膀把他转过去:汉哥你真是想太多,対敌时也是这么先自乱阵脚么?
  聂云汉讪讪,心道幸亏敌人不是你,恐怕一个美男计我就殉国了。
  又赶了一天的路,两人在日暮四合时分到了拂沙县,在卓应闲的指引下,到了一处村落,很快便找到了那个懒汉家,大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卓应闲轻声唤道:冯兄弟,你在家吗?
  屋内还没点灯,想必是没有人。
  聂云汉把马拴在门口,嫌弃地四下打量。
  这人果然是个懒汉,若说别家也不怎么光鲜,至少把自己家门和院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可这懒汉院里杂草丛生,院墙上堆满了鸟屎,猛一看就像荒废已久似的。
  没人?聂云汉抱着胳膊问道。
  卓应闲回头看他,点点头:可能还没回来。
  聂云汉嗤笑:一个连自家宅院都不打扫的懒汉,有什么事在外面忙到日落还不回家?不如咱们进去看看,反正也不进屋你不说那铁鹤卫在他家地窖么?
  那也行。卓应闲犹豫了一下才答应。
  聂云汉跨进院子,走在前头,径直往后院走去。
  卓应闲跟在他身边,期期艾艾地开口:汉哥,我觉得还是不要伤他性命
  懒汉家院不大,屋后一棵老树,一眼井,靠院墙处一排鸡窝棚,早已空置多时,没有任何活物动静。
  然而此时聂云汉突然神色一凛,伸手护住他:先别过去!
  卓应闲一句话没说完,被活活噎回了喉咙里,眼前那一幕令他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那懒汉躺在树下,大半个身子被树叶、干草盖着,脖颈处有道深深的血痕,早已死去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
  原句为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出自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序》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出自周朴《桃花》
  百川带其实就是工具腰带~
  第27章 愧疚
  卓应闲下意识地抓住聂云汉的胳膊, 死死盯着地上那具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怎么会这样?是冯兄弟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因为自己
  聂云汉一手握在腰间刀柄上, 谨慎地抬头四顾, 日头西沉, 月光还不够亮,后院陷入越发浓重的夜色中, 周围没什么动静,只有附近间或发出的虫鸣和犬吠。
  在这儿待着,先别过去。聂云汉从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包里掏出火折子, 亮度拧到最大,走到尸体跟前蹲下,随手拿起一根树枝,把尸体上面盖着的树叶干草都扒拉开, 细细检查了一遍。
  卓应闲看这黑暗间一点蓝色荧光,即便再亮,也不由自主觉得后脊发凉, 况且眼前还真有尸体,那蓝光就映在尸体的脸上, 更显阴森。
  聂云汉抬头看他,语气不似刚才那么紧张,但仍旧阴沉:这人都快风干了, 少说也死了一个月,想必你前脚走, 后脚他就被杀了。你来看看,这是那冯兄弟, 还是铁鹤卫。
  卓应闲走到聂云汉身边,看着尸体已经风干变形的脸,声音有些发抖,是冯兄弟谁杀了他?
  看伤痕,应该是被人割喉而死,不是死于普通人之间的误伤或者谋杀。聂云汉用树枝点着尸体脖颈处的伤痕,凶手下手果决狠辣,连喉骨都险些割断,应该是个内行人。
  卓应闲握紧了拳头,痛苦地闭了闭眼:他一个村里懒汉,怎么会招惹那种人他、他是因为我
  聂云汉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感觉到他浑身颤抖,心下一叹:阿闲,先别看他。告诉我,那地窖在哪边。
  是了,如果冯兄弟被杀,这事必定跟铁鹤卫有关。
  卓应闲心头突然划过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如果是那铁鹤卫为了逃出去而杀掉了冯兄弟,至少至少两个人中活了一个,不然,冯兄弟死去这么久,那铁鹤卫想必也已经饿死了。
  他回身看了看,带着聂云汉走到后院一角,蹲下去用手拂开野蛮生长的野草,露出一扇小门。
  我来。聂云汉把他拽到一边,伸手握住门上的把手,使劲一拉
  地窖门打开,露出下面的台阶,随之涌上来的,还有一股腐烂的腥臭味。这味道跟静海师父禅房里的那股味如出一辙,但比那通风顺畅的房间里要难闻上百倍。
  卓应闲心中一直残存的那一点点期望也落空了。
  饶是聂云汉见多了尸体,也忍不住想要呕吐,他立刻起身,把卓应闲拖得更远:估计是那铁鹤卫。
  即便他手脚迅速,卓应闲还是被那腥臭味顶得头晕脑胀,胃里翻江倒海,挣脱了聂云汉的手,扶在一旁树上险些将苦胆都要吐出来。
  阿闲!聂云汉担心地抓住他的胳膊。
  咳咳别过来!卓应闲把他推开,扭过身子背对着他,又是一通狂呕。
  聂云汉无奈地看着他,也不再靠近,转头进了冯兄弟的屋里,找了烛台,用打火石点燃。
  卓应闲不让聂云汉过来,是因为他借着被胃里酸水辣得眼泪横流的机会悄悄哭了一鼻子。
  自从看见冯兄弟的尸体,浓浓的愧疚之情就攫住了他的心,令他难过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聂云汉之前担心得对,卓应闲没杀过人,他知道自己即便保证绝不拖后腿,要他下手杀人,他也很难做到心无挂碍。
  上次杀那细作他没有这么难过,是因为那人作恶多端,还杀了静海师父,杀人偿命,卓应闲心里能接受,可现在,冯兄弟和那铁鹤卫,两人都是无辜的。
  他害了两条无辜的性命!
  聂云汉举着烛台出来,手里拿了一个碗,他先将烛台放在地上,从水井里打了一桶水,盛了一碗端到卓应闲身边。
  阿闲,先漱漱口,别叫酸水呛了嗓子。
  卓应闲哭了一会儿,情绪稍平,接过水碗漱口。
  聂云汉又递过来一枚丸药:这个放在嘴里含着。
  卓应闲接过,乖乖放进嘴里,说话声音有点哑:这是什么?
  苏合香圆,能辟除恶气。聂云汉掏出布巾,将鼻子和嘴蒙上,然后端起烛台到了地窖旁边,他用树枝夹着一颗丸药放在烛火上烤,待到丸药散发出青烟,便将它扔进了地窖中。
  他沉吟片刻,觉得一颗不够,又点了一颗扔进去。
  那苏合香圆确实有作用,卓应闲含了一会儿,刚刚被尸臭熏得晕眩的大脑渐渐找回清明。他学着聂云汉的样子,也用布巾蒙住口鼻,凑了过去。
  没等他问,聂云汉主动解答:这是辟秽丹,消一消地窖里的尸臭,一会儿我们下去看看。
  卓应闲望着那从地窖里袅袅冒出的青烟,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们平时会见到很多尸体么?连这些都带在身上。
  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聂云汉不想与他多说自己那些所见所闻,拉他起身,到水井边坐下,先歇一会儿。饿么?
  闻过那味儿现在只想辟谷,哪还会饿。
  卓应闲摇摇头,环顾四周,从那早就没有鸡的鸡窝棚上拆下来两块褐色板子,坐回聂云汉身边,掏出随身带的匕首,一笔一划地在其中一块木板上刻起了字。
  聂云汉只瞟了几眼,见他是要给那冯兄弟和铁鹤卫刻碑。
  刚才卓应闲呕吐,执意不肯让他靠近,他不用猜也知道怎么回事。这心软的小阿闲肯定把两人之死的罪责揽上身,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
  可他也不敢劝,怕劝了叫对方更难受,只能任凭卓应闲自己慢慢消化这种情绪。
  于是聂云汉拿起另一块板:那铁鹤卫,你知道他姓甚名谁么?
  卓应闲手下一顿,没抬眼,夜色中只见他睫毛轻颤:不知道。
  那便刻无名义士之墓可好?
  好。卓应闲点点头,但是从聂云汉手里抽走了板子,我来刻。
  他心里憋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能做的,只剩下为这两人刻碑立冢,又怎能再让别人代劳。
  聂云汉便也没再坚持,坐在一旁思索这杀人者的身份,只是目前还没看过那铁鹤卫的尸身,很多事情也不能妄下判断。
  两人片刻无语,只听得吱吱呀呀刻木板的声音,不多会儿,两块板子便刻好了,端端正正阴刻魏碑体,一块写着冯兄弟之墓,一块写着无名义士之墓。
  刻好板子之后,卓应闲又跑去那冯兄弟身边,撕下衣袍下摆衬布,用水沾湿了之后,给他净面,算是整理遗容。
  聂云汉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心里隐隐作痛。
  这人之前那么怕鬼,此刻竟能给一具风干多日的尸体净面,可以想见他内心多么歉疚。若不是不合时宜,简直想把他拥进怀中好好安抚。
  虽然在对敌时杀伐决断,聂云汉自觉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不过也没有那么多无处安放的柔情。
  而自从遇到卓应闲之后,他感觉自己好像多了一丝活气,七情六欲在胸中翻滚跌宕,早就丢失的那一部分灵魂正在慢慢补全。
  看不下去那人的形单影只,聂云汉起身进了屋里,把那冯兄弟床下垫的草席抽出来,抱到卓应闲身边,示意他可以用这个装殓尸体。
  卓应闲已经尸体衣物整理好,抬头冲聂云汉一点头:多谢。
  怕有损尸身,他也没再拒绝聂云汉的帮助,两人小心翼翼将冯兄弟抬起,放进草席中裹好,又用布条将草席缠起来,打算等一会儿离去时,将尸体带出去安葬。
  聂云汉凑到地窖入口闻了闻,感觉尸臭比之前淡了些,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跟卓应闲用布巾掩住口鼻,端着烛台进了地窖。
  这地窖并不大,里面空空荡荡也没什么东西,由于多年疏于打理,实用性和密封性也较正常的地窖大打折扣,不至于闷死人,所以卓应闲当时把那铁鹤卫关在了这里,他还特意叮嘱冯兄弟,注意给地窖通风,别让人在里边闷着了。
  只不过地窖毕竟还是地窖,冯兄弟死后也没人来通风,里面又潮又闷,又加上四月以来天气渐暖,那尸体才会腐烂得如此之快。
  聂云汉把卓应闲护在身后,让他等在台阶处,等自己把墙上几个烛台全部点亮,能看清脚下道路之后,才让他过来。
  卓应闲一直没怎么吭声,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尽管下来之前已经想了千百种光景,可地窖里亮起光之后,他看到眼前的情景,眼圈立刻红了。
  那铁鹤卫的尸身腐烂几乎只剩森森白骨,身首异处地躺在地上,手骨上还缠着当初禁锢他的铁链,脑袋却飞在几尺之外。
  当初他也是个身强力壮的七尺男儿,仪表堂堂、器宇轩昂,现在竟零落得只剩一具四散的骸骨。若是当初没有用铁链绑住他的手,不管遇到什么袭击,他总还有一战之力,不会就这样毫无反抗能力地被人击杀
  卓应闲脚下一滞,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内疚与悲怆的情绪快要将他灭顶。
  聂云汉蹲在尸身前仔细查看,见那大椎处的骨头断得干净利落,叹道:行凶者将他一刀斩首,存的是必杀之心。
  他站起身,环视周围,比划道:地上没有打斗痕迹,尸身处的墙壁有喷溅的血痕,头颅附近的墙上有一块血印,想必是行凶者进来之后,一刀砍下此人头颅,头颅撞在墙上后才跌落在地。整个过程迅速而果决,一定是杀手所为。
  卓应闲咬着牙,强行压制情绪:所以现在事实就是,在我离开不久,就有杀手到了这里,杀了冯兄弟和这铁鹤卫,他这是替我灭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聂云汉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蒙着布巾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烛光下泛着水光,眸子里透着令人锥心的悔意和愤怒,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安慰的话太无力,只能就事论事,于是他道:此事颇有蹊跷,我们稍后慢慢理,你先不要多想。
  卓应闲看看那尸身,轻轻问:已经变成这样,尸身该怎么收殓?
  我去找块布,把他包起来。聂云汉往地窖口走了两步,回头拉住卓应闲的手腕,和我一起上去。
  他不想让卓应闲一个人对着这尸骨。
  卓应闲没有拒绝,乖乖被他拉着,一起出了地窖。
  他们去了冯兄弟的房中,将他床上铺的单子取了下来,回到地窖将那铁鹤卫的尸骨包好提了上去。
  整个过程卓应闲不发一言,聂云汉说什么他都点头,直到最后,他要抱着那铁鹤卫的尸骨。
  聂云汉便随了他,顺手拿了一杆铁锹,然后将冯兄弟的尸身抱起,走到院外绑在了马上。
  卓应闲提着打包好的尸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人没了血肉,竟是这般轻飘飘的。
  两人沿着村路默默无言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田地尽头见到了一个小山包,山包里有几处野坟,毫无章法地散着,像极了这土下所埋之人的宿命。
  一生颠簸,草草入殓,虽胜过被人扔在乱葬岗,往后却也无人会记得。
  聂云汉看了卓应闲一眼,卓应闲冲他点点头。
  于是两人牵马上了山包,在向阳处找了一块地方。卓应闲坚决不肯让聂云汉帮忙,他要自己挖出坟冢,将这两人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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