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无有商贸？”
  廖文杰质疑的眼神看过来，仿佛在问：你确定没来错地方？
  “应该没错。”马成指指旁边墙壁上“无有商贸”四个烫金大字，“写得清清楚楚。”
  说实话，他心里其实也没底，按说长风大厦在广南也算是地标建筑，能在这里租下整整一层当办公场地，经济实力应该差不了，可站门口望进去，那副景象可不像是正规公司该有的样子。
  拿着镜子描眉画眼儿的，对着电脑打纸牌斗地主的，趴桌子上睡觉的，拿着手机打游戏的，最奇葩的是还有抱着孩子把尿的，哪里像是商贸公司，简直就是一个公共娱乐场所，男女老幼一应俱全。
  廖文杰也识字，所以才犹豫，“进不进去？”
  “要不我先进去看看？”这时候马成只能自告奋勇了，好体现自身价值，反正里面只是乱，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廖文杰往里瞅了一眼，也没多少距离，“算了，一起进去，如果不是，大不了再出来，反正就这帮人也不能吃了咱们。”
  话是这样说了，但往里走的时候，他还是把马成推到了前面，马成本就有当马前卒的觉悟，也不会跟他计较什么。
  走过两间较大的办公室，里面的景象和门口差不多，人不少，但没一个干正经事儿的。如果不是最里面两间办公室还有那么几个忙碌认真的身影，他们肯定就掉头走了。
  不过也是在这里，他们被拦了下来，一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青年问，“你们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什么人你不配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来跟你们老板谈买卖的就够了。”廖文杰还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那青年年看看他，“哦，有预约吗？”
  就这破地方还需要预约？瞅瞅你们这环境，好意思说这话？廖文杰打心眼里瞧不起这家公司，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也就是没有预约喽。”青年观其行明其意，往外一指，“那么麻烦两位回去，在前台那里登记，什么时候预约上了，什么时候再过来。”
  “靠，我给你脸了是吧！”这样的待遇不能接受，廖文杰暴跳如雷，“我没工夫跟你闲扯淡，就问你一句，我现在能不能见到你们老板？”
  “不能。”青年回答的很干脆。
  这话力道很足，廖文杰给噎得直翻白眼儿，“小子，你信不信我让你们老板炒了你？！”
  青年看着他，轻轻摇头，“真不信。”
  跟我斗气儿是吧？
  廖文杰想动手，可转念一想，这是人家的地盘儿，人多势众的，他肯定占不了什么便宜，也就忍住了，但这口气儿不能咽下去，“不信是吧？马上把你们老板叫出来，看他炒不炒你！”
  青年一撇嘴，“我爸不在。”
  “啥？”廖文杰有点懵。
  “他说他爸不在。”马成在后面小声提醒。
  “我耳朵不聋。”廖文杰回头瞪他，“可我没问他爸，我问的是公司老板……”话说到这里，他才算明白过来，“老板是他爸？”
  你总算猜对了……
  马成沉痛地点了点头。
  崴泥了……
  不想颜面扫地，也无法接受青年的身份转变，廖文杰不死心的又问一遍，“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你爸？”
  “没错啊，都二十多年了，一直没换过。”青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你就是他的私生子，也不可能把我从这儿赶出去，因为财产的合法继承人是我。”
  滚，我爹更有钱！
  “别让我在外面看见你！”廖文杰受不了这种侮辱，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
  “慢走不送。”青年在后面挥手，
  于是廖文杰走得更快了，快要到门口的时候，马成追上来，小声说，“廖少，你说咱们是不是中计了？”
  “中计？中谁的计？”廖文杰没反应过来，关键是相信自己的智商，就不可能中别人的计。
  “他说他是老板的儿子，您就信了？咱可连他名字都不知道。万一他是那个卖货的安排在这儿的，故意拦着咱们，咱们不就吃大亏上大当了？”不得不说，马成有时候还挺能想的。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廖文杰回头看了一眼，越瞅那个青年越像一个骗子，“那卖货的经常来，人头肯定比咱熟，这里纪律又那么烂，没准真就能收买几个人坑我们。怪不得当初他那么自信，觉得咱断不了他的财路，原来早安排了后手。不行，我们不能就这样走了，走，跟我回去。”
  于是两个人又走了回去，青年笑问，“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廖文杰一仰脖，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小子啊，你叫啥？拿什么证明你是老板的儿子？”
  青年一拉胸前的工作牌，“这不在这儿写着呢吗？”
  上面名字一栏里，清楚写着赵无有三个字。
  赵无有……
  无有商贸……
  廖文杰有点懵，“你是这儿的老板？”
  赵无有摇头，“老板是我爸，怎么证明，你得去问他。会不会挨顿揍，就得看他心情了。”
  “这不是无有商贸吗？”单凭这个名字，廖文杰就差不多能肯定他的身份了，但有件事还是转不过弯儿来，“老板不该叫无有吗？”
  “廖少。”马成在后面捅捅他腰，小声禀报，“老板好像叫赵多生。”
  这都什么狗屁名字……
  廖文杰感觉丢了大脸，但不承认是自己事先没搞清楚，而是小弟没提前说明白，所以回头瞪了马成一眼，“以后有事早点说！”
  马成能说什么？只能是苦笑赔罪。
  赵无有扫他们一眼，“你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就这么走？不更丢人！
  廖文杰可没脸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既然你爸不在，跟你谈也一样，就是不知道你做不做得了主，这笔买卖可大。”
  赵无有看他一眼，伸手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语气平淡，“既然是大买卖，那就进来聊聊吧。”
  至于能不能做主，他根本懒得说。
  廖文杰进到办公室，往真皮沙发上一坐，派头摆足了，大刀阔斧开门见山，“有个叫王朋的，你认识吗？”
  “认识，我们的一个客户。”赵无有在他对面坐下来，不咸不淡地问，“你不是要谈生意吗？提他做什么？”
  “今天的生意跟他有关。”廖文杰拿腔拿调，直接替人家做了决定，“今后你们就不要给他出货了，属于他的那份我全包。”
  “呵，原来你今天不是来做买卖的，而是断人财路的。”赵无有反应极快。
  “是又怎么了？你觉得我是没本事还是没本钱干这事儿？”廖文杰又抖起来了。
  “你有没有本事，跟我一点关系没有。”赵无有瞥他一眼，“但你要是奔着断人财路来，有没有本钱关系可就大了，毕竟这货物的价格可就不一样了。”
  “怎么？你还想坐地起价？”廖文杰不高兴了，他有钱不假，可不代表喜欢被人坑，尤其是被一个他不喜欢的男人坑。
  “目的不一样，价格当然不一样。”赵无有不管他情绪如何，只讲自己的道理，“不然咱们非亲非故的，我们凭什么替你担骂名？如果没有更多的收益，我们又凭什么要因为你去得罪一个长期而稳定的客户？换了是你，这种亏本生意你会做？”
  “我就会做！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何乐而不为？”廖文杰也给他讲自己的道理。
  “抱歉，我没觉得有什么可乐的，也不需要从你那里得到什么方便。而钱财和名誉的损失，却实实在在摆在那里……当然，如果你肯多出钱，那就另说。”赵无有一副唯利是图的嘴脸。
  “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为了一个穷小子得罪我？”廖文杰的思路总是那么清奇，“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比他有钱多了。”
  赵无有笑笑，不无讽刺地问，“你钱多是吧？那你能把钱放我兜里吗？”
  我凭什么把钱放你兜里啊！
  你又不是美女！
  廖文杰觉得他比自己更不要脸，最起码他从来没想过从别人兜里抢钱，“你是穷疯了吗？”
  “廖少廖少。”在赵无有开口之前，马成在旁边小声提醒，“我觉得他的意思是，你要不给他钱，他就没理由帮你。这逻辑也对，没好处的事谁干呢？你又不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
  谁是他兄弟！
  “你说什么？再胡说八道我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廖文杰狠狠骂了他，但也反应过来，的确像他说的那样，无缘无故的，人家没理由帮你，何况又是得罪人的事情。而这些做买卖的又只认钱，通通都是见钱眼开的主，想让他们办事，不给点好处，估计是不行。
  想通了这些，他心里也就释然了。不就是钱嘛！他什么时候差过了？转回头来，他一拍茶几，霸气侧漏，“想加钱是吧？可以！报个数吧，本少就是不缺钱！”
  “请稍等。”赵无有起身走到办公桌那边，从一堆文件里翻出一张报表，确认无误，拿回来往他手里一递，“这就是王朋历次进货的货物清单，出货价都写在上面，我也不坑你，每样商品只加你三成。你同意，买卖就做，你不同意，拔腿走人。咱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合理，自主自愿。”
  总而言之一句话：话都说清楚了，嫌贵你别买！
  而在廖文杰的字典里，嫌贵就是承认穷，根本无法接受。所以简略扫了一眼单子，尽是几百几百的数字，也就没兴趣再细看，把单子往桌子上一拍，“不就加三成吗？多大点事儿，我买了！”
  赵无有看他一眼，进行最后确认，“你确定？”
  你瞧不起谁？
  廖文杰撇嘴，“就这么点儿钱，我需要反悔吗？”
  赵无有又问，“你是长期拿货还是只拿这一季度的？”
  廖文杰想了想，这次倒没有犯傻，“那小子最多能撑一个月，我拿一个季度就行。”
  “好的。”赵无有拿起计算机噼里啪啦一通点，“货款一共是二百八十九万七千四百一十二块五，看在你拿货量这么大的份儿上，我给你把零头抹去，只收你二百八十九万七千四百一十二。但因为你只拿一次货必须先款后货，如果你同意，咱们马上签合同。”
  “什么？二百八十九万？你这是讹诈”廖文杰一下子蹿跳起来，脑袋差点撞屋顶，“我虽然没做过生意，但我也清楚，那小子肯定拿不了这么多货，你别想拿我当傻子坑。”
  “怎么能是我坑你呢？”赵无有一脸平静的看他，“我们一个季度就是这么多货，如果你非要拿跟王朋一样的货量，当然也行。不过剩下的那些货物，你要是不全买下来，我们还是会卖给其它客户。不怕告诉你，这里面也包括王朋，并且是按原价出售。因为他是我们的老主顾，不可能有货不卖他。也因为我们不可能把货物扔在仓库里，让它发霉变质坏掉，我们是一定要把它变成钱的。话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能不能接受，要不要买，就是你的事情了。”
  赵无有说完，又去拿了一份进货清单给他看，“看到没有？这是货物总量，那里有出货价格，加上三成的钱，你自己算算是多少。如果觉得自己钱不够，或者做这事很不划算，你可以不做。反正要断人财路的你，和我们没有关系。”
  廖文杰陷入沉默，二百多万将近三百万块的货款，对他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不是他家里没有，是这些钱几乎是他能调动的全部，如果全拿来买这些没用的货，他平时还拿什么潇洒？
  见他迟迟拿不定主意，赵无有又添了把火，“你要反悔不买也没事儿，我们不会笑话你的，反正像你这种没钱还要装的人太多了，我们笑话不过来。”
  打蛇打七寸嘛！
  “我买了！”廖文杰啪的一拍桌子，“就按你说的价！”
  你是不是傻呀？这么简单的激将法都能中！
  他身后的马成痛心疾首，有这钱给他们分分多好？不比让人坑了强？最起码我们还念你点好，让这帮人赚了，人家只会骂你是傻逼！
  马成有心拦一下，但又怕适得其反。因为这个老大最不愿意听的就是手下人说他上当被骗了，那样的话他宁可被骗，也不会让小弟质疑他的智商。所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傻钱多的老大，在那张明显早就准备好了的合同上签字——现在就是想赖账都不行了
  签完合同，廖文杰立马银行转账，在付钱这方面，他倒是一向雷厉风行。
  钱款到账，赵无有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欢迎廖公子下次光顾。我现在就安排人给您送货，因为您的慷慨，这批货物将免费送到您的手上。”
  这话听着顺耳，廖文杰又变得高兴起来，看来钱是没白花，拍着对方的肩膀说了一个地址，感觉还挺有范儿的，可惜观众太少，“小赵啊，我就在那儿等着提货了。”
  “您放心，四个小时内保准送到。”赵无有拍着胸脯保证。
  他前倨后恭的样子，让廖文杰的身心更加舒爽，回头拍拍马成的肩膀，“看到了没？这就是有钱的魅力。”
  谁坑了傻子那么多钱都会说两句好话的……
  马成死死忍着，没让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
  赵无有殷勤而又热情的把他们送了出去，一直送到了门口，跟个门童似的，连说了三遍欢迎再来欢迎下次光顾，情真意切。然后才在那个阔少志得意满的背影下，转身回去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后，拿起签好的合同，用手弹了两弹，赵无有轻声一笑，“就这么简单。”说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一切如你所料，圆满完成。”
  “那货高兴不？”
  “开心的都要飞起来了，一蹦三跳的，看样子想上天。下次再有这么好的客户，一定要记着我。”
  “那是一定，咱俩谁跟谁。”
  “就我跟你，别套近乎！你一套近乎我就吃亏……不是，你那边儿怎么回事儿？怎么听着乱糟糟的？你把谁打了？吱哇乱叫。”
  “别提了，被人诳来看音乐剧呢。”
  “那玩意儿好看吗？你能看得懂？”
  “懂是不懂，但那些女孩抬腿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嘶……轻点儿，疼！”
  “什么情况？你让蝎子给蛰了？”
  “会不会说……”
  嘟~嘟~嘟……
  忙音响起……
  赵无有拿着手机，嘴角勾出一抹坏笑，好像有热闹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