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作者:稚酒公子      更新:2022-04-08 15:26      字数:3327
  已回书院的谢十安再次打开了盒子,玉石盒子里共有三类信件,一类是他父亲“所写”,一类是敌国来信,一类是当年张万里对敌国书信的译文。
  信上的每一个字,谢十安都看了三遍以上,每一段“敌国”来信,都是他细想了数遍,才将最准确的意思译在纸上,再与张万里所译的做对比,除了些许措辞,并没有什么大不同。
  越是译出来信内容,他的心便越是冰冷。
  信来自楚国,跟晋国恶交了四十余年的国家。
  信中满是跟他父亲里应外合的内容,依照信上来说,他的父亲跟楚国通信近二十年,为敌国提供了无数晋国的军情,并收取了敌国无尽的金银珠宝,这是彻彻底底的叛国。
  当年张万里将信件译出后,先皇龙颜大怒,彻底信了父亲叛国,最终定下罪名。但当年亲眼看过这些信的人,只有内阁老臣和四五重臣,随后信在四夷馆中被烧毁,连他也是第一次看见。
  只是看第一眼,他就知道信是伪造的。
  哪怕上面的字迹临摹得再像,身为儿子,他也能辨认出生父的笔迹。这些信根本就不是他爹所写!
  早已是意料之中,却还是被亲眼所见的真相伤得浑身冰冷。
  当年被这些叛国书信污蔑时,他的父亲该有多难受。一生心血都在大晋,为国为民,最后却被人这样诬告,毁了一世清白,毁了身为臣子的赤子之心。
  谢十安不敢再想。
  他看着桌上的译文,陷入沉思。下一步,该找张万里了。
  *****
  第二日一早,谢十安出门时,院子里的菊花开得很好,没有衰败的迹象。他看了会,似看见了想想。
  晚上要去见云侍郎,不知想想会不会去。
  等到傍晚从四夷馆回来,庭院的花已经不那样精神了。他给花浇了水,就进屋里译字,片刻门就被敲响了。
  “谢十安你在里面吗?”
  谢十安走到门背,夕阳沉落,将门外人的影子映照在门纸上。他打开门,就见想想负手站在门前,抬头看他,说道:“盾盾来了,还带了几壶好酒和几样小菜,你要不要一起去吃?”
  谢十安笑问:“今晚不是要去跟你爹喝酒吗?你就不怕我喝醉。”
  “那你别喝了,吃小菜吧。”想想垫脚说道,“我怕你见了我爹紧张,吃不好。”
  谢十安本来心中烦闷,可看见想想,那烦闷消散了些。他俯身将她轻轻抱住,低声,“让我抱一会。”
  想想微顿,没有动弹,她发现这两日谢十安似乎碰见了什么烦心事。她轻轻呼吸着,怕惊扰了他,一动不动站着,就这么让他抱住。好一会她才想起来,悄声问道:“谢十安,你是不是把我当枕头了?”
  要不然怎么抱抱就舒服了?分明把她当松软的枕头。
  耳边是他的轻轻笑声,抱着自己的谢十安已经缓缓松开手,温暖离去,想想倒想往他怀里钻。谢十安握了她的手,说道:“再不过去盾盾该来找我们了。”
  想想随他往外面走,走了几步才说道:“你下次要是又不开心,我就再当一回枕头吧。”
  谢十安有些意外她看出自己有烦心事,他问道:“我看来那么不开心吗?”
  “没呀,盾盾肯定看不出来,洞主齐大人也一定看不出来。我也没看出来,可你抱我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心里有事。”想想问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厉害极了。”谢十安不想她继续问这件事,转了话题说道,“说起来洞主和齐先生也离开一段时日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游玩。”
  “等入冬了书院开馆,他们自然就回来了。”想想说道,“一定又会给我带许多好吃的,往年他们都会记着我那一份的。”
  “馋嘴。”
  两人一路说着,回到了扫花堂,人还在院外,想想就听见唐盾在跟人说话,侧耳一听,那人竟是阿近。
  她都有快半个月没见着他,要不是魏玄没说他回越国了,她都以为他走了。
  “阿近。”
  甄远对这称谓已然习惯,应了一声回头,这一瞧,就见两人紧牵着手进来,神情微顿,可也没说什么,语气悠悠,说道:“唐盾说你最爱吃石蜜,我吃了几颗,甜得发腻。”
  想想瞪大眼,飞快跑了过去,碟子上果然没剩几颗了,她皱眉伸手,要将石蜜都捞走。甄远一见,伸手阻拦,可那纤纤玉手手背一转,以四两拨千斤的力道将他的手翻开,转眼手已经在他的手心下面,将那余下的石蜜捞走了。
  甄远咋舌看她,“不错啊云想想,你擒拿跟谁学的?”
  想想得意道:“谢十安呀。”
  甄远又一次细看谢十安,谢十安也看看他,笑道:“怎么,你该不会是想拜师吧?”
  “我可不想叫云想想师娘。”甄远当即拒绝,不过他倒是真的很想知道谢十安是跟谁学的这些,要找个文武双全,还都出类拔萃的人可不容易,如果可以,去他大越国多好。
  可惜是个楚国人,就算再怎么厉害,朝堂的元老们也不可能点头答应他任要职。
  “想想?你在这吗?”
  院子外面传来急迫唤声,谢十安微侧耳朵,说道:“是齐先生。”
  来者正是齐鸿鸣,他边走边喘,凉凉寒秋,跑得额上都是汗。他一瞧院子里有好几个人,也没空打招呼,上前就对想想说道:“你快进宫,去打听打听洞主的消息吧。”
  想想忙问道:“洞主怎么了?”
  “唉,闯大祸了,闯大祸了。”
  想想知道他脾气一向火爆,但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愁眉不展又焦躁,问道:“到底怎么了?”
  齐鸿鸣看了看她,头痛欲裂,又急又气,“飞来横祸!”他缓了缓气继续说道,“书院闭馆后,我们两人便一起外游,四处拜谒名师好友。我们读书人论政论民,论天地,论诗书,从不避讳什么。但半个月前我们去拜见那外号悠然第一人的程老先生,他突然提及当年皇储一事,还说四皇子为人宽厚,若不是生母瑛贵妃太过跋扈,为君主也能治理好天下。”
  听到这,想想就觉心头一凉,“洞主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是!”齐鸿鸣继续说道,“这话本来是我们三人在室内说的,本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偏外头那扫地小童嘴碎,不知轻重,跟外人说。一传十,十传百,这传了半个月,终于传到圣上的耳朵里。我们今天刚进城,他就被侍卫抓走了,如今还不知道下落,我托了朝中数十好友,都不清楚他的处境,正是不知他的处境,才是大问题啊。”
  这满屋除了甄远和谢十安,都是晋国人,他还等着有人给他解惑,说说四皇子的事,可无一人发问,就连谢十安也不问,个个锁着眉头,只有他不解。他只好自己来问:“为什么四皇子的事不能提?”
  几人纷纷看他,唐盾答道:“我们圣上为人平和,公私分明,没有什么禁忌。但只有一点,瑛贵妃和四皇子是绝不能提的,尤其是当年立储这件事上。”
  说着他还不放心地往四下看了看,确定是否有外人。
  “我还是不懂。”
  谢十安说道:“听闻当年晋国皇后不得宠,瑛贵妃却颇受宠爱,膝下的四皇子更是深得皇帝疼爱,一度想要立为太子,做晋国储君,危及了皇后和太子的地位。好在有一众老臣极力维护,才不至于出现废太子的事。但这件事成了太子,也就是如今圣上的心病。”
  甄远这才了然,又道:“谢十安你一个楚国人,倒是很了解晋国的事。”
  谢十安说道:“这就是游学的好处,听得多,见得多。”
  想想拧眉道:“阿近你不要打岔。”
  她一凶,甄远就不说了。想想又道:“皇帝哥哥最不喜别人提这件事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年瑛贵妃骄横,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还差点夺了储君的位置。普通百姓偶尔说说这事还没什么,但洞主是一院之长,书院数百学生,就怕他言传身教。皇帝哥哥当然要生气,要不安,要将洞主抓起来。”
  齐鸿鸣说道:“所以需要你进宫一趟,或许无官无职的你,才能打探到他的消息。”
  “我这就进宫。”
  事情可大可小,想想也怕自己还没进宫,林洞主就被砍了脑袋。魏玄为人沉稳,可因他母后一事,颇不喜别人提及四皇子和瑛贵妃,可谓是死罪。
  她这一去,也不知道魏玄会不会说,但总要试一试。她看着渐渐沉落的夜幕,起身时又对谢十安说道:“我可能会晚归,大概不能带你去见我爹爹了。”
  谢十安说道:“无妨,等洞主回来,我再见你爹。”
  “嗯。”想想对唐盾说道,“盾盾,你去告诉我爹今晚谢十安不去了。”
  “我这就去。”
  想想知道进宫犹如入虎穴,弄不好魏玄要把她一起办了。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要去救林洞主。对她而言,他不仅仅是九凤书院的山长,更是她的恩师。。
  恩师陷入困境,不是不得不救,是一定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