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十章
作者:稚酒公子      更新:2022-04-08 15:26      字数:3512
  阳春三月,三年一次的春闱已开,参加会试的考生陆续进城,城内春雨连绵,却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明天想想就要去参加会试,考试的东西九娘都准备好了,她没念过书,但手巧心细,勤问旁人,打理云家并不艰难,准备的东西想想看了一眼,挑不出错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云侍郎特地让人煮了个水煮蛋,饭后放在女儿面前,说道:“吃了它,明天会考顺利。”
  想想看着这鸡蛋,问道:“为什么是鸡蛋?”
  九娘笑道:“圆满。你爹特意让厨房煮的。”
  想想本来还想说稚气,有用的话天底下的人都不用寒窗苦读了。可听见后半句话,看着她爹期待的笑脸,她就将话咽了下去,将鸡蛋在桌上敲敲轮碎壳,吃了起来。
  云侍郎说道:“想想,爹是进士出身,没有被钦点三甲,爹希望你会试顺利,接下来的殿试也顺利。”
  想想点点头,她倒不紧张,会试前的日子跟以后的日子都没什么可慌张的,但她还是说道:“那爹爹下次再给我煮个鸡蛋吧。”
  云侍郎笑了起来,眼见顺利的话,女儿接下来就是科举、入仕,着实让人感慨,女儿长大了。
  他甚至还记得,她刚出生的模样,那样小,在他怀里大哭的模样。
  他暗暗轻叹,有喜,有忧。
  会试要考三场,每日一场。云侍郎没事就去门口远远观望,站得累了才回去,止不住跟九娘念叨会试真辛苦,考完一场好歹让人出来喘口气。
  过了三日,会试结束,十日之后,便会公布中榜榜单。
  这十日里,云侍郎在礼部故作轻松,但越多人同他道喜,他就越是慌张,万一女儿发挥失常没考上,心高气傲的女儿可怎么办?
  如此过了十日,总算是熬到放榜的日子了。云侍郎天还没亮就打发几个下人去守着放榜,自己也睡不着了,在门口来回踱步。
  好不容易看见派出去的下人跑回来一个,急忙问道:“怎么样,中榜了吗?中了吗?”
  下人一路跑回来,气都要喘不过来,云侍郎又是个急性子,连问两句还见他喘气,差点自己跑去看看。还好被九娘一把拉住,“你别急呀,快说,想想中榜了吗?”
  “中了!”下人先憋出这两个字,又喘了喘,才道,“会元!”
  九娘几乎跳了起来,“会元!”
  云侍郎心也一跳,一会说道:“在会试夺了头筹有什么可喜的,下月殿试,考了策问,若能得三甲,才要真欢喜。”他又问道,“想想去哪了?”
  九娘还没问下人,就见想想走了出来,忙唤住她。云侍郎见她就说道:“想想你中榜了!”想想点点头:“我知道呀。”
  “你去看过榜了?”
  “没有。”想想说道,“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
  想想立刻意会,说道:“好吧,做人不能太骄傲太自信。我忐忑了一早上放榜的事,按捺不住要出门打听,但看见爹爹九娘如此开心,容光焕发,于是猜到我中榜了。哇,好开心。”
  九娘扑哧一笑,云侍郎的满腹欢喜都被她的破演技给抹灭了,还将他这个当爹衬托得无比不淡定不稳重,恼得赶人,“你要出门是吗,快去吧。”
  九娘说道:“你出门也好,等会肯定有许多大人过来贺喜,你不喜欢这种场面,等殿试过后再见吧,省得应酬两回,累人。”
  “还是九娘懂我。”想想说道,“只是九娘信我能进三甲吗?”
  “信啊,你可是谁,是云想想。”
  想想喜欢跟直爽性子的人打交道,不像她爹,要拐八十个弯才能看见他。
  “那我出门了。”
  “去吧。”
  *****
  想想从家里出来,坐上马车才将怀里的书松开,她怀揣了一瓶酒,前几天偷偷去酒馆买的,准备带去跟谢十安一起庆贺。
  到了书院,人还没到扫花堂,她就闻到肉香味了。她轻步跑去厨房,想要吓唬他,只踏进半只脚,就听背向门口的谢十安轻声笑了笑,片刻他转身说道:“怎么,想想姑娘脚上还没长肉垫子呢?”
  想想哼声,“分明你长出了猫耳朵。”她上前晃了晃手里的酒,“烧个小火炉吧,我们吃酒。”
  她见桌上放了四五道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知道他猜到她会来找他,所以才备了这么多的菜吧。
  菜已上齐,酒也在炉子上温好了,谢十安举杯说道:“下月殿试,祝你连中三元。”“嗯?”想想这才反应过来,“我只知道自己中榜了,没想名次,原来是得了会元,难怪爹爹那么高兴。”
  谢十安笑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我不提,你是不是要到殿试才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是会元?”
  “才不,肯定会有人恭贺我的,只是我先见的人,是谢哥哥你,所以从你这儿知道了。”想想将酒饮尽,酒微微辣喉,在还不算太暖和的春日里十分舒服。
  她连喝两杯,又悄声问道:“皇帝哥哥派来的侍卫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谢十安给她夹了菜,说道:“今天没有。”
  “那看来平时离得很近,那近来还有刺客的踪迹吗?”
  “没有。”谢十安接着说道,“我奇怪的是,皇上派来的侍卫穿的是便服,我的人穿的也是便服,可为什么侍卫出现后,刺客就消失了?”
  想想拧眉揣摩他这句话,问道:“谢哥哥你是不是觉得,刺客认识皇上的人?也就是说……那刺客也是宫里人?”
  谢十安说道:“是不是宫里人我不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刺客认识皇上的人,而且顾忌那些侍卫,所以没有再贸然上前。”
  “是怕皇上还是……”想想心头咯噔一声,“会不会是皇上认得那些刺客?”
  谢十安轻轻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否则一直想找机会要他命的刺客不会突然消失,最合理的说法就是指使刺客的人怕被认出来。
  他沉思细想,忽然听见有人往这边走来,抬头往那看,细听脚步声,笑笑说道:“盾盾来了。”
  想想意外地偏头往那看,片刻大门出现个庞大人影,果然是盾盾。她起身问道:“盾盾你怎么来了?”
  唐盾说道:“我去了你家里,要给你道喜,可你爹说你来书院了。”
  “爹爹怎么知道我在书院……”想想看看谢十安,爹爹也料到她会来找他吧,可也没当面戳破她。谢十安说道:“我去添个碗。”
  唐盾忙抬手说道:“不用了,我一会还得回军营去,打点好就准备随我爹回边城了。”
  想想微顿,“盾盾你又要走了?”
  “是啊,这次得了长假回来,也是皇上恩典。”唐盾对谢十安说道,“我本来也打算跟你道喜之后就来书院找你的。”
  谢十安笑道:“道别?那就更应该喝一杯了。”
  唐盾笑道:“是来道别,但还有一件事,有点难以启齿。”他挠挠后脑勺,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想想说道:“盾盾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不要见外。”
  唐盾说道:“那我就说了。之前你们在书院住,我不是扛了一箱的字画文玩过来吗?如今我要走了,我爹千叮万嘱让我把东西拿回来。啊!倒不是要全部,就那幅字画还我就行。我爹说清明将至,怕我祖父从棺材里跳出来痛骂我们。”
  “哪幅字画?”
  “就画了一只凤凰的那幅。”
  “你等等。”谢十安起身进了屋里,不一会就将那画取了出来,还寻了个画轴套子。
  唐盾还是觉得难为情,说道:“其他的你们要放着就放着,要送人就送人,不碍事。”
  想想好奇问道:“可是盾盾,为什么偏偏是这幅不行?我看这画虽然可以,但并不是名家名作吧,怎么你爹这么在乎?”
  唐盾顿了顿,思量一会才道:“告诉你们也没关系,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收这幅画了。”
  “没人收?盾盾,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画是我祖父亲手所绘,临终前说要送给他的好友,可好友一家,早就过世了。”唐盾说道,“那好友,就是谢丞相。”
  谢十安和想想愣了愣,唐盾又道:“我也不知道我祖父为什么要送这幅画给谢家人,只知道当年谢丞相被关押审问时,祖父就画了这幅画,却一直放在家里没动。后来谢丞相一家被流放,死在了路上,祖父不多久也过世了,临终前将画交给我父亲,说如果他日有谢家后人出现,就将画交给他。”
  想想拧眉说道:“可为什么画不在在世的时候把画交给谢家人?”
  “我也不知道。”
  谢十安的目光落在这凤飞图上,久久凝视,为什么唐太傅要叮嘱后人把画交给谢家人?为什么不交给他的父亲?
  只见凤,不见凰,又意味着什么……
  唐太傅是当朝元老,当年深受先皇器重,但他父亲出事时,唐太傅并没有出来为他辩解。
  如今却留有遗画赠给谢家人,又是为了什么?
  凤……凤……谢十安猛地一顿,皇后?
  当年的皇后,便是当今的冯太后。
  唐太傅如果真的是隐喻太后的话,那将画留给谢家人……谢十安突然明白了什么,难道执意要杀死他父亲的,不是先皇,而是当年的皇后?
  他久久沉默,有些无法理顺思绪,如果说先皇是为了清除当朝丞相手握的权力,那皇后陷害丞相,又是为了什么?似乎全无好处。。
  画上的独凤展翅高飞,眼神倨傲,让人无法揣摩出十年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