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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和色生香      更新:2021-02-07 03:03      字数:3795
  忽兮群景之将驰(一)
  脑中漫无边际的黑暗突地被什么冲进来的东西绞碎,然后一起陷入通向不明方向的深邃漩涡,一点点地抽离。
  是什么东西,居然连黑暗都可以为之吸引。
  他的挣扎,亦不过是深陷的漩涡中的一朵小小泡沫,最后还是免不了共同沉沦的宿命。
  "星衍,若是醒来,怎么不和我说话呢。"女子含笑的声音传来,内中含着令人不由自主为之所动的魅惑魔力。
  不该的、不该的。谁知顶过了前面的诸般酷刑,最后一场小小风寒却能将自己的坚持全数打破,毫无颜面地伏在那女人怀里直哭到双目红肿。
  然等他再次醒来之后,所有一切都已被那人打理得如此顺理成章,过往种种真似逝水无痕,仿佛自己与她,一开始就是这般天经地义的关系。
  "日已上三杆,莫非星衍你要本座学那些昏君为美人不早朝么?"苏薄红显然吃定了他早已醒来的事实,又知他拉不下脸来回她这等调笑之语,此时占尽了上风。
  林星衍还是不语,在心里啐她十句中难有一句是真,绿觞自是不比皇内院,所做营生自香主、堂主层层滤过上来,主要做的不过是大决定,加之这位又是个不管事的,哪里来**鸣而起的三更早朝五更鼓。
  "也罢,看来我只有自己先去用早膳了。"苏薄红似是失却了耐心,衣物摩擦的细小声音传来,她果然是更衣要走了。林星衍一时间心下也不知是何滋味,索继续闭目不理,昨晚本与苏薄红闹得晚了,这一来却也真有几分倦意袭来,竟自又睡了过去。
  苏薄红哪会真的先去用膳,只是站在一边轻抚衣摆,目光却在床上呼吸又变得匀细的人身上扫过,恶作剧的心情一起,几步走到床边,伸出两纤纤玉指,正捏住了他玉雕似的致鼻子。
  林星衍因为她如此动作,呼吸受阻,轻咳了几声后不情愿地宣告第二次清醒,然初醒时的片刻茫然让他还以为是从前犹在主大位之时,便只冷冷地将那捣乱的手抓了开去,道:"放肆。"
  "哦?星衍觉得我放肆么?"脸上笑意变深,目中却有些暗沉起来,苏薄红将手顺势从他鼻上移开,却又按在了那两片薄唇上,轻轻抚擦。
  习武女子手指特有的些微糙感摩擦在男人柔嫩的唇瓣上,不过片时就弄出一片殷红颜色,恍若春花初绽,更增他秀美风致。
  林星衍被她如此轻薄,这才打了个战清醒过来,记忆慢慢回到了脑中,开始为刚才一时糊涂后悔不已。
  苏主若是开始动了手,便是绝不肯如此草草收场的。
  "星衍,给我……"那作恶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移到了林星衍最为敏感的锁骨之上,一阵阵战栗的感觉顺着苏薄红的动作传来,带得他只得微弓起身子抵抗折磨人的酥麻。
  绿觞主的确是个闲职,特别是对苏薄红而言。
  是以即使在这大好春光,正宜研中之事的早晨,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徒具另外一种用途。
  什么晨昏定例三会,全在苏主的一时兴起之下,都化作了泡影。
  "你……"林星衍终于拿不下乔去,恨恨地吐出一声,也不知是厌她置中大事于不顾,还是恼她在自己身上乱动的一双素手。
  苏薄红听出他语中不尽之意,吃吃笑了起来,手上动作更是卖力。
  门外来报早膳的人一见这玉房之中又是大门紧闭,不闻人声之景,早就识趣地默默退了下去,林星衍的一丝希望终究还是随风散青烟几缕了无痕。
  女子的纤指拿住他前茱萸,连掐带捏,不过片时便挑起了他这具如今已习惯□的身子的兴致,渐渐喘息加重,伸出去乱抓的手变成紧紧扣在女子的背上,纤长指甲深深陷进那人皮。
  苏主却是忍得,林星衍如今的气力在她看来不过就是被豢养的小猫抓了几下的程度,这点疼痛反是有几分闺房之乐的意味。
  只是……
  "星衍,你在指甲里藏了什么?"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平日里绝不在林星衍面前拿出的主气势暗显。
  林星衍只是默默从她怀中挣脱出来,自己索着穿好衣物,站到一旁,才道:"晨会的钟点已敲过了。"
  此时苏薄红只觉全身绵软无力,一丝气力也提不起来遑论运功,心头转过千百个念头,最终所有怀疑都落在了方才那小猫的爪子上,加上他如今的表现,八分坐实成十分,脸上笑意顿时加深,欲火亦褪得干净,起身,穿衣,然后走至林星衍面前,毫不怜惜地抓住他的下巴,道:"你会后悔的。"
  虽然苏薄红现下并无气力,这个动作还是令林星衍不适地偏过头去。
  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就使他空洞的双眸再次对上自己的眼睛,苏薄红续道:"你最好趁这一次夺回你的主大位。
  林星衍本可以挣开,却不知为何只是不动,任她的手一路滑下,虚扣在自己颈上。
  "化功散么。"苏薄红完全没有只要林星衍一动自己的命便会反而受制的自觉,道:"星衍倒真是聪明,比起那些不堪用的毒药,这无色无味,毫无异状的化功散更能令我着了道呢。"
  还以为她会有什么进一步动作的林星衍,只是仰头准备承受,却在下一刻被她松开,然后脚步声渐远。
  这一次,她应该是真的生气了吧。
  没有一个女子,能忍得下被男子在情动时生生阻住的难耐。
  所以她就该忘记自己在高烧时说出来的那些胡言乱语,收回最近投在自己身上让人觉得不安的温情,即便像一开始那样凌虐自己,也会让他觉得比较好过。
  要么爱她,要么恨她,爱可以爱的简单,恨可以恨的纯粹。
  他想要的,不过如此。
  而不是每一日每一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与自己的身体背离,开始冀望那一丝不该贪恋的温暖。
  林星衍仅是作如是想。
  想归想,当晚间苏薄红办完了里的事再一次来到玉房之后,他才发现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实在太过浅薄。
  明晃晃的利器被高高举起,刃口出反着冷冽寒光,林星衍虽目不能视,但亦能感觉到那透体的寒意。
  苏薄红正将它在手里,唇边噙笑。
  林星衍的手被一把抓过,尖利的十指长甲被干脆利落地咔嚓咔嚓剪了个干净,只留下齐着指端的长度,薄薄一层覆在淡粉色的上。
  满意地看着自己劳动的成果,苏薄红又拿着剪子左右修了修,直到觉得形状完美之后才住了手。
  "好端端的男子,蓄什么指甲,这样才像些样子。"苏薄红将剪子一扔,到一旁坐下,拿起清茶一杯细品,"日后你若是不想我碰,直说便是,不必拿那些草草粉粉来治我,这当我上过一次,绝不会再上。"
  她明明说的字字清清楚楚,听在林星衍耳内却是一片迷茫。
  今日晨间拿偷藏下来的化功散对她,这女人明明是真动了怒的,为何现在却又恍若无事?而自己,竟是拿不准想要的究竟是她从此的厌弃不理,还是如今的淡然。
  "想必是这几日你见我见得太多,厌了罢。"放下手里的茶杯,苏薄红看着林星衍变幻不定的神色,淡淡道,"也不用急,正巧日里苏家来人了,要找我回去呢。"
  苏薄红本是京城苏家独女的身份,在绿觞中知者甚微,就连林星衍也不知她的这层底细,是以骤闻她要还家,惊讶之色不由一闪而过。
  "星衍那,你该不会觉得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两指在茶案上轻叩,苏薄红道,"却也是该回去看看了。自我浣雪功成,还不曾见过父母。"
  林星衍仍是半晌无语,苏薄红这边独角戏也唱得不耐起来,站起身来总结道:"我明晨便离开,绿觞的事交给了瑾,你若想要管事便跟她说,我知会过她,她绝不会为难你。就算……是想夺回这主之位,要是多多努力,亦不是不可,总之在你。我归期不定,只怕回来之时,这绿觞又改了姓了。"
  她这番话说的淡然无谓,仿佛别说是林星衍这个人,就连绿觞也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的玩物,如今厌了,要抛开便抛开,想放弃就放弃,不曾有半点留恋。
  林星衍一时间脸色变得惨白,艰难地回道:"你既是京城苏家的小姐,家中必有如花美眷,金银盈室,小小绿觞自是不放在眼内,星衍只愿苏主……一路顺风。"
  "好说。"苏薄红漫应了声,举步就往门外走去,所过之处带起一阵冷风,直灌进林星衍微敞的衣领中。
  片刻,女子淡漠的气息完全消失在了空气中。
  她说,归期不定……甚至连辛辛苦苦策划多时,从他手中夺去的绿觞也不要了,就这样要离开。
  遑论林星衍这个人。
  在她不过是一时玩物,可有可无。江湖上豪的生活终究比不上世家大族中的钟鸣鼎食,宝马香车,她腻味了这里,回到家中自然有千百般好处留她在斯。
  方才她不过淡淡的两句话,就如此轻易地将绿觞交还到他的手上,让他心中牵牵绊绊,策划多时的诸般计谋毫无用武之处,所谓想要"复仇"的念头更是如同稚子求胜之心般可笑,就在把自己生活的一切搅成一摊浑水之后,她就要这样离开!
  林星衍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变得越来越可怕,这种时候,他居然开始后悔,若是今晨不曾拒绝她的求欢,最后会变得如何……
  明知以那人的子和自己的执着,到最后多半还是如此收场,但终归还有一线希望……
  骤然大作的冷风惊醒了林星衍的思绪,当他发现自己正在作此等想法时,不由地身子一寸寸地凉了上来。
  终究……心还是向着连自己也无法掌控的方向滑去了……